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天空降下了夜幕,又一天過去了,破案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第二天,龍市警察署的眾人依舊在為案子四處忙碌,一大早莫曉乙就和同事去了海州市,她去找高翔的朋友了解情況。至於林修,他則獨自一人來到南鹿市。站在南鹿市的街頭,林修攔住了一輛出租車。“去哪兒啊兄弟。”“南鹿市第一精神病院。”……傍晚的時候莫曉乙從海州市回來了,她證明了高翔的確有不在場證明,他不是凶手。如此一來,這條線索也就斷了,破案的希望就隻能寄托在當年那個女孩兒身上。報告完情況後,莫曉乙問高署長:“林修今天沒有到這裡來嗎?”“沒有,”高署長說,“給他打了電話也沒有人接,不知道他去哪兒了。”莫曉乙很是疑惑,“這家夥又搞什麼鬼?”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林修發來的短信,隻有寥寥幾個字:帶人到金和小區來。……黃昏的彩霞映紅了半邊天空,在天氣漸漸轉涼的十月裡,小區裡也沒有了平常那些喜歡出來乘涼的老人們,尤其是金和這個老式小區,在傍晚的時候總顯得有些蕭瑟。剛剛下班回來的白娟獨自走到單元樓下,這時突然有人在她身後叫道:“這麼巧啊白女士。”白娟回過頭,見到站在自己後麵的,是昨天才來找過自己的兩個警察中的那個男子。“警察同誌,是你啊,”白娟說,“有什麼事嗎?”林修笑著說道:“嗬嗬,其實我不是警察。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修,龍市警察署的刑偵顧問。”聽到林修這兩個字,白娟愣了一下,這個名字她並不陌生,最近好幾個月來的報紙頭版頭條都是他,一個連破奇案的年輕偵探。“原來你就是報紙上說的那個偵探林修啊,我聽說過你。”白娟說,“不過現在天色不早了,如果你沒有什麼事的話,我要回家了,再見。”白娟說著轉身準備進樓,卻聽林修低頭輕聲念道:“白露。”聲音不大,卻讓白娟聽了個真切,她前進的腳步突然一怔,緩緩回過頭,問道:“你……剛才說什麼。”林修抬起頭看著白娟,再一次說道:“白露,這個名字你應該無比熟悉吧。”白娟看著林修的眼睛,點了點頭,說:“沒錯,白露是我妹妹,林先生認識她嗎?”林修搖頭,“不認識。不過我今天上午剛見過她。就在南鹿市第一精神病院裡。”白娟聞言大吃一驚,“你怎麼知道我妹妹在那裡?”“昨天在你家我看到了你和你妹妹的合影,看樣子是不久前照的。照片裡你妹妹穿著肥大的白色藍條紋衣服,可能這樣子的上衣不罕見,但是從半身照最下麵的部分,隱約可以看出她穿的褲子也是那樣的,一整套藍白條紋服就不正常了,那是精神病院才會有的裝束。”“但你憑什麼確定是在南鹿市?”“昨天你說你是剛從外市看望完你妹妹回來。在你出電梯的時候我注意到你穿著大衣,在你行李箱的下半部分,還有小腿後麵都沾著很多泥點,這說明,你不久前曾經拖著行李箱在雨後滿是水漬的地麵上走過。我查了一下,前天夜裡到昨天就隻有南鹿市下過雨。”聽到林修的分析,白娟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敢問林先生費儘心機查到我妹妹是什麼意思?”“白女士很愛你妹妹吧,”林修說,“精神病院的護工說你經常去看望她,還說她被送到這裡四年了,你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她,一直相信她會康複。”白娟逐漸麵無表情,“那又怎麼樣?我的妹妹我當然有義務照顧,為她做什麼我都願意。”“這點我相信,你都為她而殺人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呢。”林修的話並沒有讓白娟產生過激的反應,她隻是淡淡道:“林先生,這種話不能亂說的,說我是凶手,有什麼依據嗎?”“當然,”林修說道,“首先你有動機。四年前你的妹妹白露被許坤四人強奸,之後就變得神誌不清,最後演化成精神疾病,這一點精神病院的醫師已經告訴我了,你妹妹的精神病,的確是源於內心對那次被強奸經曆留下的陰影。”白娟沒有說話,手卻在不經意間偷偷伸進自己的皮包裡。林修則繼續道:“在許坤家,我推斷凶手是從通水管道爬進屋子的,而你家牆上也有你大學時穿體操服的照片,你練過體操,爬水管難不倒你。從許坤家留下的V字,我還判斷出凶手是個左撇子,而昨天我注意到,你在喝水時是用左手端的水杯。這些都證實了我的猜測。“我不知道你和王毅是什麼關係,但我猜你們當年很可能是情侶,以至於王毅願意幫你殺人,甚至一個人攔下所有罪責。我之前一直很奇怪,另一個凶手是怎麼把被害人帶到案發現場的,畢竟一個十八歲少年的警惕意識已經和成人無異了,難道是用強嗎?“後來我明白了,有一種車他們會毫不留心地坐上去,那就是出租車,出租車司機最容易被人忽略,就算是在午夜行車也不會惹人懷疑。你當初就是借用自己出租車司機的身份把被害人拉上車,然後把他們帶到了案發現場。“至於警察追捕王毅那天,我也很好奇王毅的那個同伴為什麼沒有出現,實際上她已經出現了,並且在最後關頭偽裝成人質,成功躲過警察的懷疑。”天已漸漸黑了,小區裡麵的路燈亮了起來,路燈下林修和白娟相對而立。白娟一步步走向林修,口中道:“你說了這麼多,似乎還是缺少最有力的證據,難道就因為我是左撇子,因為我練過體操就說我是凶手嗎?”“我當然有鐵證,”林修說,“你應該也明白。就在樓上你家裡,那把裝了消音器的德製Mk23手槍,你一定沒有丟掉,因為這是王毅留給你的。”白娟臉色變得陰沉,冷冷地說道:“既然如此,你就去死吧!”說著她左手從皮包裡拿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刀身在路燈下發著寒光,林修感覺到不詳,立刻下意識後退一步,刀刃從林修脖子前麵劃過,差一厘米就能要了林修的命。林修很驚訝,他沒想到白娟居然隨身帶著匕首,此刻他已經退到了車棚裡,後方擺滿了車輛無路可退,白娟舉著匕首陰森地說道:“嗬嗬,你剛才推理的都對。許坤是我打死的,當年的三個人也是我和王毅一起殺的。王毅是個有前科的殺手,這我一早就知道,但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我妹妹出事後,我曾經發誓要為她報仇。我曾經讓王毅給我弄一把槍,他卻勸我不要衝動。但那個時候我隻想報仇,最後王毅答應幫我。於是我們接連殺了三個人,可就在我們準備去殺許坤的那天,坐在我身邊的王毅突然發現有警察盯上了我們,我們甩了很久都沒甩掉。最後眼看逃不了了,王毅就想到辦法,讓我假裝隻是一個無辜的出租車司機,然後被他劫持。“剛開始我並不覺得這個方法有效,我不認為警察看不出來。到後來我才明白,其實王毅很早以前就在為這一天做準備了,原本我還奇怪,他為什麼要在每個案發現場都像以前一樣塗寫上V字,原來他是想營造出變態殺人的樣子,把所有的罪都攬在自己身上。”說到這裡,白娟忍不住失聲哭出來。林修說:“他那麼做不過是為了能讓你好好活下去,可你現在又一次犯案,你不怕他傷心嗎?”“好好活下去?嗬嗬,不可能!”白娟瞪大著雙眼,“隻要害我妹妹的人還有一個逍遙法外我就不可能生活得好!既然法律不能懲罰他們,那就讓我親自來,法律講證據,我隻講善惡。”林修感覺到白娟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於是說道:“白女士,你冷靜一下。”白娟看著林修哈哈大笑,“小偵探,既然你同情那幾個被殺的人,那就下去陪他們吧!”說著白娟猛地舉起手中的匕首,對著林修的胸膛就要刺去。這時,突然一聲槍響,好幾個警察飛快地包圍過來,為首的高署長和莫曉乙用槍指著白娟:“不許動,放下凶器!”看著周圍突然出現的警察,白娟輕聲笑了笑,然後對林修說:“拜托,幫我照顧我妹妹。”聽到這話,林修立刻有了不詳的預感,果然,白娟舉起匕首就照著自己的心口插去,林修迅速抓住白娟持刀的左手,一個翻腕將她的匕首奪了去,周圍的警察趕緊上前將白娟控製住了。莫曉乙走到林修身邊關切地問,“林修,你沒事吧?”林修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他把匕首丟在一旁,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晚上八點,金和小區警笛大作,四年前震驚龍市的V字槍殺案如今有了新的真相。而最近那起如出一轍的殺人案也宣布告破。小區裡,林修裹著毯子坐在台階上,白娟已經被帶去了警局,警察們在忙著搜查白娟的家。高署長慢步走到林修身邊,和他並排坐下,說道:“謝謝你啊。”林修笑著說:“客氣什麼,協助你們破案就是我的工作啊,而且你們不是還給我付工資嘛,哈哈。”高署長也笑了笑,然後說:“我是說……謝謝你幫我改正了當年的錯誤。其實當年擊斃王毅後如我能對案情再多分析一下,該查的東西再仔細查一下,說不定就能發現白娟的存在了,那樣也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麵。可惜,當時所有人都在稱讚我恭喜我,我也有點得意忘形了,於是就犯下了這樣的錯誤。”“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啊,”林修說,“尤其是乾我們這一行的,有時犯一個小錯誤都可能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所以我們隻能拚命地追求完美,追求沒有瑕疵。但是,犯錯是難免的,當我們終究還是犯錯了之後,我們要做的永遠不是自責和懊悔,而是想辦法去彌補,去止損。”高署長靜靜聽完林修說的話,片刻後道:“這座城市,需要更多你這樣的人去守護。市民們需要一個不會犯錯的守護者。”“這世上沒有不會犯錯的人,”林修說,“市民們需要的隻是一個有正義感和有責任心的守護者。他們需要你。”高署長看著林修,由衷地道:“謝謝。”莫曉乙也正向這邊走來,高署長看看她,然後說:“行了,你們兩個聊吧,我去看看他們那邊情況怎麼樣。”莫曉乙走到林修跟前,手裡拿著一個禮物盒,笑著對林修說:“呶,送你的。”林修疑惑地接過禮物,“乾嘛要送我東西?”“今天是十月七號,你忘記是什麼日子了?”聞言林修一拍腦袋,苦笑著說:“整天忙案子,都忘了今天是我自己的生日。”“嘻嘻。生日快樂。”“謝謝莫大小姐。”林修笑哈哈地說,他慢慢拆開禮物盒,看到裡麵的東西後卻愣了。裡麵是一個泥人,一個按照林修樣子捏的,惟妙惟肖的泥人。“這……”林修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可是我親手捏的,我跟著那個泥人師傅學了好久,也練了好久。捏得我每天早上醒來手指關節都疼得要死。”莫曉乙說著還活動了一下手指,“怎麼樣,喜歡嗎?”林修看著那泥人沉默了好久,然後看著莫曉乙輕聲說道:“謝謝你,小乙。”看著麵前這個熟悉的男孩如此認真地說了這麼一句話,莫曉乙突然有些臉紅……晚上十點,忙完關於案子的一切事務後,渾身疲憊的林修帶著自己的生日禮物回到家裡,他想立刻好好睡一覺。然而就在開門進家的一瞬間,還沒開燈林修就呆住了,因為在他麵前的桌子上,居然擺放著一個生日蛋糕,上麵的蠟燭在黑暗中散發著溫暖的燭光。與此同時,一個聲音從客廳黑暗的角落裡傳來:“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那是一個男子的聲音,既熟悉又陌生,林修感覺自己的雙手在微微顫抖。他慢慢打開燈走進客廳,一個穿著連帽衛衣的男子,套著帽子背對著林修,歌正是他唱的。林修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是你?”那男子開口了,聲音中偷著一股不羈和陰狠,“嗬嗬,好不見了,阿修。”“兩年前我得到消息,流沙被警方殲滅,你已經死了,為什麼……”“嘖嘖嘖……”男子發出奇怪的聲音,“弟弟啊,哥哥是來給你過生日的,你一定要談這麼無趣的話題嗎?”說著男子突然轉過頭,連衣帽下是一張帥氣的臉龐,然而上麵那時刻浮現的詭異笑容卻與之格格不入。“還記得今天吧,”男子說,“二十年前的今天,父親從孤兒院把我們兩個領回家,從此以後,這一天就成了我們的生日。剛才哥哥都給你唱生日歌了!你難道不應該對哥哥也說聲生日快樂嗎?”林修盯著他沉默不語,男子搖搖頭說:“嘖嘖,你還是這個樣子,這麼多年了你一點兒沒變。”林修開口道:“你今天來這裡到底想要乾嗎?”“我說了,我是來給你過生日的啊!”男子做出誇張的表情,“你不相信哥哥我嗎?”這時,男子看到林修手裡的禮物盒,表情驚訝地說:“哇哦!有收到禮物啊,我猜是女孩兒送的吧?”“這和你沒關係。”林修冷冷道。“看來你好像不歡迎我。”男子撓撓頭,“那好吧,我走了,你記得吃蛋糕啊!很甜的。”男子慢慢穿過客廳向門口走去,路過林修身邊時突然停住腳步說:“哦,對了。如果你一定要問我今天來這裡有什麼事的話……那就是我想告訴你,我,回來了。”男子說完這句話就走出房門,離開了林修家。林修一個人站在客廳裡,看著麵前桌子上的蛋糕發呆。過了很久,林修終於自言自語道:“他,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