還是那塊大石,安的手上還拿著那盒巧克力,不過他沒吃,隻是安靜地坐在那兒,有點茫然,自己要這麼做嗎?為了自己的公司,於是和陸茶結婚。不是他不想結婚,而是他不想在這種情況下結婚。“不相信自己,還是我?”陸茶坐到了他的身邊,之前看他坐在這兒,體態是很輕鬆卻也茫然的。而今天,明顯的,他背影都顯得沉重起來了。“很難,那一年,我頭發都急白了好幾根。賬麵是很漂亮,可就是看不到錢。”安覺得自己就是個平常的人,就算白訊怎麼跟他說,他們的贏利有多少,但是他就是覺得不安心,按報紙說的,這就是個大大的泡沫,當泡沫越來越大時,他真的害怕了。他不知道這泡沫哪一天會爆掉。等爆了,他對那些跟隨他的兄弟們怎麼交待?“傻子,你怕沒錢嗎?你連破產都不怕了,還怕什麼彆的?”陸茶笑了起來,撚了一塊巧克力撕了麵上的包裝紙,塞進了他的嘴裡。“若隻有我一個人,破產了,我們最多從頭開始,回到街頭,我還有沙石的地盤。但我有了你,很多事就不同了。”“你能戴著三十萬的表回到街頭?你的品味怎麼形成的!”陸茶還在笑。“喜歡好東西,要品味?”安知道她是不想談那些,她想告訴他,這些對她來說不是個事,但是這個並不能消除他的隱憂,輕輕地拍拍她的手,側頭看著她的眼,“其實這五年我學了很多,也許我能回去管好。要不,你等我一年,一年後,我回來跟你賣茶?”“綠色茶園在祖父和父親的手上,更多是個作坊。自己製茶、賣茶,靠的更多的是自己家的招牌。到了我手上,其實陸家茶的招牌作用已經沒那麼大了,現在綠色茶園才是我們最值錢的招牌。所以其實我們倆會不會製茶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的孩子一定不用跟我一樣,從小受那種苦。”陸茶挽著他的手臂,輕輕地說道。“所以你想說,你很聰明,你一定能想出辦法,把公司扔出去。”安笑了側頭看著她,現在他覺得他們倆真是同病相憐了,兩個人都擁有了一家他們都十分不喜歡的事業。所以甩麻煩對陸茶來說,是專業的。“說不定,我喜歡房地產呢?房地產說起來,是個更有趣的行業。你看到的是你每天要還的利息,我看到的是,銀行為什麼肯借給你那麼多錢。銀行又不是慈善家!傻子,你敢嗎?娶我,簽一個授權書,我就能把你卷得一分錢都不剩。”陸茶的臉離他很近,安都能感受到了陸茶呼出的氣息。“那你會養我吧?”安突然覺得滿山的茶香,都不如陸茶的香,他都有些久違的蠢蠢欲動。“當然!”茶笑了,也忍不住輕啄了他的唇角一下,但收走了巧克力,“這歲數,彆吃糖了,會消耗鈣質。”“是怕我缺鈣,還是怕我想小公主?”安笑了。“都怕!”陸茶跳開了,拿著巧克力跑得遠遠的。安嘴中還有巧克力的香甜,但他還是不禁輕輕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唇,他從這茶山離開之後,其實什麼事都經曆過了,他懷念茶山,懷念著給過他溫暖與甜蜜的小公主,更多的隻是因為這一路走來,他實在很辛苦。不是沒有人給過他溫暖,阿全、劉風其實都曾經給過他溫暖的。阿全跟他一起從孤兒院裡出來,又一起在街頭闖蕩。若沒真的感情,他們不可能走到今天的。還有劉風,有時他知道劉風不是他的小公主,但是他卻知道,劉風的性子和當年的小公主是很像的。一樣的乖巧、善解人意。曾經有一段時間,他也覺得,那麼過一輩子也可以,他們像朋友,像兄妹一樣相互依存著生活著。陸茶是意外,一個很美好的意外。他喜歡她的茶香,卻又為她心疼。一個永遠光鮮亮麗的茶葉女王,其實每走一步都滿滿的艱辛。現在他還要給她再加一個負累嗎?明明她已經夠難了。不過兩人談了一下,他又覺得有信心了。他們第二天一早是坐飛機去昆明的,從普洱到昆明隻要一個鐘頭。當然安的意思是,還不如開車,四個鐘頭比坐飛機自在。但是陸茶卻沒聽他的,她又不是一個人,她還帶著一群秘書呢。“陸總,我們要去接管一家房地產公司?”三秘簡直熱血沸騰了。“陸總,能便宜買房嗎?”沈芳也興奮,推開三秘,幸福感蹭蹭地往上冒。“看到沒,除了你,大家都挺開心的。”陸茶笑著看著安,安隻能一攤手,“所以你得跟我去結婚,順便把授權書給我。”“還可以逼婚,陸總,你太帥了。”二秘已經被陸總帥呆了。“看準了就下手。”陸茶馬上點頭。三個秘書這回終於像女孩子一樣,嘰嘰喳喳地又笑又跳起來。陸戰夫婦坐在不遠處,他們隻是笑,想想,茶媽回頭看著陸戰,“他爸,茶怎麼這麼喜歡安?”“我也想知道,連那麼大的麻煩都不顧了,不太像茶。”陸戰輕笑了一笑。“所以這是愛情!不然,我跟你一輩子,連香水都不許用,換彆人早跟你離了!也就我,還跟你上山當茶工,所以你要對我好一點!”茶媽立即借機教育起陸戰來。陸戰無語了,好吧,對於女人的思維,他還是彆堅持了。結婚領證好像挺容易的,上網一查,隻要身份證、戶口本。陸茶的戶口本簡單,在茶媽那兒,老太太那是隨身攜帶。不過安的戶口本在劉風家,安隻能攤手,他離家真是臨時起意,還真沒有想到,要先偷了戶口本,再離家出走。陸茶想想,好像自己臉皮再厚,也真沒勇氣再逼著安去劉風家,拿了戶口本出來跟自己結婚!隻能下飛機後,打電話給律師團隊,在起草授權書時,把妻子改為未婚妻,機場公司已經派車來了,茶是想馬上去聖天安,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於是想讓安自己開一輛,帶父母回家,而她坐另一輛,召集律師團隊和會計師團隊,殺進聖天安。“不要我去?”“第一天,我自己去吧!”陸茶笑了一下。陸戰輕拍了安一下,“你去了,第一刀不好砍,大家隻會看你的臉色,茶就沒法做事了。”安點頭,陸茶接手公司時,他還不在綠色茶園,不知道這裡頭還是有門道的,不過被陸戰一說,倒是明白了。小孩在有自己家大人在時,反而更調皮,因為他有恃無恐。但是隻有外人,他們反而會乖的緣由。自己對公司的那些人來說,就是家裡可以撒嬌的大人,茶想立威,就難了。而茶當著自己的麵立了威,自己將來如何再服眾?“不,我送你去,總要讓大家知道,你是我的人。”安一點就通,但忙說道。陸茶笑了,對,當年父親宣布退休,可是在他五十歲大壽宴上,當著眾人的麵說的。所以,她去公司時,就是自己去的,父親根本就沒再露麵了。果然自己又理所當然了。陸茶讓其它人先回去,現在他們要的不是殺進公司,而是收集資料,有些資料不是非要進公司才能知道的,三位秘書都是熟手,給他們留下一輛車,就先行離開了。陸茶和安先送父母回家,陸家在昆明是有老宅的,就是老街裡,那裡原是他們家商號總號的所在地,前店後居的格局。現在他們在後街開門進入,前麵已經作為綠色茶園昆明總店了。安倒不是第一次來,他陪著陸茶回昆明時,也是住在這兒,基本上,他極喜歡這兒。這裡基本保持了晚清民國時代的風格,內院的石板地,排水格那都是老的,不過在不起眼的地方重新翻新過。而所有的木製的牆板,是在老太爺時代翻新的,那時很多老舊宅改造。沉迷舊物的老太爺修舊如舊,每一次回來,他都有些穿越時空的錯覺。感覺心都會跟著沉澱下來!“我啊,從嫁給你爸那天起,就夢著要住個單元樓。唉,老頭子,我們什麼時候也住個電梯房啊?”安沒感慨,茶媽看看二樓的臥室就傷感了。這在所有人眼中看來都非常漂亮的房子,在茶媽看來,就是不合時宜。她做夢都想要住個現代的幾居室,有著明亮而乾淨的廚房,不用每天爬上爬下地打掃。陸茶側頭看父親,這個她說了不算。她住在哪兒,她說了也不算。雖說她其實也挺喜歡這兒,但是基本上,的確住起來不很方便。“我名下還有一套小彆墅,要不您過兩天去看看?”安做房地產的,再不濟,戶型還是看得明白的,陸家這老宅真是好,申報個省保一點問題都沒。隻不過,這種房子,真不適合現代住,特彆不太適合老人住,不說老街這兒這麼吵,就生活的便利上說,其實也是不合適的。“這不是有沒有房的問題,是我們能不能拋棄傳統的問題。”陸茶不跟他們費話了,把行李放到父母的房間,對著安聳了一下肩膀。安隻能默認,所以這個傳承對他們所有人來說,都是個十分沉重的負擔。再去安的公司兩人就輕鬆了很多,車裡就他們兩個人,而茶坐到了副駕上,剛剛四個人時,她也坐在這兒。但是她剛坐下,安就示意她坐到後麵去。“劉風也坐後頭?”陸茶恨恨地看著他。“是,我們有司機。”安隨口說道,但馬上覺得不對,忙解釋,“她有司機,她不會開車。”“真是公主的待遇。”陸茶覺得還不如不解釋,假笑了一下,卻還是哼哼地去了後頭。安不說話了,專心地開車。“你的那個小彆墅跟劉風家一起嗎?”陸茶再開口。“是,我們自己的樓盤,風參與了設計,於是給了她一間。風讓阿全也選了一間,好成親。然後我也自己留了一間,有時風不開心,亂發脾氣時,我就回去住。”安老實地回複。“嗬嗬,她不開心能趕你出門?”“我們快到了!”安覺得頭皮有點麻,但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個,你一向這麼吃醋嗎?”“是,我也是那種,戶口本上隻能寫喪偶,不能有離異的主。”陸茶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在街頭長大。”安鬱悶了,這位能不能有點自覺性啊,自己好歹也是街頭霸王出身,在外頭,也要被人叫聲“哥”的。陸茶伸過頭,把小臉湊到了後視鏡能看到的角度,對他做了一個凶猛的表情。不過,這樣子一出,安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他有時也不知道哪個是真的陸茶,但是他隻用知道,這個靈動的陸茶,隻屬於自己。公司在昆明最中心的商業區,陸茶的連鎖管理公司也在這區。不過,說實話,公司的大樓沒這個好,這個一看就是特彆高大上。“自主產業還是租的?”她所知的,這裡租金也是極高的。雖說知道一個房地產公司,也是要門麵,不能讓人小看,但想想,這位這麼早就知道這個道理嗎?“之前有公司抵債給我的。”他拉著她的手,隨手按了電梯。“抵給你?”陸茶在商業上的嗅覺是很靈敏的,抵給他,跟抵給公司是兩碼事的。“風說,我和公司是兩碼事,不能說,地方是我的,公司也是我的,就可以開在一處。反正我也不明白,你明白嗎?”說到這兒,他忙低頭看著陸茶。當時用著人家公司的主體,重新掛牌時,大家說要不要換個辦公室,表明與之前的公司劃清界線。正好安名下這一處產業很合適,就讓他們搬過來了。但那時風就這麼說了。安最好的,就是聽話,於是就這麼乾了。但是,他其實一直沒明白這是啥意思。“你把劉風當管家,有點浪費。”陸茶當然明白是什麼意思。房產是安個人的,不隸屬於公司。公司做賬時,成本核算一欄,自主產業或者租住產業,這是有明確規定,如果是自主產業,這個也是公司的固定資產,這賬本上也是要有體現的。不能說,因為這是老板私產,就可以來用,那賬就沒法做了。“所以我公司的房子,我也花了錢。”他表示也很無奈,三套小彆墅,花了他不少錢。那時,風喜歡,讓人留下,然後劉風還去付了錢。他覺得自己真是好脾氣,那他也沒問為什麼。陸茶不想理他了,此時她不想提那三棟彆墅。他們倆一塊走進公司大堂時,門口的迎賓還不認識安,不過訓得不錯,馬上站起,雙手交叉按在小腹上,露出了八齒微笑。“請問有什麼能幫到兩位?”“是挺高大上。”陸茶笑了,單從業務水平上看不錯,不過,這家公司沒有企業手冊嗎?企業手冊裡,難不成沒有創始人的照片?“我來見白總和安副總。”上來了,安跟平日就完全不同了,收斂了之前的酷帥,現在的他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整個臉上顯得溫和而有禮,都有些不像平日裡陸茶熟悉的安了。“阿全也姓安?”陸茶沒等那位小姐再開口,抓住了另一個重點,她還真不知道阿全也是姓安的。“嗯,我們一起的,我被取名安有邦,他就自告奮勇地說,自己叫安有全。”安想到那時的阿全,心裡又湧起一絲暖意,曾經,他們真的親如兄弟。“幸虧沒叫安有迪,不然,你們得被叫邦迪兄弟了。”陸茶咯咯地笑了。前台小姐有點傻了,原本她是要問,請問您怎麼稱呼,她才好打電話問裡麵的要不要見。可是聽了他們的對話,傻子也知道這位是公司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大了。忙打電話說董事長來了,就慌忙出來。“董事長,裡麵請。”安對她笑了一下,並沒說話,但也沒等著,拉著茶的手準備進時,白訊和阿全一齊帶著黑壓壓的一群人出來了。陸茶看看一公司的黑衣人,這是生怕彆人不知道他們什麼背景嗎?“安哥,大嫂!”不得不說白訊很會做人了,迎出來,笑盈盈地跟他們打著招呼。阿全對著他們點點頭,回頭看前台,“沒看過公司章程嗎?安哥也不認識!”“不用,我來得少,差點找不到家裡的門,進去吧!”安笑著輕擺了一下手,回頭對那女孩笑了一下,“你做得很好。”陸茶側頭看了安一下,再看看大家,大家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這應該是大家麵前的安,看著溫和大度,也許話不太多,但絕不是什麼老大的樣子。當然,她也不知道老大該是什麼樣子,真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