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惺惺相惜的整理強迫症患者(1 / 1)

前夫的前妻 吳曉潔 1510 字 4天前

芮竹已經好幾天沒回半邊樓了,她都睡在哪兒呢?睡袋。草地上的睡袋。風仰景草地上的睡袋。沈婭告訴過芮竹,作為一名球童,最重要的是將整個球場的狀況了然於心,包括每個球道的特點、障礙區位置、草的長勢甚至地表乾濕等。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熟悉球場,芮竹乾脆紮營在球場,當起人肉土地測量儀,用眼觀察,用腳測量,用腦記錄,在腦中刻下每一個球洞的小細節。尤其是果嶺,芮竹幾乎是像母親對待初生嬰兒一般,以手輕撫,以臉伏貼,恨不得辨測出果嶺草紋每一分每一寸的微妙變化。當然做這些事的時候,她儘量避開外人,免生枝節。一天晚上,在以兵馬俑命名的那一洞的果嶺上,芮竹如往常一樣輕輕趴在草皮上,感受那種細膩的起伏。咻,芮竹察覺有黑影晃過。芮竹連忙爬起,藏於一旁的兵馬俑雕塑後。這幾晚她總感覺有人在跟蹤她,嗯,一定要抓住跟蹤狂。芮竹躡手躡腳地接近……莊恒唯?居然是他!芮竹反跟蹤在莊恒唯身後。在跟了他大半個球場後,她方知他之前不是在跟蹤她,而是在檢查各個球洞,整理被破壞的草皮,撿拾遺漏的垃圾。這個太子爺原來不是廢材二世祖,看來他真想在風仰景乾一番事業。末了,莊恒唯來到停車場,將高爾夫球車來回數了幾遍,確認數量無誤後,又一輛一輛地將球車調整列序。見球車如儀仗隊一般整齊,莊恒唯終於鬆一口氣,在一輛球車上睡著。芮竹判定莊恒唯同她一樣,是個整理強迫症患者,不,看症狀,他應該更嚴重。芮竹被莊恒唯傳染了睡意,也回去找她的睡袋,美美睡上一覺。睡夢中芮竹感覺有人在摸她,一骨碌鑽出睡袋,連眼還沒睜開就大喊:“我學過詠春拳!”“你那是黃飛鴻。”對方糾正道。芮竹睜開眼,又是莊恒唯!芮竹雙手環抱自己的身體,叫道:“你彆以為我一個離婚女人好欺負!”莊恒唯望著芮竹,笑了,笑得前仰後合。這是芮竹第一次見到莊恒唯笑,有那麼好笑麼?莊恒唯又不笑了,開始檢視他的儀表著裝,將頭發整理得跟鋼盔一樣光亮,將西裝拉扯得如鋼板一般筆挺。芮竹記起莊雅靜說過莊恒唯是他的親戚,從細節上看這兩人還真是一家人。莊恒唯看到不遠處沙坑邊有一片枯葉,走過去拾起枯葉,又走過來交到芮竹手上。他換上冷冰冰的麵孔,對她說:“隨手保持球場的整潔,是一名球童應具備的基本素質。我剛才叫醒你,是因為等一會兒場務部要在邊上開早會。”說完,莊恒唯頭也不回地走掉了。芮竹聽到遠處傳來林通的聲音,她趕緊抱上睡袋溜之大吉,免得被林通那雙透視眼看見。當天晚上,芮竹和莊恒唯又遇上了,兩個整理強迫症患者乾脆搭伴整理起球場。芮竹發現,夜晚的莊恒唯與白天的莊恒唯完全不一樣。黑夜裡,莊恒唯反而變得陽光起來。他的話也變多了,主動和芮竹說了很多事。莊恒唯解釋,他引進日本高爾夫球場的服務體係,不是法西斯作風。“我最痛恨法西斯作風!我家就有一個法西斯,我是深受其害!”莊恒唯說到這兒歎了一口氣。芮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誤會了莊恒唯。“那你為什麼總板著臉,對待員工就像對待敵人一樣?”“我……緊張。”“那你為什麼堅決不要女下屬,你有那麼恨女人麼?”“我……特彆緊張……老毛病了,我特彆不擅於同女生相處……”芮竹想莊恒唯可能真的有女性交往障礙,因為她發現自己隻要稍微靠近他一點,他就顯得局促不安,身體不斷向外傾。莊恒唯還告訴芮竹,第一次見麵時,他不是故意扔下芮竹,那天家裡真的有急事,等到他趕回路口時,芮竹已經離開了。“你又沒有留下手機號碼,我沒法聯係上你。”“我手機壞了,還沒買。那件事我們都忘了吧,反正我們在這兒也遇上了。”當芮竹和莊恒唯一起排列電瓶車時,她發現自己跟莊恒唯有不少共同點。“我喜歡整數。”芮竹說。“我喜歡基數。”能逢1最好。“排序,我喜歡等差數列。”“我喜歡十進製。”一說到整理排序,芮竹和莊恒唯兩個人像打了雞血一樣亢奮。輕風拂來,莊恒唯凝視芮竹的眼光變得柔和。這一秒,他的整理強迫症戰勝了女性交往障礙,伸手替芮竹撫平她耳邊一束被風吹亂的發。這個動作讓芮竹條件反射地想起了一個人。她使勁地甩頭,想把腦子中不斷冒出的那個人影甩掉。“你怎麼了?”莊恒唯問。“我沒救了!”芮竹嘴上這麼說。那個人已經跟她毫無瓜葛了,為什麼還能時不時地跳進她的腦海,攪亂她的思緒。莊恒唯見芮竹眉頭深鎖,便鼓勵她道:“你很勤奮,也很聰明,你應該繼續念書。”莊恒唯說得一本正經,這回換芮竹笑得前仰後合了,“長這麼大,你是頭一個勸我要繼續念書的。他們都這麼說,芮竹,彆再念下去了,再念下去你就要把你自己把大家都逼瘋了!”莊恒唯又正色說道:“你也許生活處境艱難,這段時間你努力工作的精神也值得嘉獎,但職場上沒有同情二字,你的三個月試用期考核,依然不變。”“不用變,我一定會通過的。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信守承諾,我說過,我會成為球童的旗幟!”莊恒唯歎口氣說:“你是我見過最不謙虛的人。”“那你是沒見過任野同學。”芮竹接口道。不知不覺,芮竹和莊恒唯親近了許多。芮竹瞧見莊恒唯臉漲得通紅,緊張得無法呼吸。芮竹大方地給了莊恒唯一個友好的擁抱,然而他卻推開芮竹,用手捏住了鼻子。芮竹嗅了嗅自己身上,這幾日廢寢忘食地測量球場,她這個人肉測量儀沒時間自我清潔,充滿了酸腐廢氣。芮竹不禁歡呼,她對球場已熟悉完畢,終於可以回家美美地洗個澡睡個覺了。莊恒唯的臉又漲得通紅:“謝謝你,通過跟你的相處,我不像以前那樣緊張。我覺得我準備好了。明天晚上,我可以去你家拜訪嗎?”此時芮竹已視莊恒唯為知己,便不假思索地點頭,毫不掩飾自己對於莊恒唯此行的期盼。頭一回,芮竹是哼著歌兒從風仰景下班的。走到門口時,芮竹瞥見季心甜在前廳角落裡嚶嚶哭泣。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好事都湊一塊兒了。林通跟前台主管發牢騷,“你們部門怎麼辦事的,不乾活態度還很囂張,把壓力都轉嫁到我們場務部了。”前台主管趕緊拉著林通上他辦公室喝茶。兩個領導一走,錢絮便夥同另外幾個前台一道對季心甜指指點點。一個人說,“隻有她一個人不乾活,憑什麼我們要跟著挨罵?”這句芮竹是萬分讚同的,都是租客,憑什麼隻有季心甜不用乾活?另一個人說,“她平時那個大方樣兒都是裝出來的,其實鬼精得很。”這句芮竹也是讚同的,誰也沒有她更了解季心甜天使麵容下的一肚子鬼主意。芮竹天生長了一張精明的臉,隻要這兩人有什麼摩擦,任誰都覺得是芮竹在欺負嬌小可憐的季心甜,殊不知芮竹都不知栽在季心甜手裡多少回了。又一個說,“要不怎麼敢把離異瞞成未婚?”哦,這下芮竹才明白,人見人愛的季心甜落得這個被眾人指責的待遇,是因為撒謊被抓包了。奇怪,是誰說出去的?管她呢,芮竹樂得有人替她教訓季心甜,看到平時春風得意的季心甜哭成了小可憐,她長舒一口惡氣,準備離開。錢絮接著說,“離婚的女人就是靠不住!”而後錢絮又用她的高頻大嗓門叭啦叭啦了一通。正要出大門的芮竹向後倒走幾步,衝向錢絮,卻罵起季心甜:“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季心甜,平時你埋汰我的那股狠勁哪兒去了?”季心甜被芮竹這一罵,淚水嚇得回流了。芮竹又轉頭對錢絮說:“你知道結婚是用來乾嘛的嗎?結婚就是用來離的!不離婚,這婚結起來還特沒勁了!哼,跟你這種特沒勁的人,根本說不通……”芮竹拉起季心甜,用手撥開圍觀人群,突圍而出。錢絮的大喇叭在後方喊,“看吧,知道有些人為什麼會離婚了吧?兩個離婚的女人湊一塊還來勁是吧,真是臭魚就愛找爛蝦,臭到一塊了!”季心甜聽了這些閒話,又想哭。芮竹對季心甜說:“把胸挺起來,把腰扭起來,季心甜,你平時那股騷勁兒哪去了?記住你自己說的話,你要做全城西男人心中的女神!”兩位前妻挺胸扭腰地走出了風仰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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