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和尚娶親(1 / 1)

蘭若寺 黃漸 3241 字 2天前

所謂前塵往事,白雲蒼狗。二十多年前,和尚在招親比試上折下木菩提花,還咬了她一口,當眾立下婚約。幾日之後,喜轎就來迎娶他,轟動了妖怪的江湖。和尚自幼為僧,雖然不完全遵守清規戒律,但是男女大防豈敢突破。嫁,嫁不得。打,打不過。他隻能拱手讓出蘭若寺。“臭和尚,你悔婚在先,這蘭若寺就歸我了。”落霞花主一臉壞笑,把他扔出蘭若寺,再把鐵缽丟出,“捧好你吃飯的家夥,彆餓死了!”大和尚向院中的羅漢石雕求助,隻聞得他們哂笑不語之聲。和尚的眼淚頓時在眼眶裡轉呀轉,閃呀閃,似乎是天上的星星掉進水裡。落霞花主心頭一酸,循循善誘道:“小娘娘腔,你我眾目睽睽立下婚約,我如果不來娶你豈不是被人笑話。而你悔婚,我如果不罰你,豈不是又讓人笑話,對不對?”和尚想了許久,似乎是此理,便點了點頭。落霞花主笑著說:“看來你也是明白事理的人。這樣吧,我看你可憐,如果你寫一張欠條作為抵押,我把蘭若寺借給你可好?”“好!我和佛祖借點香油錢!”“一千兩。”和尚又哭了。不過一出一進,他就欠了一屁股的債。最重要的是,這錢似乎比蘭若寺重要!和尚無奈,抱起鐵缽狼狽走遠。想那蘭若寺,藏於山間林間,亮堂堂的日光,外圍十裡,參天古木鱗次櫛比,傘蓋蔽日遮光,一眼望去,儼然高牆。巨木之下,灌木橫發,高低錯落,猶如千屏萬障。灌木之間,野藤粗壯,蛇走龍盤,似人之筋脈,凶猛猙獰。這十裡之間,連猛獸都不願棲息,都是一些蛇蟲鼠蟻和鬼魅遊蕩。等過了這十裡,中間樹木稍稍稀朗。風吹時,枝乾搖晃,樹濤翩翩,若是夏日避暑,十分暢爽。隻是野塚孤墳甚多,又有豺狼虎豹出沒,令人心有戚戚。最外五裡,已接近城郊官道,樹木逐漸低矮,野獸漸漸絕跡,隻是偶爾有些攔路打劫的草寇。蘭若寺往建康城,隻有一條小路。是當年回音寺僧人開辟,但大聲法師離開之後,小路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時時變道,教人無法捉摸。身而為人,除非有些道行,或者虔誠入寺者,否則難以通行。和尚順著這條小路遊遊蕩蕩,鐵缽之中空空如也,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食欲旺盛的階段。眼前就是遙遠的建康城,入了城,化了緣,就不餓了,但是他無家可歸。這麼多年,他未曾夜不歸宿過。想到此處,和尚抱膝埋頭蹲在路邊苦想計策。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和尚不抬頭,拿手一撥。又拍了拍他的腦袋,再撥。“救命啊,兄弟,大聲法師的回音寺怎麼走?”一個青麵獠牙鬼滿臉淚容。“誰?”和尚把鐵缽抱得緊緊的,“我剛被搶了睡覺的地方,誰也彆想搶我吃飯的家夥!”耳邊突然傳來萬馬奔騰的聲音。青天白日,有一群沒有腳的人在遷徙。不是新死的鬼,又是何物?他們身後似有人追趕。“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有人要吃了我們!”這樣的呼號不絕於耳,無比熟悉,太苦了。和尚心有感應,忍不住流下淚。這些人剛因為帝位相爭的兵戈,丟了性命,如今還有人阻止他們入輪回,要吃他們,一路從北趕到南。和尚念起了往生咒,願眾生得渡,脫離苦海。青麵獠牙鬼喊道:“你可是回音寺的和尚?念經何用,救救我們!讓大聲法師救救我們!”“大聲法師早就跑了!來!跟我往這裡跑。”和尚緊張起來,當日行千裡,塵土飛揚。群鬼跟在他身後,居然腳力遠遠不如。“哐哐哐哐哐!”他砸開蘭若寺的大門,開門的是青衣這幾個女孩子。和尚氣喘籲籲,頭也不抬,大喊道:“我娶你。”“什麼?”青衣幾人柳眉倒豎,“你個小和尚,敢調戲我們?”“不是,不是。”和尚急忙辯解,“我娶她,娶小胖妞。”青衣幾人這才散去,倒把麵紅耳赤的落霞花主給推了出來。“和尚,你發什麼瘋?你能娶親嗎?”“我娶你!”“你是和尚!”“我娶你!”“你討打嗎?”“我娶你!”和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語應之。落霞花主微笑,姿勢優雅地抱住和尚,按到地上,就是一頓敲打腳踢。“臭和尚,你發什麼瘋!還敢回來,還敢回來!”原來她聽聞有一惡妖欲從江北前來奪寺,她怕和尚危險,才暫時趕走了他。“有鬼,鬼在吃鬼,打開寺門,讓他們進去保命!我寧願娶你。”和尚嚇丟了的三魂七魄,終於被打回來了。但是他不說,落霞花主也看到這番鬼吃鬼的奇景了。一群新死的鬼魂,黑黑壓壓如夏日的雨雲,朝蘭若寺的方向蜂擁而來。再遠的天際有堆積潮湧的紅雲,就像海浪一層壓著一層,最底下的都壓吐血了。紅雲驅趕著惡鬼,惡鬼追咬善鬼,大鬼追咬小鬼,後人逐著前人,倒像是狼群捕獵。她心中一凜,惡妖來得早了,讓大和尚跑是來不及了。落霞花主玉手輕拂,寺門洞開。先到的鬼逃了進去,跪倒在大殿之前,對著佛像苦苦哀求。紅雲中拋出一道紅光,變作一個紅袍佳人,落在這些鬼魂和蘭若寺之間。鬼魂想跑入寺,紅袍人攔住,想退回去,來路又被紅雲阻斷。“有一間寺廟,還有一雙璧人?”紅袍佳人盯著寺廟望了許久,沒有看到寺名,“荒山野廟?這裡就是枉死城和人間交界之處嗎?”無人應她,她又獨自沉吟,“找了如此之久,頭發都要白了。”枉死城?和尚知道這個名字,他的驚恐溢於言表,“你要做什麼?怎麼知道的枉死城?”“找到枉死城,放出城中枉死人。為枉死人主,獨立三界,超脫輪回,從此不老不死,壽與天齊。我看二位長得俊美,不如嫁給我,同享天壽。這寺廟剛好作嫁妝。”和尚大駭,今天是什麼日子,都要搶他的寺廟,都要娶親。“枉死多良善,故而怨氣更深。擅出枉死城者,不僅致人間災禍,又加重自己罪孽,錯失輪回,你何苦害他們?”和尚壯膽質問她,人卻躲在花主背後。“你們吃齋念佛,修仙問道,不也是求個避免輪回。他們想出來,不想輪回,我就放他們出來,怎麼是害?再說,人間災禍,現在難道還少嗎?多一點不多,少一點不少。”“巧言狡辯,反正你不能放他們出來,我死也不答應。”和尚鼓足勇氣吼了一聲。“你不怕死?”“怕,但是我不怕你!”和尚總算像個男人了。“那你就站到我麵前來,不要躲在姑娘背後。”紅衣人哂笑。落霞花主對寺廟的秘密渾然不知。這個臭和尚,到底還有多少事沒告訴過她,但是現在無暇和他囉嗦了。“報上名來。”落霞花主左手化出利劍,劍尖迎風而鳴。“哈哈!在下赤雲子。”紅袍人的笑聲彷如兩人合唱,一男一女,頗有獨特之美。落霞花主聽聞過此人。傳司馬氏奪魏氏天下時,殺不服之人及父母妻兒不計其數,處死以後,挖深坑棄之而不填,使荒野暴露,日曬雨淋。時值盛暑,枉死者千萬不甘,屍骨之氣蒸騰,凝結成為紅雲。紅雲之中,誕出一非人非妖之物,自號赤雲子。此妖身世淒涼,最喜折磨他人,製造禍端。要來奪寺的,居然是此人,今日的難關恐怕不易過啊。落霞花主眉頭緊鎖,神情凝重。她一把將和尚推向寺裡,“臭和尚,今日才看出你有舍己為人的勇氣。關門放狗,保護好自己。”他拽住她的手,顫抖著死死不放,一臉嚴肅地說:“不,你進去。寺裡有伏魔大陣,入寺應該無恙。和尚有大聲法師的留下金剛經護身,或許不怕她。”落霞花主掙脫他的手,總算是溫柔地看了他一眼,手在他胸前一拍,“就你那念不利索的經?去吧。此妖不除,終有大憂患。記得,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就像我們小時候那樣。”大和尚重重摔到寺院裡,逃進寺院的鬼以為他是被打進來的,嚇得都躲開了,大門緩緩關上,他摔得鼻青臉腫,都起不了身,“我去,你一個女人,出手就不能輕點嗎?”門外再無隻言片語,殺氣衝天,疾風橫掃,廝殺拉開序幕。落霞花主法力高強,和赤雲子鬥得平分秋色。但赤雲子的紅雲抖落了數十個凶惡的妖鬼,青衣幾人雙拳難敵四手,甚至連旁人都無法保護。落霞花主既要照拂姐妹,還得力抗強敵,難免漸漸露出破綻。和尚透過門縫看屋外,一潑血澆到門上,透過門在他臉上留下一道血痕。這是誰的血?鬼是沒有血的,不是赤雲子的,就是落霞花主幾個女子的。和尚急了。他向石雕祈求,“你們就不能幫幫忙嗎?大聲師父不是給你們刻了腳嗎?就不能動起來!”十八尊石雕各居其位,在和尚心裡響應道:“你看看我等模樣就應該知道,我們是守門的文僧,不擅拳腳!”石雕放出金光在蘭若寺頂凝聚成一個伏魔金鐘,鐘麵之上是羅漢寫經圖,五百羅漢俯首抄經,經文首尾相接固若金湯。但百無一用是文人,此鐘隻能防禦,不能進攻。落霞花主被赤雲子一掌擊中,撞到寺廟大門之上,“哐當”一聲巨響,門卻沒被撞開。和尚想開門把她拉進來,但是門打不開。伏魔金鐘發動時,此門即被封鎖。隻聽得寺外的鬼魂不忿又慘絕人寰的呼喊。躲進寺裡的鬼暗自慶幸,叩頭拜謝佛祖保佑,心裡期盼那赤雲子吃夠了其他的鬼能夠離去,放他們一條生路。和尚兩手捂耳,蹲地念起大涅槃經。願我此身悉代眾生受大苦惱,眾生所有貧窮下賤破戒之心貪嗔癡業,願皆悉來集於我身。願諸眾生不生貪取,不為名色之所係縛。願諸眾生早度生死,令我一身處之不厭。願令一切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說經勸善,金剛伏魔。此時隻會念經何用?”一個聲音在和尚耳邊若隱若現。和尚抬頭,卻望不見人。也不是石雕說話。是誰?再找,他看到大殿裡的佛像和佛像上的法杖。如此世道,忍辱苟活,稍有不慎便死無葬身之地,死後還得遭受折磨,萬般淒慘。和尚叩拜佛像,質問道:“此人妖法太過邪惡,有違天道,為何無人能收?佛祖難道袖手旁觀嗎?”“你來收。”那聲音又說道。“我軟弱僧人,怎麼能收妖?”和尚不得要領。“堅固的佛心,能收一切妖魔。”那個聲音一語後沉寂,再不回應。和尚彷徨無措。“何人說話?何人救我?”石雕突然在和尚心裡說:“此妖乃至恨至毒的怨念所生,一息尚存就能依靠吞噬冤魂惡鬼而枯木逢春,極難對付。須有大聲法師那般法力,才能超度他。”“你也這麼說,但是石雕啊,我隻曉得念經,從未學習過神通。”和尚心裡產生了劇烈的矛盾,他看著滿寺廟鐫刻的經文,佛法隻能勸善,不能除惡嗎?“神通隻是修行的附屬,你若心意堅定,自有法力。”石雕鼓動和尚,“拿起那根法杖,你便算接過大聲法師的衣缽。”和尚猶豫地看著大殿佛像手中橫亙的法杖,它在昏暗裡散發著深沉凝重的光芒。六個鈴環懸空搖曳,遲遲緩緩,猶如大鐵鐘在微風中。這根法杖,他熟悉,也恐懼。他曾侍奉此杖多年,好不容易才擺脫。但這寺外的慘叫,和來自地獄的號哭有何不同?他躲得了冥府,躲不過人間的殘酷。“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下定決心。他入殿跪在佛像麵前,“我佛慈悲,若我為眾生拿起此杖,能不能少受點痛苦?”三拜之後,他伸手去碰那根法杖。“啊!”一聲慘叫劃破蒼穹。寺外呼喊的鬼都停了下來,和這一聲相比,他們的呼救實在相形見絀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啊!”寺裡又傳來一聲慘叫。大家都停了下來,看著赤雲子。赤雲子怒道:“看什麼看,我人在這裡,難道我還分身有術強奸了他不成!打啊!”“啊!”和尚摔倒在地,滿臉驚恐。落霞花主聽聞寺中慘叫,不自覺回身一望,被赤雲子的血劍劈中,摔倒在寺院門前。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這一細微的聲音,越過重重聲浪,清晰地鑽入了和尚耳朵裡。和尚不忍地閉上了眼睛。“因於眾生,而起大悲。因於大悲,而生菩提心。因生菩提心,而能馭此法。”和尚耳旁突然回蕩起此語,那個聲音好像是大聲法師的聲音。和尚對著佛像又拜,“弟子願受諸般痛苦,為渡眾生,盼我佛垂憐,賜降魔之法。”“諾。佛弟子,當不違此誓。”這一次,他終於擎杖而起,不喊不叫,麵目平靜。赤雲子正要乘勝追擊,痛下殺手。但那蘭若寺的伏魔金鐘忽然化作一朵火蓮花,蓮葉怒放,照耀寰宇。滾燙的風,如從極熱地獄吹來。赤雲子堪堪避過,衣袍掛彩,滿臉黑灰。寺門大開,和尚手持一柄雙股六環錫杖,披著破僧袍,赤足而出。他的身上仿佛凝結著玉白的月光,足下堅定,如蹚刀山火海之後而履平地,神情悲憫,姿態莊嚴,原本俊俏有些脂粉氣的臉散發出曆經滄桑,洗儘鉛華後的返璞歸真。他伸手輕輕扶起落霞花主。落霞呆呆地望住他,這個愛哭鬼,怎麼變了人似的,她不禁問道:“你是何人?”“佛子,乃修慈者。”“裝神弄鬼!”赤雲子血劍一指,紅雲湧來,雲中劍光萬道。和尚跬步緩緩向前,“赤雲子,你再凶惡,可凶惡得過這婆娑苦海。”和尚的法杖一搖,大地一晃,化作大海,眾人於海上,縹緲難度,惡浪滔天,紅雲被吞沒。和尚的法杖再一搖,六環叮當作響,苦海退去,繁花茂盛,正是菩提之境。和尚唱經,一聲出,蘭若寺中有千聲回應,正如曆代僧眾,合力而為。那惡鬼善魂,紛紛低頭叩拜,渡入輪回。“你呢?你還不悟嗎?”和尚不知不覺與赤雲子近在咫尺,眼對眼,鼻對鼻。赤雲子驚得連連後退,“和尚,你仗著寺裡的伏魔大陣才能如此作威作福,我不服,有本事單獨一鬥。”“你不服,又如何?”和尚手一揮,懷中飛出大聲法師手抄的梵文金剛經,“嘩”一聲展開,好似伏魔圈一般,將赤雲子捆住。和尚盤腿坐下,將法杖立於身前,合掌以梵文誦經,準備強行超度赤雲子。那赤雲子時而化作人形,時而化作雲狀,都不能掙脫。和尚的經文聲一起,她被金剛經越縛越緊,雙眼流露出深深的不甘,沒想到陰溝裡翻了船,早知道應當待神功大成之後,再來此地。和尚越念越快,幾乎是吟唱而出,金剛經佛光大盛,但是萬物盛極而衰,金剛經突然一抖,“啪”一聲縮回本狀,打到了和尚臉上,把和尚打倒在地上,鼻血流了出來。“糟糕,早知道不會念的字就不濫竽充數了!”赤雲子大喜,二話不說,化作紅光注向天邊,匆忙逃走。現場隻留下落霞花主等人目瞪口呆,平時不用功,臨場亂念經,這和尚真是扶不起的阿鬥。花主蹲到和尚身邊,揭開壓在他臉上的金剛經,吐氣如蘭,“今日你救我一命,蘭若寺便借你暫住了。還有,你以後好好念書學字,不要不懂裝懂。”言罷,她們離開了。和尚捏了捏自己的臉,他至此還無法相信擁有了如此法力。他露出欣喜的神色,那柄立而不倒的法杖突然倒下,砸到和尚臉上。哎呀,我的鼻子啊。——一頂花轎,一頂熟悉的花轎,與當年一模一樣。何必故弄玄虛,大和尚折了一根樹枝要去揭花轎的簾子。結果一個蓋著紅蓋頭的女子反而落落大方地走了出來,她的聲音和落霞花主一模一樣。“和尚,你敢娶我嗎?”大和尚一愣,雙手合十,“貧僧不敢。”女子忽然揭開頭蓋,正是落霞花主少年時的模樣,一顰一笑,皺眉傷心,彆無二致。“那我又問你,可曾愛過我?”女子又問,聲音中有千百般的不甘。大和尚毫不猶豫說道:“貧僧隻愛佛祖,未有過半點兒女私情!”女子垂淚,手緩緩伸過來要拉和尚的手,大和尚後退一步,緩緩向蘭若寺的大門靠近,“施主請自重。”好無情的和尚,“既然你不愛落霞花主,那就嫁給我吧!”女子忽然全部變作森森白骨,紅衣黑發,笑得令人寒毛直豎。轎中還有人伸手扯住簾子,也是一堆森森骸骨。白骨招手,勾魂攝魄,和尚想跑,但如逆水行舟,不進反退。“救……救命。”大和尚說不出話,冷汗濕透衣襟,誰能救他?木頭和尚不會睡著了吧。他真的睡著了,一日一夜沒有休息過了。這個弟子,能吃能睡,就是靠不住。露水,露水從草木和白雪中揮散出來,在半空飄蕩,太陽的光透過露水,相繼折射,織成了密不通風的金網。殺!露水化作彎月飛刀,瞬間穿透大紅花轎,將森森白骨儘數斬碎。大和尚跌坐到地上。真正的落霞花主緩緩走到大和尚麵前,伸手要扶他,他餘驚未消,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施主請自重。”她冷笑,她嘲諷,“大和尚,你難道對赤雲子動了塵俗之心,竟然連這般鬼魅伎倆都不能破解。”她的眼睛裡滿是失望,對和尚方才所言的絕無半分兒女之情深深介懷。畢竟那白骨,偽裝的是自己的模樣,說的是她想問的話。“我隻是誘敵深入,一時失手,你怎麼來了?”大和尚擦乾額頭上的汗珠。“滴滴答答的奏樂之音連落霞林都聽得到,擾人清夢,著實討厭。”其實她是察覺到赤雲子的氣息忽然出現,擔心大和尚。“你的傷,好點了嗎?”大和尚猶豫了一陣之後問她。“好不了。”她伸手去摸臉上的傷疤,不碰還好,一碰便鑽心疼。大和尚一回來,這朵花仿佛就亮了幾分。天涯海角,相思刻骨,總苦不過對麵相逢求不得。“啊,你不會又想訛人吧?”碎掉的白骨散落在地上,一片片鋒利得嚇人。和尚方起,那些碎骨片亦驟然暴起,亦如飛刀,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落霞花主匆忙將和尚一抓,拋到身後,揚起露水,化霧為防,但臉上的傷疤劇疼,赤雲的毒發作,她突然氣短血湧,一陣暈眩,趔趄地向前倒去,飛刀咫尺之間便可把她碎屍萬段。空氣猛地膨脹,緊縮,猶如心臟的跳動。一把巨刃劍飛來,插入地上,大風起兮雲飛揚,大和尚被風吹倒,骨刀被一一震斷。附於白骨上的法力,儘數被廢。燕山妖飄然而至,接住落霞花主,她暈倒了。燕山妖冷眼看向大和尚。“呸!”他抱著落霞花主翩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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