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半邊樓裡的三位前妻(1 / 1)

前夫的前妻 吳曉潔 1297 字 4天前

一路向西,芮竹也不清楚去往何方,隻希望遠離這座城市。當黑夜她從夢中驚醒時,她的人生已到達下一站。芮竹最後一個下車,問司機:“這是哪兒?”“城西。”城西?原來還是繞不開這座城啊。這是一個有趣的城市。一座高聳入雲的雲居山將城市一分為二,將富裕和時尚分在了東邊,而貧瘠和守舊則歸給了西邊。好比一個偏心的媽生下兩娃,城東是高帥富,城西卻是矮挫窮。常年來芮竹一直生活在城東,一次也沒來過城西。她此時在樸素的城西街道走著,覺得挺自在。城西的人們還熱衷於讀報紙,而不是在手機上刷新聞。城西的人們每天見麵還在說你吃了嗎,而不是你加我好友了嗎。這正好遂了芮竹的意。城西沒有人認識她,城西沒有人愛刷微博看她的視頻把她當作笑料,在城西她無疑能生活得很愜意。難怪城東人都把城西稱為失意者的天堂。在城西生活了約有一個月,芮竹愜意地躲在剛租的平房裡,不怎麼吃,不怎麼睡,不怎麼想心事,也不怎麼洗澡。有一天,她愜意地暈倒了。醒來後她斷定自己是被臭暈的,便去超市買沐浴露。芮竹這些天已瘦成白骨,又穿著一件寬大白裙,如女鬼一般飄進超市。結帳時,望著那一大罐沐浴露,芮竹崩潰大哭。離婚,對她的傷害太大了,從此她再沒有資格購買──家庭裝。這是芮竹自離婚後第一次哭。芮竹終於明了,自己連夜逃離城東,不是因為丟臉,不是因為突然離婚,而是因為同她離婚的是那個男人常可望。七年過去,芮竹沒有想到常可望在她心中已如此重要。七年前她為他留在了一座城市,七年後她又為他放棄了這座城市。芮竹想明白了這些,心情並沒有開朗起來,淚水決堤,一路淹回了租房。大哭是有好處的。接下來,真房東上門,告知芮竹遭遇租房詐騙並將她掃地出門時,芮竹已經沒有眼淚好哭了。芮竹身上僅有的幾千塊現金,之前都交給了假房東。芮竹摸了摸口袋,還剩五百塊錢,而她迫切需要找個安身之所。五百塊錢可以租到房子嗎?可以,還是豪華彆墅。奇妙的城西,任何妙事都有可能發生。招租告示白紙黑字寫明月租五百塊,肯定錯不了。唯一的條件是租客必須是離異單身女性,這指的不正是芮竹麼?根據招租告示的指引,芮竹找到彆墅所在的雅安小區。雅安小區當年曾誇下海口,要成為城西最尖端並讓城東人羨慕妒忌恨的高尚住宅小區。然而開發商壯誌未酬身先跑,留下幾幢爛尾樓以及彆墅區中唯一一棟已建成的彆墅。小區越往裡走,草越高。撥開如森林般的雜草叢,芮竹總算看到了待租的彆墅。站在這座三層小樓前麵,芮竹喜歎命運待她並不薄,這就是她心中夢幻的家。圓柱型宅體,藍牆白窗,斜搭著淺銀色飛簷,仿佛蔚藍天空,雲托月芽。月亮出現在朗朗晴天,這恰是芮竹小時候獨自被關在家裡時做的白日夢。芮竹正欲敲門,門自動開了。一個小個子圓滾滾的女人不知從何處鑽出來,同芮竹一起往門內擠。兩個女人相擠不下,互瞪一眼。“獅頭前妻?”圓滾滾的小女人高聲叫道。芮竹一驚,她都躲到城西來了,還有網友追殺至此?芮竹細看那小女人的臉,桃心臉櫻桃小嘴桃花眼,把她胖了一大圈的肉PS掉,不就是常可望的再婚對象季心甜麼?冤家門窄,兩個女人卡在門邊正準備拉開架勢再戰一場。“進來……”門內燕語傳來。客廳正中坐著彆墅女主人,臉麵精致帶著養尊處優的蒼白,頭發盤成圓髻子,光亮無一絲亂發,白色襯衫鈕扣一路扣到領口,深灰色一步裙長及膝蓋,正如她的名字莊雅靜,端莊、雅致、嫻靜。莊雅靜拘謹地坐著,不怎麼說話,怯生生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房東,來租房的那兩位悍婦倒像是房東。一進門,芮竹和季心甜便吵個不停。季心甜聲音輕甜快嘴快語,芮竹高亢激昂但語速偏慢,兩人的爭吵好像是二重奏,芮竹漸有跟不上節奏之勢。季心甜向女房東撒嬌,“這麼漂亮的彆墅當然要租給像她這般甜美的女人,絕不能租給獅頭前妻……”芮竹大喝一聲:“慢著!招租告示上明明白白寫著要租給前妻,季心甜你才新婚不久,來搗什麼亂,總不至於……”芮竹不往下說了,瞪大雙眼望著季心甜。“瞪什麼瞪!”季心甜昂起頭毫不在乎地告訴芮竹,她此刻心裡所想的即事實。“你們結婚到今天才32天!”“你記得可真清楚。”“你不知道我是數學博士麼?我天生對數字敏感!”“我和你前夫常可望兩天前離婚了,婚姻恰好維持30天。數學博士,聽到這個數字你心裡很爽吧?”兩位前妻互相打量對方,同時間嗤了一聲。離婚,和同一個男人離婚,芮竹不吃不喝瘦成了竹竿,季心甜暴飲暴食胖成了糖果。兩個情傷女人殊途同萎靡不振,同躲到被稱為失意者天堂的城西,輸贏理應不重要了,豈料芮竹頹廢已久的鬥誌卻被重新點燃。男人和房子──中國女人最在意的兩件事,她絕不能輸在同一個女人身上!芮竹和季心甜各自陳述租房理由,均勢在必得,但莊雅靜堅持隻有一樓的那間臥室招租,二樓以上她自住,不對外。眼看兩位女租客快將房子吵塌,房東提了個建議,一屋兩住,租金每人二百五,月付無押金,但需共同負責彆墅的衛生打掃。租客們正在考慮中,房東利用這時間帶著她們參觀了彆墅。“彆墅又叫半邊樓。”莊雅靜介紹說。半邊樓,好古怪的名字?芮竹心想。半邊樓的內裝修同女主人一樣精雅。半邊樓外,則草坪如綠毯,風景獨好,芮竹和季心甜越看越心動。繞到彆墅背麵,芮竹和季心甜皆愣住。可算知道為什麼叫半邊樓了,這座小樓的後半邊竟然被拆除,露出粗曠的牆體,左牆角甚至還嵌了半隻馬桶。半棵核桃樹,歪歪地倚在裸牆邊,相映成趣。“為何隻剩半邊?”芮竹好奇地問。“被雷劈了,”莊雅靜輕描淡寫地答道,“乾脆沿著牆裂把另一半拆了,拆了乾淨。”莊雅靜又指著半棵核桃樹說,“可惜,隻差那麼一寸,就可劈到樹旁的他!”莊雅靜嘴裡的他,便是雅安小區的開發商袁同安。去年袁同安跑了,除了留下幾幢爛尾樓,還將莊雅靜變成前妻留在這座彆墅裡慢慢腐爛。被拆散的半邊樓內隻能住被拆散的半邊天,這就是莊雅靜立下的招租條件。芮竹和季心甜終於同意合租了,莊雅靜轉眼便消失不見,徒留那兩個女人在殘牆麵前感慨。“換你你會拆嗎?”季心甜問。“我會把整座樓都拆了!”芮竹答。“我不拆!一磚一瓦都不拆。屬於我的,憑什麼要拆?”季心甜叉腰說道。兩位前妻繼分享了同一位前夫後,這次又分享了同一個房間。為了生存,她倆隻得擠進一屋,同做“二百五”。省下的二百五,芮竹買來材料,巧手將大臥室隔成兩個小單間。季心甜當仁不讓地占了裡屋。禦姐,甜心,淑女;博士,本科,職高;八零後,九零後,七零後;七年之癢,閃離,棄婦。半邊樓住下了外貌、性格、學曆、年齡,離婚原因各異的三位前妻。芮竹預感,今後的生活,不會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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