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竹回到酒店大廳,季心甜正在玩手遊。季心甜頭也不抬地問芮竹,“戰果如何?”“我贏了,他無話可說。”季心甜立刻抬頭看了芮竹一眼,又低頭玩遊戲,“看你這小表情不像是贏了啊,我太清楚你贏的時候那嘚瑟勁兒,輕飄得都能上天了。”芮竹不得不坐了下來,她的心重得快倒地了。“呀,又輸了!”季心甜窩火地高聲叫嚷,“我拚了命才從白銀升到黃金,這猴年馬月才能上鑽啊?不然我也花錢找人代練好了……”芮竹冷不丁問季心甜:“你知道前妻的真正定義是什麼嗎?”季心甜答:“這麼深奧的問題,我永遠不想知道。”“代練老公!前妻們用青春和心血把老公從青銅練成白銀再練成黃金直至閃閃發光的鑽石,最終還是要拱手讓給現任。”芮竹深深歎息,想起了剛才常可望與她貼麵耳語時,他那雙如鑽石般閃閃發光的眼睛。芮竹側過臉又看到牆上掛著的酒店員工欄中常可望英姿勃發的官方照,歎息聲更大了。“而且還得不到一分錢!”季心甜極讚同芮竹對前妻所下的新定義,想到自己平白無故做了代練老公的那個前妻,還是無償的,她就肝疼。“隻是我好歹隻免費代練了30天,你卻足足代練七年,嘖嘖!”季心甜又對芮竹說。見芮竹聽到此話整張臉垮了下來,季心甜心情又轉好,有如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不過我第一眼見到常可望的時候,他連青銅都不如,真就一塊廢鐵!”季心甜說。“你不是說他是白馬王子?”“那是後來。”季心甜向芮竹講述自己與常可望的初識。淩晨,季心甜從城東最出名的一家夜店扭著腰走出來,瞥見旁邊一位灰白頭發的老爺爺正扶牆嘔吐。那晚不知為何,望著老人家蒼涼的背影,季心甜的心忽就熱了起來,走過去輕輕拍他的背,還遞給他一包紙巾。老頭轉過身來說了一聲謝謝,呃,是常可望。“他有少年白。”芮竹解釋道。這幾年,芮竹對於如何改善發質進行了深度研究,如果她不是癡迷數學,應該可以成為養發專家。可惜,到離婚時,她也沒能治好常可望的少年白。少年白是頑疾,正如芮竹的幽閉恐懼症,常可望經常這麼說。那天晚上,芮竹的幽閉恐懼症又犯了,黑暗她從夢中驚醒,習慣性地伸手去拍床鋪另一側,卻拍了個空,哦,她自己一個人睡已經很久了。芮竹跳起來,開了燈,望著空蕩蕩的床,再也睡不著。第二日天未亮,季心甜驚恐地睜開眼,一張煞白的臉掛在她的床頭。定睛一看,原來是芮竹抱著一疊書站在她床邊。“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前夫離婚後一路飛黃騰達,我們也應該奮發圖強!”芮竹懷抱書本握拳喊口號的模樣,讓季心甜想起小學語文課本中革命女戰士的插圖。“你每天吃得少睡得少拚命在球場上跑,還不奮發呀?我看你臉白得都可以塗牆了!”“我是說你!”芮竹對季心甜說道。季心甜坐到梳妝台前開始化妝,邊化妝邊說:“我不塗牆,我隻要塗臉就行了。”芮竹繼續向季心甜鼓吹要為前妻界爭口氣啊絕不認輸呀扒啦扒啦的。季心甜有誌氣地說:“我不是前妻,是我曾經嫁的男人成了前夫,而我,永遠是進行時!”芮竹又問:“你的人生目標是什麼?傍大款?”“玩!”季心甜不假思索地說。因此她讀了旅遊專業,將工作視為玩樂,把玩樂當成工作——這是季心甜的職業信條。啪啪啪!芮竹在桌上拍下《旅遊英語》、《旅遊經濟分析》、《旅遊心理學》等一係列旅遊類專著。季心甜望書尖叫,“我不讀書!我最討厭讀書!你既不是我老媽,又不是我老爸,也不是我老公,更不是我老師,除了這四老,沒人有資格讓我讀書!”芮竹搖著頭走出季心甜臥室。看來前妻的尊嚴,隻有靠她一人去守護了。芮竹決定在事業成功方麵同常可望一爭高下,競爭是她的專長,爭名奪第一,她從未輸過。任野現在有錢有閒,每天都來風仰景打高爾夫。他練習高爾夫的目標有三個——氣芮竹,氣芮竹,還是氣芮竹!一氣芮竹,靠他的土豪亂打法。二氣芮竹,用他鑽石會員的身份霸占她的服務時段。三氣芮竹,添油加醋地向她彙報常可望的工作成績。任野這個萬年老二,在成績上長期受芮竹壓製,卻極其變態地樂於看到她在與他人的任何競爭中落敗。“你能不能彆每天來搗亂?”芮竹沒好氣地說。“從今往後,你又多了一位搗亂的客人。”任野讓芮竹回頭看。常可望走了過來,一身經典的英倫格子高爾夫套裝,優雅紳士。芮竹看到這樣的常可望,差點咬碎了後槽牙。這家夥絕對是成心的,他知道她是英倫格子控。芮竹再看看自己身上,屎黃的男士球童服掛在她的瘦身板上,要品味沒品味,要身段沒身段。“你不上班,到這兒偷懶來了,不怕我去你那混血美女上司那兒告你黑狀?”芮竹對常可望這麼說,她想儘快將他打發走。“你不會的,當年你當班長,靠的不就是不打小報告的口碑麼?要不然憑你那糟糕的組織能力,能連任四年班長?”常可望不客氣地反擊道。任野接口說:“就算你去找小報告,也黑不了我大望。站穩了,扶好了,免得你聽到這個消息會氣暈……”原來,常可望為酒店談下了一個大型國際會議的接待項目,朗耀為表彰他這段時間的工作佳績,特彆為他辦了一張風仰景俱樂部的會員卡。好在常可望的是普通會員卡,不能像任野這個鑽石會員一樣指定球童。芮竹扭頭就走。任野在她後麵喊,“喂,喂,喂,你還沒看過我大望開球呐,彆後悔……你半道扔下客人,不怕我去投訴你呀……”芮竹把手放在背後比了一個挑釁的手勢,頭也不回地走了。她要去跟負責排班的同事打個商量,把常可望列入她的服務黑名單。顯然前夫在工作上的進展太快,前妻必須拚了。但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在工作的芮竹,卻遭遇了她自當球童以來的第三次危機。這還得從幾天前莊恒唯的“奮發塗牆”說起。那一天,整個俱樂部被高氣壓所籠罩,工作人員個個在緊張中透出高亢,唯獨芮竹一個人不明就裡。芮竹去找錢絮打聽。錢絮伏在芮竹耳邊,扯開喉嚨對她說,似乎隻有大分貝才能配得上這個大消息——大BOSS莊仰景要來了!莊仰景去年被任命為國際高爾夫協會秘書長,這兩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國外,回風仰景的次數屈指可數。這次他回風仰景,是為了主持下個月在俱樂部舉行的高爾夫邀請賽。本次高爾夫邀請賽,乃風仰景舉辦的規模最大、參賽人數最多的一場賽事,既是檢驗,也是預熱,向業內證明風仰景舉辦頂級大賽的能力,對明年能否拿下全國高爾夫大賽的承辦權至關重要。聽到這個大消息,芮竹一拍大腿,打敗常可望的機會要來了!芮竹急著要去找莊恒唯,毛遂自薦做邀請賽的參賽球童,她非要在此賽事中一戰成名不可。錢絮卻告訴芮竹,莊恒唯已經失蹤幾天了。莊仰景大概是覺得莊恒唯上任以來表現良好,便特彆關照讓兒子在邀請賽開幕式上致開幕詞,並在最後壓軸環節中,協助本賽事1號種子選手、全國排名前十的球星大衛進行開球。莊恒唯一人占儘一頭一尾的風光場麵,高層們分析,這等於是莊仰景變相宣布了莊恒唯作為俱樂部接班人的不可動搖之地位。“莊恒唯何故失蹤?”“既然不可動搖了,那就不用再裝勤力了唄,還來上什麼班?二世祖的尾巴終於露出來了……”錢絮碎嘴說道。芮竹風風火火地要去找莊恒唯,沒有聽到錢絮接下來的一句話——“不可動搖?我看這次他要地搖山崩了!”芮竹找遍了俱樂部,也找到不莊恒唯。她不相信莊恒唯會偷懶不上班,因為在工作上,莊恒唯就是男版芮竹,不放棄,不認輸。莊恒唯肯定就在風仰景裡,可是幾天了,都沒有人見到他,他是不是躲到哪個無人區去了?無人區?芮竹想到了,風仰景還真有這樣一個地方——大BOSS辦公室。推開董事長辦公室那道厚重的門,芮竹看到,莊恒唯正在奮力地刷著牆。莊仰景的嚴苛,在風仰景出了名。曾經有一名草坪修剪工因一片葉子沒有修剪乾淨,被莊仰景發現,修剪工連同那一片葉子一起被清除了。一片葉子,還真就是一片葉子,莊仰景鷹一般的眼睛還真就能在茫茫草海中看到那一片不和諧的葉子。同理,他也能在偌大俱樂部中發現那一個不和諧的員工。這大概與他曾做過十年球童有關,而他在做球童時期有一個享譽高球界的名頭——鷹眼球童。自虐和受虐,是人類共生共存的天性,莊仰景越是嚴苛,人們便越想接近他,得到他的認同。俱樂部的眾員工如此,莊恒唯亦如此。莊恒唯接近莊仰景三十多年,祈盼他的認同也三十多年,然而這麼多年過去,認同沒有得到,他卻得到了緊張焦慮的頑症。這一次,是他最接近父親認同的一次,務必要在每一個細節都做到完美。第一步,他便想到了要重新裝修父親的辦公室。近幾日的體力透支,讓莊恒唯的手臂開始顫抖。芮竹走過去,提醒他,這一條刷得不平整。莊恒唯將牆刷在牆猛力來回連刷幾次,而後將牆刷往地上一砸,神經質地叫道,幾天了,這一麵牆我刷了幾天了,為什麼就是刷不平!莊恒唯甩手不乾了,坐在窗台邊看風景。芮竹見莊恒唯嘴唇和小指又在不自覺地抖動,知道他緊張焦慮的老毛病又犯了。莊恒唯在員工們麵前還是一副老虎的神氣,但同芮竹、季心甜這些知道他底細的人在一起時,他便不再掩飾紙老虎的真麵目,他太需要喘口氣了。芮竹撿起牆刷,默默刷起了牆。過了一陣,芮竹走過去告訴莊恒唯,牆刷好了,還有什麼需要她做的儘管吩咐。莊恒唯望著平滑如鏡的牆麵,竟然流下了眼淚。芮竹拍了拍莊恒唯的肩膀,意思是她不過舉手之勞,讓他用不著這樣感動。莊恒唯抬起頭,抖著嘴唇跟芮竹說,“我說不出話了!”“你現在就在說話。”“開幕式,當著那麼多人,我說不出話。”莊恒唯經過上次演唱會當眾表白又當眾被甩後,有了心理陰影,如今隻要在需要當眾講話的場合,他便得了麥克風失語症。芮竹把季心甜帶到莊恒唯麵前,說,“解鈴還需係鈴人。”季心甜和莊恒唯來到俱樂部為邀請賽開幕式所搭的舞台進行情境演練。精短的幾句開幕詞,莊恒唯在台下時能倒背如流,一上台,對著麥克風,便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鼓勵,漫罵,挑逗……季心甜對付男人的招數一一使出,莊恒唯仍然不舉,說錯了,舉起麥克風的勇氣都沒有。夜已深,季心甜又困又餓。莊恒唯提出請她吃宵夜,這個點鐘,沒彆的選擇,那就炸雞吧。季心甜憤懣地說:“我現在不想吃炸雞,隻想油炸莊恒唯!炸雞?對,炸雞!你知道嗎,我在炸雞店打過一天工,歡樂帶動唱!”季心甜無端端地在莊恒唯麵前又唱又跳了起來,“來,這位叫莊恒唯的小朋友,跟姐姐一起來,尊敬的各位來賓,大家好。風仰景迎來了……”季心甜將開幕詞編成一段舞蹈,希望用帶動唱的方式,引領莊恒唯說出開幕詞。莊恒唯剛開始隻是站在一旁觀察季心甜活潑的舞姿,漸漸的,他跟上了季心甜的節奏,小聲說出一兩句開幕詞。季心甜又將舞蹈動作分解,一句一句用慢動作跳出舞步,好讓莊恒唯加深印象。經過幾天的帶動唱練習,莊恒唯已經能在台上完整地說出一篇開幕詞。當然,季心甜必須在台下利用舞蹈進行提詞。為了獎勵莊恒唯的進步,季心甜邀請他去半邊樓。季心甜和莊恒唯走進半邊樓,恰好芮竹和莊雅靜都在。莊恒唯看到莊雅靜,很不自然地叫了一聲,“姑姑。”“彆叫我姑姑,我隻大你兩歲!”莊雅靜抗議道。“您畢竟是長輩。”“叫姨姨,奶奶都成,我又不是小龍女!”莊恒唯用撇撇嘴表示他也不想當楊過。芮竹問:“是真的姑姑?”季心甜白了芮竹一眼,“難道還真是楊過小龍女咩?”莊恒唯是風仰景的太子,他又叫雅靜姑姑,那雅靜不就是我們大BOSS莊仰景的親妹妹麼?芮竹梳理了一下莊家的人物關係。“我不認識那個冷血男人!”莊雅靜冷著臉說。芮竹端出水果,發現客人莊恒唯不見了。“我們的客人哪兒去啦?”“領他的獎勵去了。”季心甜答。“在整理心甜的房間。”莊雅靜補充說道。“整理你那豬窩算獎勵?”“我的閨房不是隨便哪個男人都能有幸踏入的,不是隨便哪個男人都能有幸整理的!”季心甜恬不知恥地說。整理強迫症的人,在亂中求序的整理過程中,確實能舒緩緊張的情緒,這點芮竹深有體會,也就隨莊恒唯去了。季心甜粘在莊雅靜身邊,想套些她哥哥莊仰景的內幕。按季心甜的意思,富二代遠不如富一代來得直接,硬氣。“好比橄欖油,也是初榨的最好最貴,榨第二遍第三遍還有什麼稀罕的,對吧?”季心甜說起此類歪理邪說那是一套一套的。芮竹指出季心甜對橄欖油分類的認識有誤,並準備跟她細述橄欖油的國際分類標準。季心甜趕緊打斷芮竹,“我不管,反正富一代最好最貴!”“也最方便你榨取利益。”芮竹點出了季心甜的心裡話。莊雅靜在一旁慢悠悠地說了一句:“莊仰景不好女色。”“那是因為他從沒見過我這樣特級初榨如橄欖油般純正的女色!”季心甜手托俏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