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早上，Kevin獨自一人坐在辦公室，呆呆地環顧四周。往常這個時候，顧曉饒正坐在座位上進行她少女妝的最後一步——腮紅。油頭正在茶水間衝泡每天的精神鴉片——黑咖啡。老王和小劉一邊嚼著韭菜包子一邊口若懸河地討論著昨晚的球賽又被裁判黑哨了。學習狂Linda的單詞書已經背到T字開頭係列，準備迎戰第11次雅思。馮迎？通常這時候還在公交地鐵上和一眾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們鬥智鬥勇呢。而Kevin則在網頁上瀏覽著最新時裝發布會的消息，不漏掉一絲一毫的時尚訊息，企圖先人一步地預測到下一季流行趨勢。順帶著嘲笑嘲笑顧曉饒滿是“蒼蠅腿兒”的眼睫毛，吐槽油頭堪比黃蓮的黑咖啡，幸災樂禍地坐等馮迎踏著點兒衝進公司。可今天，辦公室裡空無一人，Kevin看看手表，7:40。因為顧曉饒離職的事，他一宿都睡不踏實，打給顧曉饒沒人接電話，打給馮迎，也無可奉告。雖然馮迎什麼也不肯說，但從公司其他人口中，他還是聽到了一些風聲，顧曉饒離職看來是和抄襲案有關。可Kevin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始終無法相信，顧曉饒會出賣公司，出賣朋友。顧曉饒平日裡看起來雖然沒心沒肺，說話也不太中聽，但她骨子裡是個重情重義的姑娘。說什麼，她也不會把設計圖透露給其他人。不久前，他們一起去東靜山泡溫泉，三個人一起嬉笑的時光仿佛就在昨天。這一年多以來，大家一起經曆過的事情一幕幕地浮現在腦海裡，真真切切。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因此，一大早，Kevin便來了公司，想要當麵找馮迎問個明白。卻沒想到，來得太早，辦公室裡一個人也沒有。又過了一會兒，其他人陸陸續續來了，卻遲遲不見馮迎。一千米開外的MCake裡，馮迎的手機響起，來電人正是Kevin。“不要說話！”Kevin還來不及開口，馮迎便先聲奪人。“想知道真相，就不要說話，馬上到MCake來。”馮迎壓低著嗓音說道。Kevin瞬間被這樣低沉而神秘的聲音激活，特工潛質被激發，用餘光掃了一圈周圍，故作輕鬆地高聲說：“啊Molly啊，什麼？你家狗要生了？要我幫個忙？哎呀，雖然我已經在辦公室準備開始上班了，看在我倆的交情上，你這忙我幫定了！”電話另一頭的馮迎幾乎暈厥，咬牙切齒地說：“美劇看多了是不是？你要真是看了不少美劇就應該知道，你這種話多的總是死得最快的！”隻可惜Kevin依舊沉浸在特工情節中不能自拔，“什麼？謝我？不用不用，都是我應該做的。我這就過來！”“你到底看上他哪一點了？”馮迎掛斷電話扭頭問道，而旁邊的齊南顯然也是滿臉黑線。五分鐘後，MCake門口，Kevin盯著眼前的馮迎，神秘兮兮地說：“暗號是什麼？”“周凱文！”麵前的馮迎麵不改色地低吼道。“暗號對了！隻有馮迎會這麼叫我！”對麵的Kevin一臉欣喜的樣子實在是令人費解，往常這個時候他早已經氣得跳腳。“趕緊進來吧！”馮迎沒好氣地說，一把將Kevin拉進裡間。“到底怎麼回事？你們這是演的哪出啊？”終於回到正軌的Kevin看了看四周，完全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看著你就知道了。”說完馮迎用昨晚顧曉饒拿回來的手機，發了一條短信。待馮迎扭頭回來，發現Kevin一副呆呆的模樣望著某處，仿佛丟了魂兒一般，“喂！你靈魂出竅啦？”對方頭也不回地答，“是魂兒被勾走了……那邊那個背影怎麼會那麼完美……卡其色套裝……鹿皮短靴……還有那長腿……嘖嘖嘖……簡直……”話還沒說完，那“完美背影”已經轉過身來，手裡拿了兩杯美式咖啡，緊握咖啡的手指骨節分明，清瘦而纖長。“連手都這麼完美……”Kevin緊緊地盯著那雙近乎完美的手，完全沒意識到對方已經走到跟前。“什麼完美？”齊南邪魅的聲音出現在上方，Kevin驚得渾身都打了個哆嗦。待他回過神來，隻見齊南已經拎著兩杯咖啡站在他跟前。沒錯，那個近乎完美的背影——就是齊南！“我……我是說……剛好口渴就有咖啡喝，簡直完美！”一臉錯愕的Kevin嘴硬著狡辯，伸手就要拿過咖啡。齊南卻靈巧地閃開了，“這杯是馮迎的，這杯是我的。”Kevin悻悻地收回手，嘴裡小聲嘀咕著。“好了，他應該快來了，你們倆坐到最裡麵的位置。”馮迎吩咐完便坐到靠窗的位置。Kevin和齊南則坐到了旁邊的位置，餐廳卡座之間都有展示綠植的空格屏風，雖然相鄰而坐，彼此互相不可窺見，仍然保有隱私。“誰快來了啊？”Kevin小聲問道。“真正泄露圖紙的人。”說話人抿了一口熱咖啡，輕聲說。不一會兒，旋轉玻璃門被推開了。“怎麼是他！”Kevin禁不住低聲吼叫。“你認識他？”齊南輕聲問。對麵驚呆的Kvein愣愣地點了點頭。而另一邊，剛剛踏進咖啡廳的油頭顯然也驚呆了，“怎麼是你？”“我也想問，怎麼是你？”“你……你怎麼會……”“我怎麼會在這兒？傅黎讓我過來的，說是能在這兒遇到偷我設計圖的人，沒想到，居然遇到了你。你說，巧不巧？”馮迎喝了口咖啡，微微有些燙口，“既然來了，不如坐下吧，站著多累。”對麵的油頭猶豫再三，還是選擇顫顫巍巍地坐下。“你好像有點熱？是空調太暖了嗎？”馮迎看著對麵反複不停擦汗的男人，抬眼問道。“沒……沒有。”“那……你是緊張咯？”“你到底想乾什麼？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此刻齊南拿出手機，發了一條消息。下一秒，油頭的手機響起來。油頭停下擦汗的手，顫抖著拿起手機，屏幕上隻有四個字：“棄車保帥。”“傅黎，哦不，傅總答應我，會把盜取我設計圖的人交給我。而作為交換，我不會揭發他，給他找個替罪羊。你說，這筆買賣劃不劃算？”馮迎輕輕攪動咖啡裡的糖塊，眼皮也不抬地說。“不不不！傅總，不，傅黎，是他指使我這麼做的，我隻不過是個小嘍囉，你這樣抓了我，正好中了他下懷！是他，他才是幕後黑手！他說，這次競標對他的事業至關重要，不容有失！隻要這次成功了，他就能順利從副總升為總經理，到時候，他會給我在中勝謀個不錯的職位……”油頭一股腦兒將真相都捅了出來，與先前猜測的八九不離十，隻是沒想到，偷設計圖的人居然會是他。“僅僅為了一個還不知道能否成功的職位，你就甘願鋌而走險了？老實說，我真的沒有想到，會是你。”馮迎抬頭看著對麵的男人，一字一句地問道。“沒想到？是沒想起吧？嗬，是啊，在你們身邊，我永遠都是隱形人。小學同學聚會，沒有一個人記得我叫什麼。中學同學聚會，從來沒人會通知我。就連我爸媽也說，我是所有兄弟裡麵最不起眼的。你們總是叫我油頭，可你們知道我的真名叫什麼嗎？”“我上班比所有人都早，下班比所有人都晚。知道我為什麼愛喝黑咖啡嗎？因為我需要它！我必須時刻保持清醒，我必須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時間。我比所有人都努力，我比所有人都更期待成功。可是呢？我永遠得不到本該屬於我的機會。而你呢？輕而易舉就獲得了齊氏的項目。憑什麼？憑什麼你就能活得那麼輕鬆？而我，即使那麼努力，還是一無所有！”油頭身上的怯懦似乎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憤怒、歇斯底裡。馮迎苦笑了一聲，“我承認，齊氏的項目讓我來接手，一開始我也很意外，可自始至終我並沒有借助其他人的力量，設計圖紙也是我一筆一劃竭儘全力畫完的，我不覺得我因此虧欠了你什麼。你說，本該屬於你的機會？不，你錯了，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本該屬於你的，想要的東西隻能通過合理的途徑努力爭取。而你呢，讓嫉妒蒙蔽了自己，被人當槍使，這就是你的選擇嗎？”“還有，你憑什麼覺得我活得很輕鬆，想要的東西都能輕而易舉地得到？整整七年，我都在找同一個人，哪怕連他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多少次從夢中驚醒，夢到他血肉模糊地出現在我麵前，多少次在大街上認錯人，被人當成瘋子一樣辱罵。這些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可就在前幾天，就在抄襲案發生之後，我接到了他的死訊，而我甚至連他的屍體都沒辦法找到，因為他在幾年前就不在了，而我還自以為很努力地滿世界找他！你還覺得我輕鬆嗎？幸福嗎？你還嫉妒我嗎？沒有任何一個人是你看起來那麼輕鬆，在這個世上活著，我們都不容易。而你，選擇了一條自以為是容易的捷徑，最終你必須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油頭顯然被馮迎的一番言辭震驚了，呆呆地直視著對麵的女人，遲遲沒有開口。馮迎攪了攪杯裡的咖啡，已經冷了。“算了，你走吧。”馮迎眼皮也沒有抬一下，仿佛再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油頭大約停了幾秒鐘，便轉身準備離開，就在兩人相隔約一米時，馮迎低沉的聲音出現在身後，“還有，你全名叫曹至隕。”那個打算離開的背影頓時停住了，馮迎幾乎能感受到他胳膊輕微的抽搐，但他沒有回頭，隻是定定地站在原地，良久才開口，“我沒辦法跟你道歉，道歉也無力解決任何問題。你覺得我卑鄙也好，嫉妒也罷，事已至此，我都無需多言。但傅黎，他絕非善類，你自己留心。”這次馮迎沒有回應，油頭也沒有等待，說完最後一席話便徑直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