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熠與李將軍相處也有段時間了,但也沒見過他這幅模樣,不由得小聲地問道:“李將軍,你、你這是怎麼了?”李將軍也不回答,隻是低著頭抽泣,偶爾用那繡著牡丹花的衣袖擦拭眼角。那動作怎麼說呢,炎熠怎麼看都覺得像是個大姑娘在抹眼淚,加上李將軍本就穿著女式的衣袍,看上去就更加扭捏。“李龍飛,你到底在乾什麼?”李龍飛是李將軍的全名,想是萊安公主也看不下去了,對著李將軍就是一吼。話音剛落,“嗚嗚”聲又從炎熠身邊傳來,轉頭一看,程陽正淚眼婆娑地看著自己。炎熠眉頭一皺,想問程陽發哪門子神經。嘴剛張開,嘴角就一抽,本來要問出的話吐出變成了哈哈聲,炎熠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炎熠大笑著,笑得前仰後翻,仿佛這臉被彆人奪了去,不再受自己控製了一般。炎熠用餘光看到,萊安公主看著自己時驚異的眼神,然後那股驚異忽然一瞬間變為呆滯,接著五官不自然地抽動著,整張臉變得癲狂,竟也和炎熠一樣大笑了起來。炎熠笑得肚子抽痛,攀在地上,利用大笑的空隙向三人問道:“你們,哈哈,是不是,哈哈,和我一樣無法控製自己的表情啊。”“沒錯啊。”程陽在一旁嚎啕大哭。“我也是啊,我沒辦法讓自己不哭。”李將軍也從後麵回答道。“看樣子我們被控製住了。”炎熠說道。“哈哈,那是哪裡出了問題?”萊安笑得眼淚都流了一臉,也不知是哭是笑地問道。“你都不知道,我們就更不知道了,最重要的是,這要怎麼破解?”炎熠捂著笑痛的肚子往牆邊走去,準備先扶著牆壁站穩身子再說。手剛攀上牆壁,炎熠的臉就定格了似的,整個人就覺得自己的表情好像又能掌控了。正要轉身看向其他幾個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樣。“快,閃開!”身後傳來一陣呼喊,炎熠一回頭,來不及躲閃,胳膊立馬被劍刃割出了一道鮮紅的口子,隻見李將軍正握著長劍刺向自己。“快走開。”李將軍說,“現在是我的身體不聽使喚了。”說著對著炎熠一腳踹了過去,炎熠被踹翻在地,剛要爬起,又見程陽撲到自己身上,一手掐著自己的脖子,一手高舉著匕首。“你乾什麼,程陽!”程陽掐的力氣不小,炎熠從牙齒縫吐出幾個字。“我的手腳不聽使喚啊。”程陽一匕首下去,炎熠頭一偏,險些刺中。“怎麼大家又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了?”炎熠趁著自己的身體還是自己的,一方麵穩定住程陽,另一方麵腦子飛快地轉動著。他回憶了一下進入塔裡的整個過程,供眾人更換的華麗衣服,空曠的塔內,和我們相似服飾的人偶,轉動的石磨,木偶舞動,我們跟著不受控製……一段段畫麵在炎熠腦中飛逝,忽然靈光一現,炎熠想到了什麼,所有的畫麵就像串糖葫蘆般串到了一起。炎熠大喊:“萊安,你挑衣服的時候還記不記得,有沒有一件衣袍的圖案是一片竹林,旁邊有江,還有一葉小船浮在江上的?”此時的萊安正在躲避李將軍的攻擊,聽炎熠一問,略作回憶,肯定地回答道:“好像有這件,怎麼了?”“不能好像,要肯定!”炎熠抓著程陽的匕首,吃力地說道。萊安一愣,“我肯定!”“很好。”炎熠頓了頓,說道,“萊安,你聽我說,你趁著自己的身體還沒被控製,去牆上找和我們穿著一樣衣服的人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些人偶就是控製我們的關鍵。找到它們,把它們的提線砍斷,我們應該就能恢複正常了。”萊安聽罷一愣,看了眼還在地上纏鬥的炎熠和程陽,說道:“好,你撐住,我去找。”她飛身躲過李將軍的攻擊,直奔牆壁而去。這邊,炎熠一拳打在程陽的臉上,程陽頓時被揍飛出去了,剛落地又拿著匕首衝了過來。炎熠順勢來了個過肩摔,程陽覺得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了,“大哥,麻煩你下手輕點。”說完又刺了過去。炎熠邊躲匕首,邊回道:“我要是下手輕,就要被你捅成馬蜂窩了。”程陽的匕首擦著炎熠的身子就刺了過去,見未擊中,向著炎熠閃躲的地方又是一刀。炎熠的夜行衣上劃了一道口子,險些傷到皮肉。“你這是把我往死裡紮啊。”炎熠看著衣服的劃口說道,趁著空隙繞到程陽身後,猛的從後麵抱住程陽,使他暫時不能動彈。“我身不由己啊,那你就這樣擒住我,這樣我就不能傷到你了。”程陽嘴上雖這樣說著,身上卻是奮力掙紮。就在這時,萊安那邊傳來了消息,“找到一個了。”炎熠一聽,忙問:“什麼圖案的?”“花牡丹。”炎熠想了下,說:“那是對應李將軍衣服的圖案,快弄斷提線。”萊安當下也沒有遲疑,舉起長劍砍向人偶上方的提線。一陣碰撞聲響起,提線不見絲毫損傷。“砍不斷?”萊安又試了幾次,那線堅固得跟鋼絲一般,除了人偶被震得搖搖晃晃之外,絲毫沒有掉下來的跡象。李將軍又攻了過來,萊安和他過了幾招之後,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也開始有點不聽使喚,眉頭也是一緊,大喊道:“這提線根本就砍不斷,既然確定是這人偶作怪,那就直接毀了好啦。”說著就直接向人偶砍去。炎熠一驚,忙喊道:“等等!”但還是遲了,萊安的劍已經砍中了人偶,人偶的一隻手臂連帶著衣袍齊齊斷了下來。“啊……”後麵傳來一陣慘叫聲,隻見李將軍的胳膊忽然也齊臂斷下,大量的血液噴薄而出,染紅了大片的地麵。“這,這是……”萊安愣在原地,驚異地看著眼前一幕。“還是慢了。”炎熠也極懊惱地緊皺眉頭,“我之所以叫你砍斷提線而不是破壞人偶,就是擔心既然這人偶和我們相連,會不會一旦人偶被破壞,我們的身體也會跟著損傷,沒想到還真是這樣。”萊安還在詫異中,忽然右手舉起劍,就要向已跪在地上哀嚎的李將軍刺去。萊安見狀,忙用左手握住右手,緊緊禁錮住右手的動作,一麵對炎熠說道:“我的身體也開始不受控製,快想其他的辦法。”炎熠也是覺得異常棘手,一麵勒住程陽,一麵說道:“這人偶不破壞,全部人都要被控製自相殘殺,如果破壞了我們也得死,提線又砍不斷,這下要怎麼辦?”“石磨啊!大哥。”程陽忽然開口道,“既然石磨轉動人偶才會動,把它弄停了不就好了。”程陽的話給炎熠提了個大醒,他把程陽往旁邊一甩,衝過去拾起李將軍丟在地上的長劍,就往石磨處奔,對準石磨的縫隙,一把把長劍刺了進去。石磨的邊緣冒起了火花,隨著卡在縫隙處的長劍慢慢的停了下來。牆上的麻繩不再跳躍,人偶的動作幅度也越來越小,最後終於重新耷拉下了身軀,不再動彈。幾個人在人偶停下的一刹那,渾身一輕,也像那人偶離開提線般一時間沒了束縛,倒在地上。眾人都鬆了一口氣,隻有李將軍抱著斷臂格外痛苦地呻吟著。萊安幾乎是下一秒就來到了李將軍身邊,用衣服壓住傷口幫他止血。其他兩人也趕了過來,本也想著幫忙,萊安卻把兩人一推,“他由我來照顧,你們快去找鑰匙,當下最重要的是儘快離開這裡。”兩人雖然想照顧李將軍,但也覺得萊安的話有理,所以儘快重新回到塔中央。“我再去石磨那看看。”程陽說了一句就朝石磨邊走去。而炎熠又來到了牆邊,看著這一牆的人偶,思索著鑰匙到底會藏在什麼地方。忽然,一個不和諧的顏色引起了他的注意。人偶身上都穿著繡著各式景物的衣袍,所以不論是什麼動作姿勢,總能看到星星點點的花紋。而在最右上角的地方,有一個人偶,也許長劍插進石磨時,他正在轉身,所以還來不及回過身去,此時他的背麵正對著炎熠,炎熠清楚地看到,它的衣袍全為白色,沒有一絲花紋在上麵。炎熠皺了皺眉,幾個攀爬就來到了那個人偶所在的位置,輕輕地把它放正,見這個人偶的姿勢有些怪異。其他的人偶在不動的時候都是耷拉著身子被懸在那裡,這隻即使提線沒有動,也保持著一個坐姿,雙手緊緊合在一起。炎熠試著扳開它的手,想不到還十分的緊,炎熠用儘全力才將一個指節扳開,裡麵竟露出一把鑰匙的一角。炎熠一驚,沒想到這次竟這麼順利,接著繼續扳開剩下的指節,待整張手張開時,一把小小的黃銅鑰匙躺在人偶的手中。炎熠大喜,趕忙就去拿鑰匙,但鑰匙似乎固定在它手中,怎麼也取不下來。炎熠從身後掏出匕首,用尖頭插進鑰匙的背麵,一點點地撬動,鑰匙仿佛鬆動了一些,炎熠抓住用力往後一扯,感覺有什麼東西瞬間被扯斷,鑰匙也被抓到了手裡。炎熠這再一看,被鑰匙覆蓋住的人偶手掌正中,有一個小洞。與此同時,“嘩啦”一聲,忽然所有的提線全部斷了開來,滿牆的人偶全部應聲倒下。程陽人正在石磨旁,聽到聲響才發現一牆的人偶全部掉了下來,牆上隻剩下光禿禿的麻繩在晃動,看了看站在上麵的炎熠,不由皺了皺眉,問道:“你做什麼了?怎麼人偶全掉下來了?”炎熠從上麵下來,邊看著一地的人偶,邊晃了晃手中的鑰匙,“不怪我,剛拔鑰匙的時候弄的。”程陽眼前一亮,“你找到鑰匙了?”炎熠點點頭,“鑰匙被固定在一個人偶的手裡,我把它們一分離開,人偶就掉下來了。”程陽看了看炎熠手中的鑰匙,皺了皺眉說道:“這提線可是利劍砍都砍不斷,這鑰匙一拔就斷了?還是全部。”炎熠搖了搖頭,“我哪知道,這抓著鑰匙的人偶在上方最右邊,手上還有一個小洞,貌似有線穿過小洞,把鑰匙和人偶的手掌綁在一起,我弄斷它,鑰匙才取了下來。”頓了頓又說道,“可能那線是提線的源頭,一鬆開就全斷了吧。總之已經找到鑰匙了,廢話就彆說了,我們快走。”當下叫上萊安公主,架起負傷的李將軍,就往出口的小門前行。炎熠感受到不知從哪吹來一陣微風,牆上的麻繩竟隨風晃動了幾下。四人向前走動著,快走到中央石磨處時,炎熠忽然覺得後頸有些瘙癢,伸手一抓,一縷柔滑的感覺從指間溜走,炎熠猛一回頭,見身後什麼都沒有,又看了看一旁的萊安,如瀑的長發披在肩上。“難道是萊安的頭發飄到我頸脖了?”疑惑地摸了摸脖子這才轉過身繼續前行。沒走兩步,那種感覺又來了,炎熠用餘光看了看萊安,見她已經趕超了自己,走到了他的前頭,也不再用手去抓,猛然一回頭,這下看分明了,臉上大驚——兩股黑褐色的細線正像蛇一般盤在他後頸脖的位置,此時他一回頭,與它的距離就近得隻有咫尺,他清楚地看到,細線的頂端竟還有像針頭一般的尖物。那尖物對著炎熠就忽然紮來,炎熠本能地用手一握,同時大喊道:“大家小心,有危險。”絲線從他手中一抽,炎熠手一抖,傳來密密的痛感,張開手一看,幾道血痕布於手上。“這些細線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程陽掏出匕首,把萊安和李將軍護於身後。“是從牆上。”萊安眼尖,順著絲線找到其源頭。“這些是那些人偶的提線?”炎熠看到從麻繩上伸出並在空中晃動著的絲線,驚訝地說道。“難道罪魁禍首不是人偶,而是這些絲線?”程陽道。從麻繩上分離的絲線越來越多,有的伏在地上蜿蜒著向四人爬來,有的則直接漂浮在空中盤旋著飄來。“你說它為什麼要攻擊我們,難道因為我們弄壞了它的人偶?”程陽邊退邊問道。“八成是想抓我們去當它的人偶吧。”炎熠大喊一聲,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往萊安身上一丟,“你帶著李將軍先去開門,我和程陽儘力給你們拖延時間。”趁著說話的空隙,絲線對著炎熠就紮了下來,程陽眼尖推開,兩人一並閃開,回頭一看,原本站的地方瞬間紮上了許多針頭。炎熠側身一滾,跑回原來的地方,把地上的絲線一攏,想把它們捆在一起,沒想到絲線向後一縮,炎熠不僅沒有得逞,手臂還被劃了諸多條口子。絲線仿佛知道炎熠的心思,四散開來從各個角落向他進攻,炎熠邊跑邊退,一麵用石磨做著掩護,繞著它跑圈,想引誘後麵追他的絲線自己纏繞起來打上死結。眼看絲線纏繞得越來越多,係成的結也越來越大,整體的行動都受到了限製,炎熠剛想停下緩口氣,就看到所有的絲線竟朝後縮去,原本的死結也頃刻間解了開來。絲線再一次襲來,炎熠隻有後退逃跑。另一麵,萊安架著李將軍來到門前,剛掏出鑰匙,就看到門上也爬上了幾根絲線,正抬著尖細的針頭,麵朝兩人而來。萊安舉起長劍,對著絲線就是一砍,絲線除了移動了一段距離,紋絲不動。“我差點忘了這個是砍不斷的。”萊安心裡想著,腳步不由得一步步向後退去。後背撞上了朝著這個方向退卻的炎熠和程陽,四人被絲線團團包圍了起來。“這絲線又細又韌,而且專找死角攻擊,實在不好對付。”程陽的臉被線割了一道道口子,抹了抹臉上的血跡開口道。“要不我用雷龍刃試試?”炎熠建議道。“沒用的。”說話的是萊安,從她的口中少見的透露出一陣頹敗感,“你雷龍刃次數有限製,這些線又極為分散且靈活,能否擊中都是未知,更彆說消滅它們。”“那就沒有彆的辦法了麼?”程陽聽到萊安的話,著急地喊道,“這鑰珠就在前麵了,我們難道在這最後一步功虧一簣?”萊安沒有說話,就連炎熠也不知怎麼回答。忽然,萊安整個身子向後倒去,原來是身旁的李將軍掙開了萊安的攙扶,把她一把推向炎熠和程陽,對著絲線衝了過去。“你瘋了麼?”萊安大喊。隻見李將軍一踏進那群絲線中,尖銳的針頭就如雨點般落了下來,一根根全部紮進了他的皮肉裡,“啊”李將軍大喊一聲,強忍著痛,朝一邊的小門移去。三人驚訝地看著眼前,“李將軍!”萊安伸出手,想朝他的方向前行,被炎熠在一旁緊緊拉住。隻見他走到門前,將門上殘餘的針線一起引到自己身上,然後再一步步退後,儘量遠離3人,四周的絲線都被李將軍吸引了過去,炎熠處的空間大了許多。“快!快去開門!”李將軍沙啞地叫著。那些絲線如同縫紉一般在他的皮肉上穿進又穿出,殘肢處的傷口更是慘不忍睹,直接從斷肢紮進他的身體。萊安站在他跟前,胸前激烈地起伏著,“誰讓你衝進去的,我才是你的主子,我才能決定你的生死,誰讓你擅作主張的!”萊安對著他叫囂著。李將軍嘴角滲出一縷鮮血,“我身體已廢,以後也無法為公主效力,倒不如在此幫你把路開通。”“我不需要你做這種犧牲!”萊安繼續憤怒地吼叫著。身後的程陽已經把門打開,露出一條長長的樓梯直達頂層。李將軍看到後,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眼睛略帶深情地看著萊安,“我一直沒告訴你,你一個人坐在房頂吹簫喝酒的樣子,真是美極了。如果來生還有機會,我一定不會隻在一旁偷偷地看你,定要和你把酒言歡。”萊安整個人愣住了,僵在原地說不出話。李將軍看向炎熠,“炎熠,請務必保護好公主,現在帶著她快走吧。”炎熠和程陽對視了一下,對李將軍升出一股崇敬之情,對著李將軍重重一拜,就拖著萊安公主從小門離開。萊安咬著牙轉身的時候,炎熠看到她的眼裡有晶瑩的東西在閃動。“是錯覺吧?”炎熠心中想。三人腳下不停,一直來到了頂層,隻見空曠的塔麵擺放著不少祭祀的物品,中央放著一個石台,石台上麵正擺著存放鑰珠的香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