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公主裙的季心甜挽著白馬王子般的常可望,身後跟著任野和莊恒唯兩個型男跟班,如同仙女降臨空中花園這個人間仙境。空中花園的浪漫之夜果真不同凡響,集中了人世間所有的浪漫元素,空氣中也飄滿戀愛的顆粒。季心甜發現男人們的眼裡都閃著愛心,就連任野和莊恒唯這對假GAY情侶也忍不住要互相擁抱。季心甜幾乎虜獲了在場全部男人的視線,但她卻開心不起來,因為身邊幾位男士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他們的眼睛時不時瞟向門口,季心甜知道他們在等待芮竹,確切地說在等待揭開芮竹那位神秘男伴的麵紗。估摸著芮竹快到了,季心甜趕緊去洗手間補個美美的妝,一定要在美貌上碾壓芮竹。剛才芮竹提前把她趕出門肯定就是為了不讓她好好化妝,這女人沒想到也這麼賊,好在季心甜的包包裡隨時攜帶一整套梳化用具。其實,芮竹早就到了。但芮竹站在空中花園門口,硬是邁不動腿走進去。當年她帶常可望去見女魔頭唐月雲也沒有這麼膽顫,不明白在害怕什麼,她的心理素質何時變得這般差。“擔心也沒用,反正你不是今晚最美的。”大衛竟然這麼說。說完他還指著對麵,最美的是她,下一秒的她。芮竹抬眼望去,映射在對麵落地玻璃的女人正在閃閃發光。下一秒,女人笑了,巧笑倩兮翩翩然要飛升到窗外魅惑的夜空中。莊雅靜在沒喝醉的時候還是很靠譜的,越清醒越完美主義。昨天晚上芮竹跟莊雅靜說了之後,她愣是一整天滴酒不沾,就為了今晚要送給芮竹一個最完美的造型。莊雅靜打量芮竹,說:“比起你公認的大長腿,我反而覺得你全身最迷人的是肩頸線條。”於是給芮竹找來一件月白色平口收腰拖地綢裙。芮竹微步輕挪,便如月光在行走。莊雅靜又將芮竹的長發高高盤起,讓她的頸脖像白天鵝一樣延伸。芮竹不禁摸了摸空無一物的脖梗。“你的鎖骨太美,任何項鏈戴在上麵都是對項鏈的羞辱。”莊雅靜對芮竹說。心靈手巧的莊雅靜又照著美妝書給芮竹化了一個24小時不斷電的LED發光妝,非要讓芮竹今晚自帶光環,閃豔全場。芮竹愣神望著玻璃裡的自己,不知在想些什麼。“其實我們在門口坐坐也挺好。”大衛扶芮竹在門邊長椅坐下,在她耳邊娓娓講述著他環遊世界過程中發生的趣事。除了高爾夫、美酒和紅顏知己,他人生的其它時光都在遊曆。通常完成一場比賽後,大衛就會來到機場,盲選一趟航班,飛到哪兒玩到哪兒。芮竹終於了解,為什麼大衛對於她會是這麼一個難以抵擋的心動所在。一次次說走就走的旅行,隨性地拚合著大衛的人生拚圖。而芮竹的人生,有太多的計劃和圖表,嚴謹得讓她透不過氣來。瀟灑,她太需要瀟灑了。當下芮竹有一股衝動,要和大衛攜手奔天涯,過毫無計劃的人生。但她還是忍住了。幸福是要有耐心的,至少要等到在浪漫之夜向眾人展示過她的幸福之後。大衛輕扶芮竹的腰,兩人親密地走進空中花園。芮竹如願以償地在那三個男人臉上看到了三個驚歎號。驚歎號輪流停在了芮竹和她身邊的大衛身上。任野的腦袋因視線的快速轉移搖成了撥浪鼓。常可望算是能克製了,把目光停留在芮竹和大衛的中間地帶。芮竹想常可望的眼睛現在一定疼得爆炸,他在用餘光同時盯住芮竹和大衛這兩個目標人物。男人們現在已經分不清是芮竹自身在閃耀,還是因為她身旁的大衛而更加熠熠生輝。芮竹慶幸自己聽了莊雅靜的話,沒有佩戴任何首飾。芮竹又想起了季心甜的某一句名言,女人最好的首飾,就是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大衛一眼就將場麵看得通透,存心要給足芮竹麵子,將幾十年人生閱曆凝結而成的男人魅力,一次性在今晚展現。當大衛侃侃而談之時,對麵三位男士識趣地默不作聲。在這空中花園裡,大衛猶如披風瀝雨的雄鷹,而那三個年輕男子則像三隻沒見過世麵的籠中雀。麻雀豈敢在老鷹麵前扇翅膀?大衛在高談闊論的間隙還不忘說幾個高段的笑話逗芮竹開心。芮竹的應對也相當爭氣,可能是她的悟性高,和大衛相處沒幾天,她已經能收放自如地接住大衛拋來的球。對於大衛的幽默,有時候她會回上一兩句畫龍點睛之語,有時候隻是嬌嗔地眨眨眼。而芮竹和大衛相視一笑中產生的強大電力已經快要把對麵三個男人電成焦骨。芮竹一邊品味著紅酒,一邊品味著那三隻麻雀相同呆傻麵龐下各自精彩的OS(內心獨白)。莊恒唯暗自納悶,本俱樂部最高等級的球員和最低等級的球童怎麼就搞到一塊兒去了?對於大衛和芮竹的緋聞,他近期也有耳聞,他還以為又是芮竹一廂情願。親眼所見大衛對於芮竹殷勤得如同對待女王,莊恒唯不停揉眼睛,仍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任野恨恨地望向芮竹,耳邊聽得大衛講了個笑話,沒憋住笑出了聲,心裡更氣了,丫一大齡無趣離婚婦女怎麼就撈著個幽默細胞和運動細胞同樣發達的極品老帥哥?常可望默默望著大衛,時不時必須調整一下自己脖子的角度,免得一不留神就變成仰視了。這個叫大衛的男人何以如此穩健,又如此灑脫,還如此有腔調?常可望表麵上沒什麼表情,卻在心裡歎了無數口氣,不得不承認大衛甩出自己好幾條街,還是十裡長街。他又把目光移到了芮竹身上。如果那天他在桃樹下看到的芮竹,她的桃花臉還正含苞待放,那麼此時她已吐豔綻放,儼然成為空中花園最美麗的花朵。常可望當然知道是什麼讓芮竹今晚變得如此美麗,他心中有說不出的酸楚。這份酸楚又讓常可望好生慚愧,單就大氣的度量,他是快馬加鞭也追不上大衛了。眼見前妻找到了一個能甩自己十裡長街的男人,哪個前夫能大氣得起來?看到芮竹臉上毫不掩飾的得意之色,常可望端起酒杯,飲下一大口苦酒。大衛起身,邀芮竹共舞。芮竹輕輕將手搭在大衛手臂上,緩緩起身。芮竹完全感受到了男人們的目光追隨,她要一幀一幀地享受這份遲來的揚眉吐氣,於是故意放慢了這一係列動作,宛若月光女神一般優雅。三個男人心中千言萬語也道不儘,但季心甜隻說了一個字,便化解了芮竹此刻的稱心如意。補好妝的季心甜走了過來,見到芮竹的男伴,咬牙切齒地叫了一聲,“爸!”季心甜這一聲“爸”,摧毀了芮竹的得意,摧毀了三隻麻雀的自卑,也摧毀了季心甜和大衛之間本就脆弱如絲的父女情。“季念書,你對得起我媽的膽結石嗎?”季心甜朝大衛吼道。酒杯摔碎在地板的聲音,高跟鞋踏碎在地板的聲音,芮竹心碎在地板的聲音,瞬間,一切都破碎了。季心甜語無倫次地控訴了一通,加上任野和莊恒唯這兩個野師爺在旁邊胡攪和,原本已炸了鍋的場麵更像被炮彈轟炸過一樣的殘骸遍地。常可望最近因為業務提升需要正在自學法律,他按捺下各方情緒,迅速拚接碎片,理清了案情。大衛原名季念書,乃季心甜的生父。成為職業高爾夫球員後,因其名與輸同音,便起了個藝名叫大衛。大衛打年輕時起就是個浪子,與季心甜的母親閃婚閃離,女兒才出生不久,便瘋跑到世界各地去打高爾夫了。季心甜長這麼大,與父親見麵的次數可能比大衛參加的比賽還要少。就連季心甜閃婚閃離這樣的事情她也隻是電話通知父親,大衛也如她預期的那樣恭喜女兒,人生又多了幾道獨特的風景線。畢竟是父親,大衛本來不想參加這次的邀請賽,但一聽說女兒在這俱樂部工作,便想一舉兩得地既賺一把獎金又履行一下當父親的職責。不料季心甜與父親一見麵,聽到他居然沒空去看僅一步之遙在城東的母親,便翻了臉,並警告大衛在俱樂部彆認她。當女兒的心中有怨氣,不願意承認這位知名球星就是父親。那麼當父親就順水推舟了,有這麼大一閨女擱跟前,那是要誤正事滴。所謂正事就是泡妞,這個妞很明顯就是芮竹。本案另一名受害者芮竹,從剛才的月光女神瞬間變得黯淡無光。她坐在角落的陰影處,一麵從包中翻出降壓藥──預備給季心甜的降壓藥──塞進嘴裡,一顆接一顆。當季心甜指責大衛完全不關心她這個女兒時,他辯駁道,雖然很少見麵,但他心中絕對把季心甜擺在第一位,甚至在周遊列國時,每到一處,他都頭一份將送給女兒的禮物買好。芮竹終於明白,季心甜的房間裡為什麼堆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品。她也明白了,為什麼大衛來到風仰景的第一天,季心甜搬回兩大塊岩石。季心甜見芮竹對石頭感興趣,隨手丟給了她。“哪有當爹的送閨女石頭的,果真是鐵石心腸的爹!”季心甜罵道。大衛急忙解釋,那不是石頭,是最高等級的金伯利岩,他去南非旅遊的時候以高價購得。把石頭砸開,裡麵可能有紅鑽,也許還會有好幾顆。大衛還告訴季心甜,之前他送她的各國藝術品,比如爪哇島的羽毛畫,澳洲的魚骨項鏈,雖其貌不揚,但都價值不菲。“我不要那些古怪的藝術品。要麼就給我錢,要麼就給我一個能從小陪我一起長大的爹!”說這話時,季心甜眼裡迸出晶瑩的淚珠,在場男士無不為之動容。唉,這個世界上無論多稀有的藝術品,全抵不上女兒的淚。季心甜聲淚俱下地繼續訴說,這些天她請假回城東,是因為母親膽結石開刀住院。說到這裡,她氣得又一跺腳,朝大衛嚷道:“我媽還替你說話,不讓我告訴你她住院了,說你忙。你忙,你特麼就忙著泡妞!病房裡,我媽還偷偷看你的賽事重播。我看她需要開刀去除的不是膽結石,而是你!你比膽結石還特麼膈應人!”任野和莊恒唯忍不住鼓起了掌。常可望遞紙巾給季心甜,並輕拍她的背,讓她彆太傷心。在拋妻棄女的事實麵前,犯人大衛啞口無言,似乎默認了罪行。這會兒,大衛所有的穩健和灑脫都沒有了,隻剩下了被揭開一層皮後老男人的虛虧。大衛見季心甜這邊已無法挽回,又轉過頭來安慰呆若木雞的芮竹。他用自以為隻有芮竹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語,“我老早就離婚了。”大衛此話一出口,季心甜直接掀了桌。季心甜指著大衛對芮竹說:“你知道他的外號為什麼叫蜜蜂大衛麼?因為他像蜜蜂一樣勤勞,不放過球場裡的每一朵花!”“連枯草也不放過!”任野望著芮竹補充道。“他仗著我們季家人天生顯小這一基因優勢,整天在外麵沾花惹草。其實他50多啦。他是不是跟你講了老多他環遊世界的破故事?你是不是覺得他特瀟灑?你知道這世界上什麼樣的男人最瀟灑?芮竹,我告訴你,最不負責任的男人最瀟灑!”季心甜血紅了眼,芮竹灰白了臉。而大衛這隻老鷹被拔禿了毛,將頭縮進肚皮裡。現時換那三隻麻雀來幸災樂禍了。還是不要逞強當老鷹,飛得越高摔得越慘。季心甜見芮竹一直不說話,追問道:“芮竹,你到底怎麼想的?你倒是說句話呀!”莊恒唯心疼季心甜,要替她討個公道。“芮竹,我知道你因為我而遷怒小甜,可你也不能討厭她,就當她的繼母呀?”“噗。”任野笑出了聲。討厭她,就當她的繼母,此句經典名言理當裱起來。常可望拉拉莊恒唯的袖子,讓他彆添亂。可平時不愛說話的莊恒唯話匣子一開,卻拉也拉不住。考慮大衛畢竟是季心甜的生父,莊恒唯用相對緩和的口氣說道:“大衛,無論作為合作方、朋友,還是未來女婿,我都要誠懇地說一句,兔子不吃窩邊草哪!何況你吃的還不是窩邊草,簡直是亂麻堆裡的草。你平時對小甜關心不夠,恐怕不清楚她同芮竹的關係。”“小甜之前嫁給這個叫常可望的,他又是芮竹的前夫。她倆離婚後又碰巧在城西當了室友和同事。如今你又是小甜的爸,那你就算是你女兒前夫的前妻的……哎,我都說亂了!”任野推開莊恒唯,“你腦袋不夠用,讓我這高智商用一句話為各位理順一下挑戰人類關係學極限的人物鏈!”任野走到季心甜麵前,雙手抓住她的胳膊說道:“深呼吸,站穩了,你的媽的前夫和你的前夫的前妻,在一起了!”撲通一聲,芮竹昏倒在地。降壓藥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