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點，龍市北區警局。“法醫驗屍結果表明這個人已經死了六年了。”一個高高瘦瘦穿著警服的中年男人對莫曉乙說。一個小時前，林修收到了第三個謎題：北區拆遷工地，藏屍案。林修很快趕到北區警局，這裡果然發生了案件：就在昨天下午，拆遷隊在拆毀一間老舊的平房時，挖出一個被嵌在水泥裡的袋子，裡麵居然藏著一具屍體，確切地說，是一具屍骸。之後法醫對屍體進行了詳細化驗，確認死亡時間已有六年。“這是誰家的房子？”莫曉乙問。那個高瘦的男人是北區警局的警長，姓孫，他說道：“這是老房子，蓋了幾十年了，最初的主人是誰沒人知道。這些年轉手了好多次，拆遷之前是歸一對老人所有，他們現在都已經被兒女接到了外省。”林修說：“關鍵在於六年前這座房子是誰在住。”“這個我們已經派人去查了，應該很快就有結果。”孫警長說，“不過完整的驗屍報告出來了。”林修接過孫警長遞過來的資料，隻見上麵記錄者那具屍骸的大概信息。“性彆男，身高一米七五到一米八，體重不詳，年齡二十七歲左右。死因是鈍器擊打導致的頭蓋骨碎裂。”林修這邊看著報告，莫曉乙對孫警長說道：“能不能確定死者身份。”“這個難度很大，畢竟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可以先查一下當年的失蹤人口報案記錄，”莫曉乙說，“我相信死者家屬當年一定報過案，就是不知道警局有沒有認真受理。”“嗯，放心吧。我一定會的。”孫警長說。這時林修看完了驗屍報告，然後問：“屍體身上周圍有沒有其他東西？”孫警長道：“屍體穿的衣服已經潰爛得看不出原樣了，不過還是可以分辨出那是夏季的衣服。”“這麼說死者是在夏季被殺的。”莫曉乙說。“對。除此之外還有這個，”孫警長拿出一個放在塑料袋子裡的奇怪的東西，“這個是在袋子裡屍體旁邊發現的，像是手鏈一類的東西。”林修拿起來看了看，那確實是一條串珠手鏈，珠子上麵覆蓋著水泥渣滓，看不清具體樣子。林修舉著它看了很久，突然把它從塑料袋裡拿了出來，然後打開旁邊的礦泉水澆了上去。“誒，彆……”孫警長忙想阻止，不過卻晚了一步，手鏈被水清洗後露出了大概的樣子，原來是一串佛珠手鏈。林修眼睛死死盯著手鏈，一旁的莫曉乙問道：“你見過這個？”林修還沒說話就有一個警察走了進來，對孫警長說道：“警長，我們查到了。”——莫曉乙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會第三次來到夏宇家。“我承認那間老房子曾經是我家的，四年前我把它賣給了彆人，但是我也曾經長時間不在家，不能憑這個就說人是我殺的。”夏宇對孫警長說道，他的臉色很難看，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彆的什麼。林修則麵無表情地說：“夏先生，你以為我們沒有證據會來找你嗎？你認識這個嗎？”林修把佛珠手鏈拿給他看，夏宇搖頭說道：“我沒見過這東西。”“是嗎？”林修道，說著他又拿出了一張照片，“這是我從西區警局借來的當年金霖珠寶行被劫案的現場照片，你當時昏倒在地，從照片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你的左手腕上戴著一條一模一樣的手鏈。”夏宇看著照片臉色蒼白，林修則繼續說道：“如果我沒猜錯，那個人應該就是和你一起偽造了珠寶行劫案的同夥吧？你們應該是在贓物方麵起了衝突，所以你殺死了他，也可能是失手。之前楊霖說你送回的珠寶上染上了不明的鏽跡，那應該就是血跡。”夏宇沉默了很久，之後終於說道：“沒錯，你說的對。是我失手殺了他。我母親去世後我想把搶來的珠寶送回去，因為楊霖老板對我很好，我不能恩將仇報。可是那個家夥不肯，他一定要分走一半，我們起了衝突動了手，最後我失手打死了他。我也不想，但是……”“所以你就把他的屍體裝在袋子裡用水泥藏在房子下麵。”孫警長接口說。“當時那個家夥的家人朋友有報警說他失蹤，但是警局並沒有認真對待。六年了，我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沒想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林修說，“隻要是發生了的事，一定會留下痕跡。”孫警長這時上前一步，道：“夏宇，我現在以涉嫌故意殺人罪逮捕你，請跟我回警局。”——等林修把第三個謎題的答案發給神秘人，或者說林晗時已經是下午六點了，時間很緊張，但當林修收到對麵發來的坐標時還是愣住了。“哪兒？”莫曉乙焦急地問。“龍源小學。”林修慢慢說道。莫曉乙聞言愣了一下，“天呢，那些孩子……”二人驅車前往龍源小學，路上莫曉乙接到高耀揚的電話，之後對林修說：“高署長那邊又有情況了，醫院裡那幾個押運員中有一個人莫名失蹤了。”“失蹤……”林修想了想，問道：“醫院那邊查出押運員昏倒的原因是什麼？”“是被藥物迷暈的。”莫曉乙說。“原來如此……”林修輕聲自語，接著又道：“顧不了那些了，無論如何不能讓炸彈在學校裡爆炸，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到達龍源小學後，林修去順著坐標找炸彈，莫曉乙則毫不猶豫地找到校長，亮明身份後要求立刻疏散學生，此時距離爆炸隻有一個小時。讓校長和老師們安排好學生疏散後，莫曉乙在學校的體育用品倉庫裡找到了林修，此時他正慢慢地把炸彈從地麵上拿起來。“林修，”莫曉乙叫道，“這個炸彈你能解決嗎？”林修搖了搖頭說：“這種炸彈結構太複雜了，就算是專業都拆彈員也沒有把握能成功。”“那怎麼辦？”莫曉乙很著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它在這裡引爆。”林修說道：“這種炸彈特點是比較穩定，移動和輕微碰撞不會引起爆炸，現在距離爆炸還有五十分鐘，而離這裡最近的東銘湖需要三十分鐘車程，你快去把車開過來，我們把炸彈丟進東銘湖裡，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好！”很快莫曉乙把車開了過來，二人把炸彈放在車上，正準備上車時突然莫曉乙指著炸彈叫道：“林修，快看。”林修看過去，隻見剛才還有四十多分鐘的倒計時突然跳到了三十分鐘。二人都吃了一驚，這樣一來，能不能及時把炸彈送到東銘湖都是個問題。這時莫曉乙突然狠狠推了林修一把，林修猝不及防被推到一邊，反應過來時卻看到莫曉乙坐上車迅速發動車子開走了。“小乙！”林修大喊，但是汽車已經朝著東銘湖的方向開去，他隻好給莫曉乙打去電話。電話響了很久後才被接通，林修立刻衝著手機說道：“小乙，你快回來，太危險了！”電話那頭是莫曉乙分外嚴肅的聲音：“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不能讓炸彈在市區爆炸。我也知道很危險，但是我必須這樣做。”“可是你……”“你聽我說，林修。”莫曉乙打斷他的話，“你知道，做警察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這一年來我和你經曆了很多事情，但是你知道嗎？周圍的人都說，莫曉乙啊，什麼都不會的，除了有個好爸爸，就隻會跟著林修沾光。”“小乙……”“我不希望彆人這樣想我，我隻是想讓彆人知道，我是一個警察，保護這座城市是我該做的事，我不會後悔。”聽到這些話林修也感覺心中一酸，他說道：“小乙，你一直都是一個好警察。”“嗬嗬，”莫曉乙突然笑了笑，“林修，其實我最好奇的還是你，這兩天我越來越感覺到你變得陌生了，或許真正的你和我所認識的那個林修不一樣，但是無所謂，因為有一件事我敢確定，那就是，你是個好人。”林修眼眶居然不爭氣地泛紅了，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另一邊莫曉乙則說道：“林修，祝我好運吧。”“嘟……嘟……嘟……”莫曉乙掛掉了電話，林修愣愣地看了看時間，還有最後十分鐘，他抬頭看著四周不知何時圍過來的一眾龍源小學的老師校長，心中發誓一定要親手抓住林晗。這時一個男教師走了過來，“需要幫忙嗎？我有車。”——林修坐上男教師的車迅速趕往東銘湖，他心中不斷祈禱著莫曉乙不要出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晚上八點整，距離東銘湖還有一段距離，可是林修隱約卻聽見炸彈爆炸的聲音，此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等林修趕到東銘湖時，遠遠地看到東銘湖畔站著很多人，他們對著前方指指點點卻不敢靠前，林修下車後飛快跑過去，問旁邊一個年輕人，“剛才發生了什麼？”年輕人回答他說：“剛才有輛車橫衝直撞衝進了湖裡，最後居然爆炸了，動靜還那麼大，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林修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急忙穿過人群跑到了湖邊，炸彈雖然是在水下爆炸，但威力依舊很大，湖邊石橋都已經被震塌一半，四周岸邊近處也是一片狼藉，林修對著湖麵大聲叫喊：“小乙——！”此時湖麵已經恢複了平靜，林修雙手都在顫抖著，突然他意識到了一點，湖麵沒有血跡浮上來，這說明莫曉乙沒事。“林修……”一個微弱的聲音傳到林修耳邊，他尋聲望去，一個人正躺在遠處岸邊。林修立刻跑了過去，隻見莫曉乙滿頭是血地躺在那裡，艱難地衝著林修擠出一個笑容，“我……我是不是很厲害？”林修抱起莫曉乙說道：“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放心吧，我在最後關頭跳車了，”莫曉乙說，“我可不能死，我還沒男朋友呢……”林修忍不住被她逗笑了，這時周圍響起了警笛聲，應該是有人在第一時間報了警，與此同時林修的電話響了起來，來電顯示隻有一個“藍”字。莫曉乙從林修的表情看出這個電話的重要性，她慢慢掏出自己的配槍塞給林修，說道：“去吧，不用擔心我，會有人送我去醫院的。記住，一定要小心。”林修點了點頭，“你放心，我一定會抓住那家夥的。”看著莫曉乙被趕來的警察送去醫院後，林修接通了那個電話。“怎麼樣，追蹤到了嗎？”電話那頭說道：“哎，丟人呢。我堂堂一個計算機追蹤大神居然也有翻船的時候。”林修聞言皺眉道：“連你都破不開防禦？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有，”藍先生說，“如果你能再撥通那個電話，哪怕隻有一瞬間，任他防火牆再高級我也一定可以給他精確定位。”“……好吧，我試試。”於是林修找到那個號碼撥了過去，電話裡“嘟……嘟……”的等待聲不斷敲擊著林修的心頭，能不能抓住那家夥就看現在了。大概過了十幾秒，終於電話被接通了，那邊傳來的依舊是經過變聲器處理的聲音：“來找我吧。”接著電話被掛斷了，不一會兒藍先生的短信發了過來，“亞龍港，洛靈號客輪上。”——洛靈號是一艘從亞龍港開往千慕島的小型客輪，每天晚上的開船時間是九點零五分，大概三個小時到達千慕島，林修趕在開船前一分鐘登上了洛靈號。上船後林修又收到藍先生的短信：“他在甲板上。”林修很快來到甲板，此時已是滿天繁星，十月份末的夜晚已經逐漸轉涼，而陣陣吹來的海風更是讓甲板上空無一人。“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裡，”林修對著四周說，“既然你刻意讓我找來，又何必還躲著呢。”四周無人應答，但林修並不著急，他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林晗，我知道是你，楚言是你劫走的，押運員裡有你的人。我也知道你現在做的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讓我無暇顧及被你劫走的楚言而已，如果你真的想和我玩那種死亡遊戲，肯定不會出這麼簡單的謎題。”“噠噠”的腳步聲突然出現在甲板上，林修繼續踱步，而那個腳步聲似乎在躲著林修繞著船艙走。林修繼續道：“這些謎題裡，無論是被拔掉輸氧管的張春萍，還是珠寶行的搶劫案，亦或是被夏宇殺掉的同夥，這些案子在當年都是疑點重重，隻要警方多認真負責一點就能發現疑點找到真相。你把這些案子交給我去查應該也是故意想讓我看看這個世界上的醜惡吧？哪怕是警察這個人民保護傘的崗位上也多得是敷衍了事、完全不顧群眾利益之人。”腳步聲又出現在林修身後，他回過頭，隻看到一個人影一閃而過，又躲在船艙後麵。林修朝著那個方向走去，手中緊握著莫曉乙給他的槍，同時口中道：“我承認，無論何時何地，永遠都有敗類，永遠都有自私自利的人。但我相信這些人永遠隻是一少部分，更多的還是好人。”“不，你錯了，”一個年輕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林修身後，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他突然愣住了，並沒有立刻回頭。他身後之人繼續說道：“懶惰、自私、貪婪，這些才是人的本性，這世上的每一起冤情，每一個悲劇都不是偶然，都是人類劣性釋放的結果。”林修慢慢回過頭，楚言正在他身後微笑地看著他。而他看見，楚言脖子上正戴著一個十字架吊墜。“為什麼……”林修說道：“為什麼是你？你為什麼要幫他做這些事？”“就算我不幫他，他也會找彆人，”楚言說，“對於那些一定會發生的事，與其拚命阻止不如順水推舟，有時真的會有不一樣的收獲。”幾個月不見，楚言的臉色多了幾分成熟和滄桑，牢獄生涯讓他有了很大變化。林修繼續問道：“我知道你不是主動逃獄的，我隻是仍然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幫林晗。他威脅你？還是說你們有什麼交易？”楚言挑了挑眉說道：“兩者都有吧。我幫他做這件事，他就可以放過那個小女孩。”“哪個小女孩？”“十一現在的主人，你還記得把它送給誰了嗎？”“邵東陽的妹妹！”林修脫口而出，“原來如此，林晗用她作為和你交易的籌碼。”“也不光是這樣，”楚言說，“我確實也真的很想看看你能不能鬥得過林晗。”林修問道：“林晗在哪兒？”“他一直在注視著這一切，本人置身事外，思想卻操控著全局。”楚言笑著說：“他才是真正的犯罪天才。”“把我引到這裡是他的主意吧？他想做什麼？”楚言道：“我說了，他才是操控全局的人，我不是，所以我並不知道他全部的想法。”林修慢慢舉起槍來指著楚言，緩緩說道：“告訴我，林晗在哪兒。”楚言微笑地看著林修一言不發，過了很久才說道：“現在找到他對你沒好處，林修，你連我都鬥不過，又怎麼會是他的對手。”林修聞言輕笑一聲說道：“一切都不要太早下定論。”二人就這樣在甲板上相對而站，耳邊隻有海風吹過的聲音。就在這時林修的手機突然發出短信提示音，他又一次收到了短信：第四個謎題：四方之地，絕處逢生。看到這條短信林修大中瞬間仿佛一道驚雷響起，他對楚言說道：“還有第四枚炸彈？！”楚言說：“就算有，也隻有林晗知道炸彈在哪兒。”林修瞬間感覺到後怕，第四枚炸彈去向不知，但從前三枚的炸彈安放地點看來，這第四枚一定放在人群聚集的地方，一旦爆炸必然死傷無數。看著有些麵顯慌亂的林修，楚言突然說：“林修，你知道你最大的弱點在哪兒嗎？”林修茫然抬頭看向他，楚言道：“你的情感太重，以至於情緒容易受周圍環境的影響，情緒這種東西會拖慢你思考的速度和廣度，隻有封閉情緒，你才能最大化地發揮你的理智。”聽到楚言的話林修若有所思，接著他慢慢呼吸平複自己的心情，然後閉上眼睛開始理智分析。火車站、中心公園、龍源小學，前三枚炸彈的安放地址出現在林修腦海裡，然後他突然發現，這三個地點連起來居然呈現一個類似的直角。於是林修想到了剛才那個提示，四方之地。他的腦海中立刻出現了龍市地圖，根據前三個地址連接出了一個正方形，而最後一個點正是亞龍港。林修徒然睜開眼睛，說道：“炸彈在這艘船上！”話音剛落就聽到四周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整艘船劇烈晃動，站在甲板上的林修和楚言清楚地看到船尾燃起熊熊大火。霎時間船艙裡傳來瘋狂的哭喊聲和吼叫聲。林修驚道：“這下糟了。”不久後廣播裡出現了船長的聲音，“各位乘客，現在客輪遇到突發情況，必須儘快進行人員撤離，請所有人立刻到甲板集合搭乘救生艇！重複，客輪遇到突發情況……”林修喃喃說道：“沒用的，以林晗的風格救生艇一定都已經被破壞了。”“放心吧，”楚言說，“林晗的確有讓我破壞救生艇，但是我並沒有這麼做。”林修愣愣地看著楚言，此刻他才明白楚言之前那句話的含義，如果今天林晗找來的人不是楚言而是彆人，恐怕這一船人就真的沒救了。楚言繼續道：“這艘船配備有十艘救生艇，每艘能坐四個人，而客輪標準搭載乘客數是一百人，不過好在今天客流量少，船上所有人加起來不過四十二人。”說著他看向林修，“也就是說，今天隻有兩個人走不了。”隨著火勢的蔓延，船身已經越來越傾斜。林修和楚言站在船頭看著在船長指揮下有序登上救生艇的人們，他們沒有爭搶沒有哄鬨，而是先讓老人和孩子上救生艇，然後是女人，青壯年的男子都在後麵，而船上的工作人員則一直在協助指揮著。林修對楚言說道：“你看到了嗎，人雖然有不可否認的劣性，但更多的還是善良，在生死關頭，人們還是懂得幫助弱者。所以說人性本善，我們還是要去相信人性中好的那麵。”楚言笑了笑，沒有說話，這時一個穿著製服的胖胖的中年人跑過來說道：“兩位，船要沉了，可是救生艇上隻有最後一個位子了，你們之中隻有一個人能走。”“你為什麼不上去？”楚言問。那中年人說道：“因為我是船長，隻要還有一個乘客在我就不能走。”楚言看著義正辭嚴的船長，沉默片刻，說道：“你走吧，船長先生，我們願意留在這裡。”“不！”船長說，“要走也是乘客走，我要和我的船共存亡！”楚言又說：“我是個殺人犯，有著很多罪孽，留在這裡也算是最後彌補一下我的過錯。”船長聞言很驚訝，然後他對林修說道：“那小兄弟，你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林修笑道：“如果說罪孽，我可是從魔窟裡走出來的，我更應該留下。”船長沉默了很久，然後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三個一起留下吧。”船身已經沉了四分之三，林修楚言和船長三人站在最頂端，楚言對林修說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當然，”林修回答說，“那時田玲賓館意外起火，所有人都不顧一切地往外跑，一個小女孩扭了腳坐在地上哭，路過的沒有一個人管她，我逆向穿過人群想去救她，結果從反向跑過來的你先抱起了她。”“是啊，後來我們兩個還差點被燒死在賓館裡。”林修說，“其實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相信你一定是個好人，就算後來你為了給父親報仇殺了五個人，我也一直堅信你不是喪心病狂之人，在你內心深處還是有善念的。”楚言笑了笑，說道：“你知道嗎，被我救出去的那個小女孩後來送了我一隻貓，也就是十一，它是我做善事得到的回報，所以我一直很喜歡它，在那些我逐漸被仇恨迷失心智的日子裡，隻有它讓我保持著對生活最後的期望。”林修沉默了，楚言的一番話戳中了他的內心，楚言從來都不是個壞人，他隻是個內心充滿仇恨卻單純的人。“對不起林修，最後居然讓你也置身險境，其實你應該走的。”楚言又說道。“能這樣死，也算偉大。隻是可惜我還沒有抓到林晗，也沒有來得及和醫院裡的小乙說聲再見。”林修說。此時，高耀揚指揮的直升機已到亞龍港上方。望見前來救援的警察，林修內心升起獲救的希望。他衝著天空揮手大喊：“高署長，我們在這！”直升機來到船頭上空降下繩索，船長先爬了上去，之後林修也抓住了繩梯，然後回頭衝楚言伸出手，“快，把手給我。”楚言卻無動於衷，他說道：“不用了，林修，從我答應林晗的要求為他做這件事起我就已經為自己想好了之後的路，今天從我上了這艘船開始就沒想過要活著離開。”林修急道：“彆說這些，快把手給我。”“還是那句話，”楚言說，“我罪孽太重，葬身大海或許就是最好的歸宿，你走吧。”這時上麵的高署長吼道：“林修，快點，船要沉了！”林修也大聲說道：“楚言，快上來！”“再見了林修，我的朋友，你是我見過最有正義感的人，我相信你，總有一天你會變得足夠強，足夠打敗林晗。”高耀揚見到船馬上就要全沉了，於是不得不對直升機駕駛員說道：“拉起機身，不能再等了。”“好。”駕駛員拉起操縱杆，林修拽著繩索漸漸遠離了即將沉沒的洛靈號，遠離了視死如歸的楚言。直升機漸漸遠去，林修看著那艘船慢慢沉入了海底，隱約間他似乎還看到了船頭那個最後的年輕人在衝他揮手微笑。船長坐在林修身邊，出聲問道：“他為什麼不上來？”林修說道：“因為他有罪，也有尊嚴。”“他應該是個好人吧。”船長說。“對，”林修緩緩說道：“他是個好人。”——兩天後，龍市中心醫院病床前。“沒想到楚言居然心甘情願葬身大海。”病床上的莫曉乙歎了口氣說道。林修說：“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有他自己的理由。無論如何他也算救了那一船乘客的性命，他是個英雄。”莫曉乙沉默不語，這時病房門被推開了，高耀揚提著東西走了進來，和二人打招呼。林修說道：“高署長，那天的事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要不是你我現在也成了海底的一縷幽魂了。”“彆說什麼謝不謝了，”高耀揚說，“不過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你一定要告訴我，不能全都自己擔。”“我也是迫不得已，”林修說，“不過你放心，不會再有下次了。”“嗬嗬，那就好。”莫曉乙這時問道：“那個林晗……還是沒有消息嗎？”聞言林修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城市街道，慢慢說道：“放心，我一定會抓到他的！”這句話，他像是在對莫曉乙和高耀揚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又或者，他是在對這座城市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