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狠手辣毒龍蝦(1 / 1)

銅板街的八裡鋪後院兒裡,一排衣衫襤褸的“棍子”依次跪在堅硬的石板上。“棍子”們個個嘴裡都塞上了破布,雙手被反剪在身後。脖子上套著一個緊箍的鐵圈,鐵圈靠裡的位置焊有一排淺淺的尖齒。鐵圈後麵連著一根拇指粗的鐵鏈,隻要鐵鏈繃直,脖子上的皮膚便會瞬間被細細的尖齒啃噬。那疼痛噬心入骨,卻又不會留下明顯的外部傷痕。平日裡“棍子”們晚上收工回來,沒有完成當日配額的“棍子”便要戴上這種特製的項圈,夜間,所有的鐵鏈都鎖在房間的一頭。哪怕睡覺翻身時,一個不小心也會被脖頸上的疼痛驚醒。黑蟻上層稱之為“疼痛記憶”,要讓“棍子”們記住這種連呼吸都無法忘記的錐心之痛,連睡覺也不能忘記自己卑劣的身份。而此刻,煙袋街片區的“棍子”們都齊齊地跪在地麵上,低垂著腦袋,其中幾人不知發生了何事,正嚇得瑟瑟發抖。老頭的位置剛好在餘生旁邊,見餘生一臉茫然地抬著頭,小聲提醒道:“餘生,彆看了,趕緊低著腦袋!一會兒什麼話也不要說就沒事了!”約莫過了十多分鐘,就在餘生的雙腿都快失去知覺時,“龍蝦”才優哉遊哉地踱步過來。院子裡一片死寂,所有人連呼吸都靜了下來,生怕一個不小心惹得“龍蝦”龍顏大怒。“把他給我帶上來!”“龍蝦”一屁股坐在最前麵的四方椅上,翹起二郎腿,一手拿著指甲刀磨著死皮。很快,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被拉了上來。餘生偷偷瞥了一眼,原來就是前幾日在貨車車廂裡問話的新人。約莫三十來歲的模樣,頭上裹著毛巾之類的東西。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老鱉”挺直了搖杆,不肯下跪。幾個小嘍囉拍馬屁似的上前踹了幾腳,一腳踢在老鱉膝蓋上,哢嚓一聲之後,老鱉臉上豆大的汗珠滾下來,立時滾倒在地上。龍蝦揮了揮手,“停停停,你們都玩兒死了我還玩兒什麼?”說著一把拉起地上的男人,讓他紮紮實實地跪好。“你叫什麼?”龍蝦回過頭,一邊把玩著指甲剪一邊漫不經心地問。地上的男人經曆過剛才的一頓拳打腳踢已經有些後怕了,結結巴巴地回話:“吳浩。”“吳浩?”龍蝦轉身把指甲剪放到案幾上,從腰間掏出一把細長的尖刀,蹲在吳浩身旁,側頭問道,“你是左撇子還是右撇子?”地上那個叫吳浩的男人估計是從未見過這般場景,早已嚇得腿軟,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彆怕啊你,在我龍蝦的地盤上你還是第一個有膽子逃跑的男人,我敬你是條漢子,可千萬彆慫,要是慫了可就不好玩兒了。”“我……我……我,龍哥,我……”吳浩已經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唉,害我白白興奮一場,本來以為遇到條硬漢,沒想到還是條孬種。你要是不說也沒關係,那就兩隻手一起廢。”“右……右……右手……”地上的男人嚇得鼻涕眼淚混作一團。龍蝦拍了拍吳浩的後腦勺,臉上的笑容猙獰可怖,“那恐怕你下半輩子要學著用左手吃飯了。”話音剛落,細長的尖刀已經剜入吳浩的手腕,男人一聲淒厲的叫聲還未發出便已疼得在地上打滾。餘生的眼角將滿是血漬的右手看了個清清楚楚,不禁寒從腳起,全身都冷得直哆嗦。龍蝦卻並沒有打算結束,拿了塊毛巾擦乾淨手上的血汙之後,衝身邊的小嘍囉們吩咐了幾句。不出幾分鐘,一台小型鍘刀被抬了出來,眾人皆是背後一涼,大氣都不敢出。疼得昏過去的吳浩才剛剛緩過神來,看到一旁的鍘刀幾乎要陷入驚恐的絕望。“我仔細想了想,逃跑是腳犯的錯,不應該挑斷你手筋啊,不好意思咯。我是個有錯必改的人,既然剛剛挑錯了,現在必須糾正過來,不然啊今晚我可都睡不著覺了。你說呢?”龍蝦說話的口氣仿佛隻是一不小心踩死了幾隻螞蟻罷了,在場的眾人卻都不寒而栗,吳浩更是用還能活動的左手支撐著跪起來求饒,神誌不清的他早已無法組織語言,隻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不要,不要,不要。”龍蝦卻絲毫沒有心軟,隻笑眯眯地俯下身,拍了拍吳浩幾近崩潰的臉,“我也不想這樣,可你在我的地盤逃跑,我也沒辦法。你知道的,我最喜歡按規矩辦事,規矩就是規矩,沒關係,一閉眼就過去了。”說完便起身走到一旁,背過身去。其他幾個小嘍囉似乎是見慣了這種場景,熟門熟路地搬過鍘刀,按住吳浩,刀起刀落。就像龍蝦說的,不過一眨眼的事。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之後,吳浩便徹底昏了過去,大股的鮮血汩汩地流出,染紅了整片石板地麵。餘生不敢抬頭也不敢大聲呼吸,隻儘力克製住自己顫抖的身體。過了一陣,龍蝦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幾個小嘍囉招呼“棍子”們回屋。經過吳浩時,他還有淺淺的呼吸,血泊中整整齊齊地躺著幾根殷紅的腳趾頭,而他那雙絕望的眼正定定地望著餘生。餘生猛地定在原地,被老頭推搡著才勉強向前走著。到了夜間休息的黑屋,幾個嘍囉將門關上,從外麵反鎖了起來,屋子裡頓時陷入一片黑暗。餘生嗖的一聲癱軟到地上,剛剛強忍的劇烈的嘔吐感忽然襲來,將胃裡的汁水都吐了個乾乾淨淨。其他人都捂著鼻子退到進門一側的牆角,隻剩餘生蜷縮在地麵上,身體因為強烈的恐懼而劇烈地抖動著。這是餘生第一次親眼看到逃兵被挑斷手筋、斬掉腳趾,組織稱之為“奉獻儀式”,即為組織奉獻自己的四肢。被斷了腳趾的“棍子”將會變成“二級工蟻”,以殘疾者的身份到大街上乞討。隻要一閉上眼睛,吳浩那雙空洞無神的眼就會洞穿一切地出現在眼前,還有那血淋淋的腳趾和血肉模糊的手腕,一切都清晰得令人絕望。所以,餘生不敢閉眼,隻能硬生生地瞪大了眼睛,加之身體不受控製地抽搐和抖動,看起來可怖之極。過了幾分鐘,其他人都遠遠地縮在角落裡,隻有老頭顫顫巍巍地走近,摸了摸餘生的額頭之後便從一旁的櫃子裡翻出一床爛棉被給餘生蓋上。冰涼的寒氣透過地板侵蝕入骨,餘生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看來是個寒冬啊,上一次遇到這麼冷的冬天還是幾年前。那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雪,新聞上都在報道“這是我市幾十年罕見的暴雪”、“因為大雪封路,高速道路目前已經封閉”、“請市民朋友們出行時注意安全”,電視裡一片關於暴雪的抱怨,學校裡的孩子們卻跟瘋了似的歡呼雀躍。因為暴雪導致的停電,學校突然宣布放假半天。南方的孩子們難得有機會見到這麼厚實的積雪,此刻都一窩蜂地朝操場跑去,馮迎拉著餘生也跟著人群一路狂奔過去。不知道是誰起了頭,一場打雪仗的混戰就開始了,不管是平時囂張跋扈的男生,還是不愛說話的女同學,這一刻都放開了所有的顧慮,一起沉浸在雪的世界裡。幾個男孩子正在用雪球“圍攻”馮迎,馮迎寡不敵眾,高聲衝著餘生所在的方向求援,“餘生!”餘生一看在雪堆裡四處躲避的馮迎,抄起手裡的大雪球毫不猶豫地就扔了過去。砰的一聲,雪球不偏不倚地砸在馮迎頭上,又在下一秒散落成一場繽紛的純色櫻花雨。那幾個圍攻馮迎的男孩子頓時笑做一團。餘生傻傻地愣在原地,驚得合不攏嘴,“啊,怎麼偏了那麼多?”馮迎先是被頭頂炸裂的那場櫻花雨驚住,接著便一骨碌爬起來,衝著餘生的方向追殺過去,“餘生!你給我站住!看我怎麼懲罰你!”穿著厚厚白色羽絨服的餘生仿佛一隻行動敏捷的北極熊,快速地穿梭在操場的人群中,而一身鴨蛋綠大衣的馮迎則像一隻腳滑的變異企鵝。兩人在操場上互相追逐,在人群中尋找和躲避,尋找時機向對方投射一團棉花似的雪球。時間在那一刻變得很慢很慢,一切就像一場慢鏡頭特寫,哪怕過去了很久,餘生依然記得那種寒冷中帶著熱氣的呼吸。那時候,一切都很簡單。他們的全世界不過在方寸之間,哪怕用儘全力躲避對方,一個400*400m的操場的對角線便是他們彼此間最遙遠的距離。不像後來,明明互相尋找,可是再多次的擦肩而過也換不來久彆重逢。--------第二天,馮迎剛進辦公室,便感覺到兩股強大的黑色力量在空氣中對峙。果然,經過了昨晚的事,顧曉饒和Kevin的梁子算是結上了。馮迎還來不及開始她的勸和大業,便被桌上的電話聲打斷了,居然是陳侯要見她。陳侯上任幾周以來,馮迎一直能避則避,居然還沒去過他的辦公室。平日裡她和陳侯並沒有什麼直接工作關係,心裡頭猜想著,肯定是這次和齊氏合作的事兒有了著落。正琢磨著這些,已經到了陳侯辦公室門口。馮迎輕輕叩了叩門,陳侯厚重的男低音傳過來,“進來。”進門之後,陳侯抬頭示意她坐在桌前的椅子上,頓了幾秒,便開門見山地說:“這次和齊氏的項目我們成功了百分之五十。”“什麼叫……百分之五十?”馮迎有些不解。“齊氏希望我們和中勝做最後的競爭,兩家公司都很符合此次招標的要求,齊氏希望我們雙方能拿出一個更有誠意的方案,以下月九號為截止日期。”陳侯臉色算不上好,畢竟中勝也曾是盤踞業界龍頭十幾年的老牌企業,競爭力度不言而喻。起初馮迎不禁有些吃驚,仔細想想又不無道理,畢竟齊老爺子也是商人,商人永遠都還是以盈利為首要目標。在這時候讓中勝和新力兩家公司競爭,對齊氏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在前幾次的接觸中,齊氏很有可能已經有了屬意的公司,可商人始終都尋求成本最低化,而兩虎相爭,正是再好不過的法子。此時讓兩家公司拿出更有誠意的方案,所謂誠意無非是創意更好,價格卻更低。不管怎麼看,齊氏這算盤都可謂是隻贏不輸。“還有,”陳侯抬眼看了看低頭想得出神的馮迎,停了幾秒,“齊氏指名要你跟進這個項目。”“可我隻會畫畫圖紙,恐怕擔不了重任。”馮迎沒想到這麼快自己又一次被趕鴨子上架。“有什麼不懂的,我會幫你解決。”工作時間的陳侯說話向來斬釘截鐵,絲毫不容反駁。有時候馮迎都會懷疑,當初在滇南村寨裡那個笑容和煦的導遊真的和眼前這個不苟言笑的男人是同一個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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