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人都恨芮球童(1 / 1)

前夫的前妻 吳曉潔 1974 字 4天前

接下來的日子,芮竹的境遇果然一直在下跌。由於莊恒唯這位頂頭上司故意刁難,芮竹被發配至最遠最難的球道。又因為芮竹話裡話外透露出對球童這個職業的不屑,整個球童中心沒有人願意為她做新手培訓,全在等著看她的笑話。對高爾夫球一竅不通的芮竹,在球場內橫衝直撞,不是選錯杆,就是丟了TEE,或者擋住客人的打球視線,並多次在果嶺上踩踏推球線。鬨了不少烏龍,接到投訴無數,短短幾日,芮竹的績效分已被扣負。堂堂一個數學準博士,連小小球童都當不好,芮竹很是懊惱。芮竹琢磨著自己是不是低估了球童這份工作,似乎這不單純是拚體力,也是技術活。芮竹想找人谘詢一下,卻無人可親近,隻得一個人瞎努力。儘管芮竹從日出到日落不停歇地跟在球車後跑,她的工作表現仍然沒有起色,接到的顧客投訴也是有增無減。芮竹原本就瘦的身材跑成了風中枯竹,連海鷗也不忍心看下去,飛過來,把嘴裡銜的腐肉丟在她腳邊。再這樣下去,也許她真要成為腐肉了,芮竹想。相反,季心甜在風仰景的地位卻是一路飆升。季心甜將自己從一個普通的前台,成功塑造成善良、不諳世事、出來工作隻為體驗人間疾苦的白富美。從俱樂部VIP到球場高層,排著隊請季心甜吃飯,每天晚上她一下班就有豪車等在門口。風仰景的男人們將季心甜奉為女神,女人們也向她巴結取經。漸漸地,季心甜真被供了起來,白天什麼工作也無需做,在大門口擺擺POSE,裝裝樣子,晚上又像花蝴蝶一樣周旋於各類有錢有勢男人之間,生活過得色彩斑斕。回到半邊樓,季心甜隻做三件事,睡覺,換衣服,打扮得美美的然後自拍發微博等著男粉絲們瘋狂轉發。微博上的男粉絲絕不會想到,他們的女神隻有拍照的那一小塊地方是整齊乾淨的,鏡頭之外舉目都是垃圾。芮竹都不敢走進季心甜那半間屋子,因為她有整理強迫症,一看到雜亂的房間,就必須收拾乾淨且將各類物品按照等差數列排序。季心甜連自己房間都顧不上收拾,輪流打掃半邊樓的任務自然全落到芮竹一個人身上。更過分的是,季心甜每日還大包小包地將新垃圾帶回半邊樓。說垃圾是酸葡萄心理,因為季心甜這些垃圾均價值不菲,光上萬的名牌包就有好幾個,但她總是隨意堆放,可能得到太容易便不珍惜了。芮竹更加看不起季心甜,她是芮竹相當反感的那種自我物化美貌的女生。芮竹甚至以最大的惡意猜想季心甜和常可望的婚姻,季心甜一定是在婚內最大限度地榨取了常可望,從那枚大鑽戒便可看出。這應該是他們的婚姻隻維持30天的真正原因,常可望那點可憐的財力隻能維持季心甜30天的揮霍。一日清早,芮竹將季心甜堵在門口,質問其為何能心安理得地推諉作為一名員工的職責,推諉作為一名租客的義務。“理由很簡單,我是風仰景的首席前台,你是風仰景的末位球童;我是風仰景的門麵,你是風仰景的底線!因此我隻需要把門麵的事做好,你則必須守住底線,所有底線的事都應該由你負責,包括清掃垃圾。”季心甜舉起相機,對芮竹說:“來,臉再苦瓜一點!”哢嚓,季心甜拍了一張以蓬頭素顏的芮竹為背景的自拍照並迅速傳至微博,“哈哈,有你做陪襯,我這張照片的轉發量一定會創新高。”一個酒鬼,一個臟鬼,芮竹遇到這樣兩個合住者,隻能自認倒黴,跟狗一樣在高爾夫球場上瘋跑一天後回到半邊樓還要繼續跟狗一樣打掃衛生,誰讓她堅守底線,誰讓她有整理強迫症呢。勤勤懇懇的芮竹,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她在半邊樓不被待見,在球童中心不受待見,甚至在整個風仰景都不受待見。那些無意中被芮竹的真話而刻薄到的球童們不理睬她就罷了,連根本沒接觸的員工都躲著她。每次去員工食堂,芮竹一坐下來,同桌的就紛紛站起坐到其它桌去。芮竹在公司的待遇不會比流行性感冒好多少。芮竹還發現同樣的工作餐,她盤裡的菜越打越少。當有一天芮竹端著隻有幾根豆芽菜的餐盤,像豆芽菜一樣孤伶伶地站在人群中,發現自己無位可坐,無人可共餐時,她突然間意識到,自從她離婚以後,她的人生打開的方式就不對了。但再細想,她會淪落到這步田地可能不是離婚的原因,也不是和常可望離婚的原因,因為同樣離婚同樣和常可望這個男人離婚的季心甜,過得順風順水。芮竹的心裡咯噔了一下,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很可能是她自己出了問題。芮竹決心改變現狀。她好不容易打聽到,要玩轉風仰景,隻需親近三個人。林通,場務部總監,風仰景的眼睛和耳朵。人如其名,消息靈通,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陰暗裡沒有他看不到的隱秘,死寂中沒有他聽不到的風聲。錢絮,會籍管理專員,風仰景的嘴巴。錢絮算是林通的下線,林通得到的靈通消息,無時差地通過錢絮的喇叭嘴傳播出去。沈婭,營運部總監助理(暫時),風仰景的良心。牢記每一位客人的名字和喜好,心係每一個同事的前途和家庭。最早上班,最晚下班,一年365天全年無休,風仰景任何一個部門的最佳救火隊,俱樂部近千名員工無人不豎指誇讚,包括林通和錢絮。這幾日芮竹一有空便跟在林通和錢絮屁股後麵,不厭其煩地解釋她個人的優點和人品。關於芮竹的不良傳聞,卻在風仰景愈刮愈烈。芮竹遂決定放棄,讓鼻子遠離林通身上那股致命奇香的熏腐,讓耳朵免於錢絮那高頻喇叭的刺擾。反倒是沈婭主動來親近芮竹,不愧為風仰景的良心。沈婭提醒芮竹,她才來幾天,就在員工意見簿上提了無數條意見,什麼更衣室的衛生沒做好啦,草坪的雜草沒除乾淨啦,甚至包括食堂菜色搭配不科學,總之一年都沒換過的意見簿自從芮竹來了以後已經更換了三本。“我提這些意見是為了大家能不斷進步……”芮竹不往下說了,她知道這些萍水相逢的同事們不是常可望,他們沒必要忍受她的愛之深責之切。沈婭還告訴芮竹,離林通和錢絮遠一點,因為關於她的不良傳聞正是由這二人所編造傳播。芮竹想了半天,自己並沒有得罪他們哪。其實主要是林通,錢絮隻是巴結他。林通前不久離了婚,不知他受到前妻何種虧待,反正攛掇了幾位同樣婚變的男高管在俱樂部內部網成立了“前妻皆禍害”小組。錢絮的大嘴巴曾說過,連俱樂部神秘的不輕易露麵的大BOSS,也加入了“前妻皆禍害”小組。林通雖然痛恨天下一切離婚女性,但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將這種偏見表現出來。偏偏芮竹有一次和季心甜拌嘴時說了“我離婚是因為我太優秀,男人配不上我”類似的大話,被路過的林通聽見了。這下踩到了林通的雷,他便把矛頭對準了原本就不被人待見的芮竹。“全中國恐怕隻有風仰景這一個地方,像你這樣的30歲離婚女人比我這33歲的大齡剩女壓力還大。”說到這裡,沈婭自嘲地苦笑一聲。芮竹自言自語,“不對啊,那為什麼季心甜在風仰景特彆受歡迎,林通還對她特彆殷勤?”“她也離婚了?”沈婭詫異地問。“剛離的。”“她的簡曆裡寫著未婚。”“是麼?那就當我沒說過!”芮竹趕緊撇清。“放心吧,此事絕不會從我的嘴裡說出去!”沈婭做了一個拉緊嘴鏈的動作。“你,我肯定放心,大家都說你是風仰景的良心。”沈婭聽了這話,又苦笑了一聲。芮竹望著沈婭,暗想,這個讓人如沐春風的女人,也許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正默默忍受著嚴寒和酷熱的折磨。芮竹剛要開口說點什麼關心的話,沈婭像是讀懂了芮竹的心語,搶先說,“不要問,什麼也不要問,或許有一天,我會主動告訴你我的故事。”沈婭教授芮竹許多作為球童的基本常識。她還給芮竹講了一個故事。“風仰景的大BOSS,也是球童出身。當年他孤身一人過台灣發展,在一家高爾夫球場打工,當了整整十年的球童,和他同期的球童均已放棄,隻有他一人還堅持著,終於一步一步從球童升到組長再升到總經理,發達後前兩年來到城西開了這家全城最大規模的高球俱樂部。”“這個故事,我從來沒對風仰景的其他任何一個人說過。”沈婭轉頭凝視芮竹,說,“學曆低,職位低,才是你的機會。”芮竹不解。“低微,是老天恩賜的機遇,這樣你才會更向上,更拚搏,才更有可能成功!”沈婭堅定地說,對芮竹說,也對自己說。芮竹沒想到沈婭會說如此有哲理的話,她不僅是風仰景的良心,更是風仰景的大腦。沈婭這個朋友,芮竹交定了。“不知道為什麼,和你在一起總覺得特彆自在,總有說不完的話。以後你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說完,沈婭又像春風一樣吹走了,給芮竹留下一地春花。沈婭的箴言和大BOSS的勵誌故事對芮竹觸動很大,她要靜靜地坐在海邊讓海風把思緒整理清楚。那隻和沈婭一樣有良心的海鷗又飛到芮竹身邊。芮竹給它取了個名字叫沈小婭。“沈小婭,你知道嗎,芮竹現在什麼都缺,就不缺勤奮,芮竹的關鍵詞就是勤奮。如果這段時間她在風仰景工作得很失敗,那一定是因為她付出的勤奮還不夠!”沈小婭應該是聽懂了,她在偷吃芮竹的晚餐──那一小把牛肉粒時,狠勁地點了點頭。芮竹極目遠眺,整座高爾夫球場在她眼前綿延鋪展,她立即有了振作的動力和目標。芮竹剛想振作,又傳來壞消息。錢絮牌喇叭通報全球場,莊恒唯的真實身份是風仰景的太子爺!難怪他空降,難怪他不苟言笑,難怪他法西斯作風。芮竹瞪了一眼遠處正被三百名球童前呼後擁著的莊恒唯。莊恒唯走到芮竹麵前,將其手上的朗格金表在她麵前晃了晃。芮竹嘀咕,“有錢公子哥兒戴塊金表了不起啊?”“嘀嗒,嘀嗒,因為剛才你瞪我,你在風仰景所剩不多的時間,又流逝了30秒。”說完,莊恒唯率領球童們如蝗蟲一般從芮竹麵前掃過。“我一定會堅持到最後!我會證明,我芮竹比你莊恒唯更值得留在風仰景!”芮竹對著蝗蟲頭子呐喊。由於芮竹對莊恒唯公然挑釁,風仰景的全體員工如接到聖旨一樣,在工作中眾誌成城地逼退芮竹。芮竹在風仰景的日子比地下黨在敵占區更艱險。奇怪的是,林通這個媚上欺下的類型化人物,卻對莊恒唯態度冷淡,還有幾次因兩部門業務重疊,公開與莊恒唯爭權。芮竹有個錯覺,林通對她的態度因莊恒唯反而熱乎起來了,他有意無意地在她麵前挑她和莊恒唯的事兒,像是盼望她去跟莊恒唯鬨似的。芮竹卻不識抬舉,刻意疏遠林通。她不想卷入辦公室政治鬥爭,目前她隻想做最好的球童。芮竹下定決心,在風仰景一日,便勤奮工作一日。這樣想著,她便還按她原先定下的計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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