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小迪拿著沉甸甸的銀幣，笑嘻嘻地送兩人來到海邊，那邊停靠著一艘小帆船。帆船雖然體積不大，但設施還是不錯的，除了一張巨大的帆，底部還有一個小的推進係統。小迪告訴兩人，現在的洋流方向正好指著主城迪那爾加，他們隻要順著洋流，花上一天半的時間就能抵達，說著又從身後取出裝有海獸卵的袋子交給兩人。簡單告彆了一番，炎熠和程陽就踏上了帆船，繼續了航行。太陽很快就下山了，兩人補充完體力，躺在船艙外麵欣賞夜色。圓盤似的月亮掛在天空，把整個海麵染成了一片銀色。炎熠不得不承認，這空之國的夜空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夜景。也許是因為海拔的關係，這天看上去極為乾淨，星星也格外的亮，一顆顆如寶石一樣閃著耀眼的光，不摻雜一絲雜質。旁邊的程陽伸出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炎熠問他在乾嘛。程陽說道：“這天看上去離我好近，那星星給我一種伸出手就能摘到的錯覺。”炎熠笑了笑，“你還真是好興致。”程陽坐起身，話鋒一轉，“你說小迪口中的海巫真有那麼厲害嗎？在水裡憑空變出條魚，就把人給殺了。”炎熠搖了搖頭，“我倒覺得這海巫的巫術和中國苗寨的蠱術倒是很像，一樣是用奇怪的方式殺人，總之我們小心一點就好。”程陽點了點頭，忽然又說道：“你說我們船艙裡那些海獸卵，到了主城賣得出去麼？”“賣不出去就丟了，反正那些對我們又沒什麼用。”兩人在甲板上聊著天，空曠的船艙裡有一個袋子被隨意地丟在一邊，袋口沒有紮緊，兩個圓滾滾的珠子滾了出來。明亮的月光下，珠子裡的東西緩緩地蠕動了起來。兩人聊得有些困了，就返回船艙休息，進去後程陽發覺綁海獸卵的袋子鬆開了，圓珠子散了一地，一個個地拾起，重新紮緊袋口，丟在一邊，這才上床睡覺。帆船還行駛在海麵上，夜深了，溫度慢慢降了下來，海麵上升起了淡淡的薄霧。炎熠是被一陣尖銳的聲音吵醒的，明亮的月光照進船艙，提醒他依舊還是深夜。他豎起耳朵聽了聽，一陣細小的尖銳的“吱吱”聲從甲板上傳了進來。炎熠皺了皺眉，悄悄地起身穿好鞋，剛走了兩步，“啪嚓”一聲，腳下像是踩到什麼東西，把腳挪開，一個如同碎裂蛋殼般的東西躺在地上。炎熠小心地拾起，放在手上，“這東西怎麼這麼眼熟？”忽然像是想起什麼，猛然看向裝海獸卵的袋子。炎熠走到跟前，拎起了袋子，此時袋口已經完全打開。他伸出手把裡麵的東西取了出來，手裡儘是一些碎裂的殼片，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升起，“不會是孵化了吧。”搖了搖熟睡的程陽，程陽睡眼惺忪剛要說話，就被炎熠堵住，“噓。”炎熠示意程陽不要出聲，指了指旁邊破碎的殼片。程陽明白過來後，兩人就循著聲音，從船艙來到甲板，往那聲音的源頭看去。幾條蚯蚓樣的海獸幼蟲正趴在船舷上麵，隻見它們直立起身子在船舷上一字排開，時不時地扭動著身體，麵朝海麵，發出“吱吱”的叫喚。“一、二、三、四、五。”炎熠數了數，正好五條，和袋子裡的數量吻合。“它們在乾什麼？”程陽小聲地問道。炎熠皺著眉想了想，忽然來了一句，“你覺得剛孵化的小雞會去乾什麼？”“呃，找雞媽媽。”程陽答道。炎熠看著程陽不說話。程陽一愣，大驚，“這些幼蟲不會是在呼喚它們的媽媽過來吧。”炎熠一邊擼起袖子，一邊說道：“我還不想招惹十幾隻體型巨大的海豹來攻擊我們這艘脆弱的小帆船，走，去抓住它們。”說著便帶頭走上了甲板。程陽緊隨其後，兩人躡手躡腳地靠近船舷，儘量不發出聲音。程陽看準時機，飛身撲過去，手剛握到它們的身體，它們就從指縫中溜走，原來這幼蟲的表麵滑得跟泥鰍一樣。“這玩意太滑了，抓不住啊。”程陽大喊道。幾條幼蟲順著程陽的胳膊滑到甲板上，炎熠計算好它們的落地位置，一腳猛地踩過去，“啪唧”一聲，一條幼蟲被炎熠踩了個稀爛。“抓不到就弄死啊。”炎熠蹭了蹭腳底的爛肉泥，一邊答道。程陽聽了炎熠的話，也用腳去踩，幼蟲在甲板上靈活地躲避，程陽索性操起一塊船槳對準蟲子就拍。“好像拍中了。”程陽心裡想著，小心把船槳拿起，地上空無一物。“不見了？”程陽眉一皺。“它們在你胳膊上。”炎熠忽然大喊。情急下，程陽又伸手去抓，幼蟲再一次跳到了甲板上麵。“嗵”的一聲，一個木桶在蟲子跳下來的瞬間，直接壓在它們身上。這木桶裡裝的都是他們飲用的淡水，壓下去十分有份量。炎熠拍了拍手，小心地把木桶一邊掀起，兩條已變成肉泥的蟲子粘在木桶底部。“還剩兩條。”炎熠喃喃說道。另外兩條不見蹤影，炎熠小心地注意著四周。一陣海風吹來，已經收起的長帆被吹得呼呼作響。忽然，炎熠用餘光看到船艙上方有什麼東西，轉頭一看，才發現那兩條幼蟲在船艙的頂部，已經躍起，直朝著船尾的海麵而去。“來不及了。”炎熠心裡一驚。忽然程陽抓著個口袋在空中出現，把兩條幼蟲一收，袋口一捆，隨即丟在手裡掂量著。“什麼大風大浪沒闖過，還對付不了你們幾隻蟲子。”程陽歪著頭不屑地看著袋子。炎熠總算鬆了一口氣，從船頭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炎熠。”程陽忽然喊了一聲。炎熠疑惑地看向船尾，程陽此時正站在那，麵朝大海一動不動，修長的身子在甲板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怎麼了？”炎熠答了一聲，他覺得程陽的聲音怎麼有些發抖。“你確定這些幼蟲沒有招惹來其他東西麼？”程陽轉過身，手指向海麵，“你看看這海麵上是什麼東西？”炎熠衝到船舷，也不由得嚇了一跳，在船的周圍，十米的範圍之內，都充斥著藍色的海藻，而他們正在海藻的中心。“哪來這麼多藍藻？”炎熠疑惑地說道。這些海藻有些類似藤狀植物，橢圓形葉子，旁邊長有莖杆。“我怎麼知道？你不是說幼蟲是在呼喚它的同類麼？這些海藻怎麼看都不像它們的媽媽。”程陽眯著眼睛向遠處望了望，想看到海藻的邊緣。炎熠瞪了程陽一眼，“拜托，這個時候沒功夫跟你開玩笑。”忽然船體猛地一晃，炎熠和程陽都險些摔倒。“又怎麼了？”程陽扶穩身子說道。炎熠走到船舷邊，看了看水麵，“應該是海藻把底部的推進係統給纏住了。”炎熠眼睛微眯，繼續說道：“我們必須把船底的海藻移開，不然會一直困在這裡。”“移開？下到水裡把它們剪掉，還是直接把它們從水裡拖上船來？”程陽和炎熠商量著對策，冷不丁的，手中的袋子又滑落了下來。兩隻不安分的海獸幼蟲又一次鑽了出來，爬上船舷，對準海麵就往裡跳。程陽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它們已經躍出，眼看就要落到海裡。忽然一根東西勾住了它們，讓它們停滯在半空中，那是一根吸附在船體上的海藻，此時忽然從旁邊伸出來繞住兩隻幼蟲。兩人驚異地看著這一幕，這海藻表麵上有著橢圓的葉片，葉片下麵竟附有吸盤，此時，那些吸盤正吸附在幼蟲身上。幼蟲掙紮著，瘋狂地扭動著身體，發出“吱吱”的叫聲，吸盤開始有節奏地抽動，那蟲子就忽然像消了氣的氣球一般憋了下去，最後隻剩一層皮。“這海藻會動！”程陽咽了一口口水，“而且還吃肉！”炎熠眉頭緊鎖，“這海藻似乎具有攻擊性，數量還這麼多，的確不好對付。”說著就去船頭找了根結實的木棍，重新走回船尾。“你乾嘛？”程陽問道。炎熠站在船舷上，“我要測試這些海藻的戰鬥指數。”說著就把木棍插進了水裡，並在裡麵攪了攪，海藻瞬間密密麻麻地吸附上了木棍，同時把整根棍子往水中拉去。炎熠一愣，握緊棍子就往反方向施力，一時間，炎熠和海藻形成了一場拉鋸戰。忽然，炎熠猛地把手一鬆，棍子應聲落入水裡。“你到底在乾什麼？”程陽忍不住問道。炎熠拍了拍手，“我想知道水裡的海藻密度到底有多大，我們有沒有可能下到水裡。”“結果呢？”程陽繼續問道。“呃，下去基本死路一條。”“噢，我的天，這些海藻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程陽忍不住抱怨起來。炎熠卻是忽然一愣，因為他看見在程陽身後，有一株海藻正慢慢地爬上了船舷，向著程陽身後襲來。“小心！”炎熠喊著，上前一把把程陽拽了一下。程陽整個人摔倒了另一邊的船舷。這一拽並沒有讓程陽的情況好轉，由於炎熠的拉力，程陽整個人趴在另一處船舷上，而這邊的船舷也不知何時爬滿了海藻。海藻瞬間就爬上了程陽的外套，袖口和胳膊上全都是藍色的藻類。雖然粘在身上的數量並不多，還不足以把程陽拖下水，但要是這樣僵持下去，情況也會十分危急。情急之下，程陽急中生智，把頭往領子口裡一縮，整個人順勢金蟬脫殼一般從外套下鑽了出來，外套被海藻拖了下去，瞬間就沉進了海裡。“呼，好險。”程陽說著，一邊用手鬆了鬆襯衣的領口。忽然又一根海藻從身旁伸了過來，這一次它可是直接纏上了程陽的手腕，一陣尖細的痛感傳來，彷佛有人用刀片在他手腕處割著皮肉。程陽倒吸了一口氣，掏出匕首，把藤莖砍斷，一把把手腕處的海藻拉了下來。手腕處出現一圈密密的齒印，還在泊泊地流著血。“這玩意的吸盤裡還有牙齒。”程陽叫囂著，一麵把手裡的半截海藻氣憤地丟擲在甲板上。炎熠的聲音忽然從另一邊傳來，“這東西貌似割斷了就不能存活了。”程陽抬頭一看，見炎熠一手抓著匕首，另一手握著一截已經乾枯的藤莖若有所思。程陽一愣，想了想炎熠的話，“割斷，無法存活？”看向自己剛丟在甲板上的藻類們。隻見海藻正以他覺察得到的速度在變細枯萎，就連顏色也由藍色變成了土黃色。炎熠走到程陽身邊，握著匕首，將突出在船舷上的海藻一並切掉，和剛才的景象一樣，海藻被割斷後迅速萎縮乾枯。程陽仿佛發現了新大陸，興奮地說道：“這下不用擔心這些海藻來攻擊我們了，隻要我們把它們砍斷，它們就隻變成了一堆廢柴。”“可是，”炎熠依舊緊鎖眉頭，“船底的怎麼辦，海藻把推進器纏住了，船沒辦法航行，我們一直呆在這最後也會餓死。”聽炎熠這麼一說，程陽也是思索起來，看了看水麵密密麻麻的海藻，忽然靈光一閃，有些猶豫地說道：“炎熠，我聽說不純淨的水是可以導電的。”待程陽把計劃告訴炎熠，兩人重新站在船舷邊，炎熠看了看海平麵，一抹橘色的亮光正在一點點照亮整個天空，低頭看了看，海藻依舊沿著船體瘋狂地肆虐著。炎熠深吸一口氣，張開右手，向著海藻慢慢地伸去，海藻在接觸皮膚的瞬間，就爬滿了整張手。炎熠被拉得身子猛地往下一沉，身後的程陽趕忙拉住炎熠，一邊說道：“拽住一點就可以了，抓多了小心你自己也被拉下去。”炎熠沒有說話，隻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右手上麵，體內一股能量升騰起來，慢慢在右手彙集。“雷龍刃！”右手隨著喊叫使勁一握，藍色的電光暴漲起來，電弧順著海藻蔓延開來，周圍這一片海域都是一片藍光。海藻在電弧的穿梭中迅速枯萎，“成功了。”程陽剛要雀躍歡呼一下，就看到整片海藻忽然移動了距離，瞬間遊到了離船有十幾米的地方。“嗷嗚——”忽然，一陣響徹天際的咆哮聲從底部傳來，同時整個船體劇烈地晃動。“怎麼回事？”炎熠收回了手，扶住船舷穩住身子，驚恐地盯著水麵下方。“嗷嗚——”又是一聲咆哮聲從海底傳來，巨大的聲浪充斥著兩人的耳膜，船體又是一陣猛烈的晃動，忽然向一邊傾斜，兩人失去重心，一齊向著船下方滑去。身體重重地撞在船舷上，一股劇烈的疼痛傳來，炎熠甩了甩撞得有點發昏的腦袋，吃力地站起身，向前方看去。船的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巨大的破水聲，一個龐然大物正從水裡鑽了出來。太陽已經升上了地平線，橘黃色的光瞬間照在這個巨大物體身上，投下長長的陰影。炎熠則在這陰影的底部，如同一隻螞蟻一般仰視著眼前的巨獸。炎熠和程陽都目瞪口呆，這是一隻巨大的海獸，外形有點像梁龍，有著長長的頸脖和圓圓的腦袋。此時，這隻海獸正轉過頭，怒目圓瞪地看著眼前這艘帆船。“為什麼它看上去好像格外的……生氣？”程陽連滾帶爬地奔到炎熠身邊，擦了擦鼻子，剛才的碰撞讓他的鼻子流血不止。“我們好像做錯事了。”炎熠忽然說道。“啊？”程陽似乎不太明白。“你看看它頭上。”炎熠說道。程陽順著炎熠的話往海獸頭上望去，“它頭上好像長了毛發？”程陽有些不確定，眯著眼睛再定睛一看，整個人一愣，有些機械地向著炎熠轉過頭，“是那些海藻？”炎熠臉上也全是嚴峻的表情，“我們誤以為是植物的海藻，其實是這海獸的一部分。”“所以說，”程陽接過話，“你剛才放電燒的其實是它的頭發。”炎熠皺著眉，一臉的沮喪，也向程陽轉過頭，“這下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