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台階一路向下,繼續繞開那黃色粉末的區域。程陽忽然想起什麼,說道:“你剛才拿香爐的時候就沒搜一下王將軍的身,找幾根那種樹枝,說不定回去的時候要用。”炎熠腳下沒停,回答道:“他都已經被頭發絲捆成木乃伊了,要搜你去搜,我才不去。”兩人徑直從圓台跑到石橋邊,用和來時一樣的辦法跨過根根紅線。當走到離對岸僅有三分之一的距離時,程陽無意回頭一瞥,馬上大叫起來:“我靠,那頭發還真無限生長,真的追過來了。”炎熠聞聲也回頭一看,隻見小門處已有發絲鑽出來,正朝著橋這邊蔓延。當下定了定神說道:“彆管它,專心過橋,要是挨到這紅線一樣是死。”程陽也是沉了沉氣,不去管後麵的情況,集中注意力避開身旁的絲線。待兩人順利過橋,發絲也已經蔓延到了橋的另一邊。兩人轉身就跑,一口氣跑過了之前的那條走廊,來到了那間裝滿瓷缸的屋子。剛想停下來歇口氣,令人作嘔的氣味又襲了過來,隻是這次並沒有夾雜著花香。炎熠一捂口鼻,“走,跑過了這段再休息。”接著就向對門跑去。程陽跟在後麵跑在高牆之上,向下一看底下的瓷缸,忽覺不對。他記得明明來時這些黑水都與缸口齊高,怎麼現在水位全都下去了。正疑惑著,忽然一個活物從房頂上掉了下來,擋在出口處。與其說那是活物,不如說那是一具乾屍,因為它也有四肢和頭顱,隻是身軀十分乾瘦,仿佛蒸乾了水分般,灰白色的皮膚都一塊塊貼在骨骼上麵。倘若將這麵前的皮囊撕掉,底下八成就是一副骷髏。那乾屍像野獸一樣用四肢趴在地上,對著兩人吼了一聲,露出嘴裡殘缺但依舊鋒利的利齒,虎視眈眈地盯著兩人。程陽緊張地盯著眼前的怪物,有些膽怯,嘴上卻在逞強,“瞧他細胳膊細腿的,跟個老頭似的,我們兩拳就能把他的骨頭打斷,應該不會太難對付。”話雖這麼說著,但腳竟不自主地有些打抖。炎熠一提程陽的衣領,定了定神,“沒時間害怕了,它隻有一隻,數量上我們占優勢,就算壓都能壓死他,一鼓作氣衝過去。”炎熠話還沒說完,啪啪兩聲,從房頂上又落下兩隻,與之前那隻並排而站。與此同時,還有一陣牙齒咀嚼打磨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中升起,兩人緩緩抬頭看向房頂。隻見橫梁上足足有幾十隻那種乾屍般的怪物倒掛在上麵,此時見兩人抬頭,竟簌簌地全跳了下來。兩人不由地後退了幾步,一時間怪物占據了小半個房間,全都堵在出口處,有的趴在過道上,有的趴在瓷缸口,還有的竟攀附在牆壁上。程陽咽了一下口水,還不忘調侃炎熠,“這下好,本來就一隻的,你說要衝過去壓死彆人,現在彆人直接帶著親戚組團來砍我們了。”炎熠並沒搭話,腦子裡飛快地轉動著,“這後麵是不能再退回去了,那頭發絲八成已經越過石橋向這邊來了,回去也是死路一條。但出口處被這些怪物擋著,要怎麼才能通過去?”炎熠眉頭緊鎖,還未想出對策,離他們最近的一隻怪物就忽然躍起,先發製人向他們撲來。炎熠向旁邊一推程陽,兩人分彆向兩邊倒去,怪物撲了個空。但兩人也從過道上掉到了旁邊凹陷的地麵,程陽摔下的時候撞破了一個瓷缸,正被裡麵的黑水嗆得直咳。炎熠雖然安全著落,但情況也不好,因為一隻怪物在他落地的瞬間就衝了過來。炎熠趕忙側身一滾,躲過攻擊,同時從腿邊抽出匕首,對準前麵就是一劃。怪物靈活地閃開,攀上牆壁,越過炎熠的頭頂繞到他身後,炎熠剛一轉身,另一隻又從側邊攻來,炎熠一陣吃痛,尖尖的指甲似乎抓破了他的皮肉,他眼疾手快地握住匕首往疼痛的區域一刺,匕首瞬間插入側邊怪物的喉嚨,一擊斃命。另一邊,程陽爬起身,把身後已經被他撞碎隻剩一半的瓷缸高舉過頭頂,作出一副投擲的樣子,恐嚇著周圍靠過來的怪物,他一瞥不遠處的炎熠掏出了匕首,不由地大叫:“大哥,你掏槍啊,匕首太短,管不了用的。”炎熠飛起一腳踢開麵前的怪物,答道:“哪來的槍,早在海神殿過玄武那關的時候掉湖裡去了。”程陽一聽愣了下,“完了,我的也掉那了,這下非要被這群怪物撕了不可。”說話間,一隻怪物悄無聲息地爬到了程陽的上方,看準時機就躍了下來,正好落在程陽舉著的半截瓷缸裡,伸出手就來抓程陽的臉。程陽順勢把瓷缸連帶怪物一同丟了出去,轉身就去翻高高的過道。可剛一隻手攀到過道上,程陽就被身後的怪物拖了回去,他掏出匕首就往腳邊砍,怪物順勢放了手,但另一隻又從旁邊撲了上來,抱住他握著匕首的手臂。程陽一拳打在其麵門上,怪物死不鬆手,同時,另一邊又跑來一隻也同樣抓著臂膀。“要是手被禁錮住,就死路一條了。”程陽心想著,大吼一聲,反手箍住怪物就衝向瓷缸。“哐啷”一聲,瓷缸撞碎了,巨大的撞擊力使兩隻怪物放了手,但程陽體力也消耗得厲害。看著依舊包圍著他、準備隨時攻過來的怪物,程陽有些沒轍了,回頭大喊道:“炎熠,要不我翻到你那邊去,這邊數量太多,我應付不過來。”炎熠一扭頭,“彆來,我這更多,兩個人和一起,死得更快。”就趁著扭頭的空隙,一隻怪物直接攀到了炎熠的背上,從後麵用手死死勒住他的脖子。炎熠忙倒退著,背對著牆壁使勁一撞,後麵的力道稍稍鬆了點,炎熠順勢一甩,將背上的那隻甩了出去。背上的這隻還沒落地,腳腕處就被人一拖,炎熠頓時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一個個怪物趁機衝了上來。炎熠感覺四肢被禁錮住,大叫不好,忙對著程陽說:“快打開香爐,把鑰珠給毀了,等不到回外麵了,我快撐不住了。”程陽一愣,忙去掏香爐,怪物趁他動作停下就撲上來,程陽隻得繞著瓷缸轉圈,邊轉邊把香爐的頂端往外掰。可使了半天的勁,香爐竟紋絲不動!程陽又試著從彆的地方掰開,依舊什麼反應都沒有,一時間火了,抓起整個爐子就往地上砸去。一陣沉悶的撞擊聲後,香爐依舊完好無損。“怎麼……還沒好……”炎熠吃力地叫道。“香爐打不開。”程陽回答。“什麼!”炎熠聽完這話,心裡仿佛在滴血,“這下真要死這兒了。”“對了!”程陽停住腳步大喊一聲,“電!Angle給你的異能,快用右手。”炎熠一聽,心中也是一驚,怎麼把這茬給忘了,他的右手可是能釋放閃電的。主要是這技能時靈時不靈的,以至於他也沒怎麼放心上,如今情況緊急,也隻能試試看了。炎熠當下深吸一口氣,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右手上,感覺到體內一股能量緩緩流出,使勁一握。耀眼的藍光升起,巨大的電弧以炎熠右手為中心瞬間擴散開來。過道這邊電閃雷鳴,牆體都被劈出了道道裂痕,炎熠用手擋在眼前,躲避刺眼的藍光。亮光很快就消失了,炎熠身子一輕,壓在身上的怪物悉數都被閃電擊飛了出去,躺在一邊各個身上都有點點火星,一具具被燒成了黑炭。炎熠喘著粗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不由得笑了笑,“這異能還是挺好用的。程陽,你看我……”說著一邊招呼著程陽一邊起身望向另一邊。這一看不禁嚇了一跳,原來程陽停下腳步專心和炎熠說話,一時不備被怪物偷襲,此時正被兩個怪物死死掐住脖子,人都已經被掐得翻出了白眼。炎熠趕忙翻過過道,飛身就是一腿,踢開抓住程陽的怪物。程陽一麵不住地咳嗽,一麵說道:“來,大哥,再放一次,把這邊的也一起燒烤了。”炎熠當下也不含糊,伸出右手,把注意力集中,手一握。但和剛剛不同的是,手上隻是出現了零星的藍光,閃了幾下就熄滅了。程陽在原地愣了三秒,隨即大叫:“怎麼又是這樣!”一旁的怪物又一次衝上來,炎熠拉了程陽就跑。程陽邊跑邊說:“怎麼你遇險的時候一用就靈,到我這就不靈了,在玄武洞中的湖裡是那樣,在這還是那樣!炎熠,你說,你是不是嫉妒我帥,想要謀害了我?”“我還沒那麼無聊,這技能時有時沒有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炎熠在一邊回答道。兩人很快又被包圍了起來,徒手一拳一腳地打著怪物。炎熠忽然覺得耳後奇癢,就像有人在用東西撓著自己,當下也是用手一抓,拿到麵前一看,心頓時涼了半截——一簇黑色的發絲正在手中跳躍。向小門看去,隻見已經有一縷縷的黑絲從裡麵飄蕩出來。後麵的追兵已經殺到,而兩人此時還被怪物逼在一個角落,體力消耗也極大,對於怪物的一波波襲擊,已經有點力不從心。炎熠皺了皺眉,要是再想不到辦法出去,兩人真要死在這了。正焦急地思索著,忽然一道黑影閃來,用快到炎熠幾乎還沒看清動作的招式就把麵前的怪物踢飛了出去。兩人詫異地打量起這道黑影,隻見她背對兩人而立,雙手負於後背,長發披肩,一套緊致的黑色夜行衣將身材裹得玲瓏有致,素白的標準瓜子臉上,一雙杏仁眼格外閃亮。此時,這具嬌小的身軀正周身散發出一股英氣,不怒自威。“萊安公主!”程陽叫出了聲。當日兩人在玄華寺前匆匆見過萊安公主一麵,她的容貌程陽還記得,所以立馬叫出了聲。“王將軍呢?”萊安鳳目一瞥,對著兩人問道。炎熠和程陽對視了一眼,當下會意萊安把他倆誤當成王將軍身邊的跟班,王成和李一。炎熠低下頭想了下,如實回答道:“王將軍死了。”“死了?”萊安柳眉一皺,剛轉過身想要細問,之前被她擊退的怪物又湧了上來。萊安一麵敏捷地應對著,一麵問道:“王將軍給你們的紫柚木呢?”“紫柚木?”兩人腦子轉得也快,猜到萊安說的肯定是王將軍身上的那截紫色葉子的枝乾,當下也是連忙答道。“用完了。”“丟了。”兩人同時喊出了聲,但內容卻完全不同。萊安眉頭更是皺在了一起,疑惑地打量了下兩人,同時從身上取出兩截帶有紫色葉子的枝乾,飛身翻過過道,放在另一邊燒焦的屍體上點燃。一股淡淡的香味開始慢慢充斥在房間裡,與他們在圓台上聞到的那般一樣。而那些怪物在聞了香味後,竟停止了對他們的攻擊,就像喝醉酒一樣,東倒西歪,最後一個個爬上瓷缸,鑽到黑水之中去了。萊安爬上過道,將一截枝乾拿在手中,另一截則丟入身後的走廊裡,那些原本已經飄出小門的黑色發絲立馬像被火燒般向後退去。兩人看到這一幕,提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萊安從過道上下來,緩緩走到兩人跟前,拾起滾落在程陽旁的四角香爐,拿到跟前端詳。她忽然奮力往旁邊一扔,憤憤地說道:“老匹夫,竟然拿假的聖物欺瞞我!”兩人一聽這話,當下也是一驚,心中多有不平。程陽更是小聲嘀咕道:“敢情兩人在這密室裡玩命地折騰,盜出來的聖物竟是假的。”抬眼看炎熠的表情,對方同樣也是一副便秘的樣子。再看萊安,負手轉身就向出口而去,剛邁了兩步,又忽然停下,側過一邊臉對兩人說道:“這薩滿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們是準備留在這兒繼續當怪物的美餐,還是跟我走,你們自己決定。”說完就揚長而去。兩人這才醒悟過來,連滾帶爬地跟著萊安公主出了密室。一個小時後,炎熠和程陽被帶到了一個充滿香味的深閨中,萊安也從後庭換好衣服,緩步走了出來,後麵還跟著兩個丫鬟。隻見她穿著一件鳳袍,往案幾邊一坐,拿起一根細細的枝乾撥弄著案幾上一個錦繡木盒中的聖皇蟲,邊緩緩說道:“說吧,王將軍是怎麼死的?”兩人互看了一眼,炎熠上前一步,說道:“他是被佛頭頂上的黑發捆勒致死。”“他沒有用紫柚木麼?”萊安繼續問道。“用了,可是沒有效。”炎熠如實回答。萊安動作一滯,“怎麼會沒有效,那瓷缸裡的怪物和佛頭上的黑發絲都害怕紫柚木散發出來的香味,聞之都會避恐不及。”炎熠低頭想了想,“也許和台階上的粉末有關。”萊安揚了揚眉,轉頭看向炎熠。炎熠繼續說道:“圓台的台階上撒了很多淡黃色的粉末,王將軍曾沾染了許多在身上。”萊安冷笑一聲,將手中的枝條一丟,“是硫黃粉,它能使紫柚木的香味失效。老匹夫,你這是故意布了陷阱要害我們啊。”忽然轉身又一聲長歎,“王將軍死了也就死了吧,總歸是為我武派大業而亡,也算死得其所。隻可惜,還是沒有拿到真正的聖物。”萊安公主頓了一頓,轉念又看向炎熠,眸子裡的光閃爍不定,“關於王將軍我沒有問題了,但你們兩個,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炎熠心一驚,表麵上裝作波瀾不驚的樣子回道:“我們是王將軍的下屬。”“下屬?”萊安笑了笑,“王將軍死了,你們卻毫發無傷地拿著假聖物出來。而且既然你已注意到台階處的粉末,為何不提醒將軍,還讓他沾在了身上?再則,我問你們紫柚木的時候,你們的回答完全不一樣,叫我怎麼相信你們。”炎熠轉頭看了看程陽,對方也正緊張地回看,炎熠立馬一把跪下說道:“我們確實是王將軍的下屬,當時在過石橋時出了一點差錯,導致王將軍先行過橋進入了圓台,等我們過橋再進去時,王將軍已經被發絲捆住,性命垂危,他將聖物托付給我們,囑咐我們把它交給公主。“至於我們倆的回答……”炎熠頓了頓,“紫柚木使用完自然丟棄,我們說的也並沒有出入。還請公主明察。”萊安看了一眼炎熠,“那,石橋上出了什麼差錯?”繼續問道。“據王將軍說,上麵布下了天蛹絲。因為要繞開絲線,我們倆的動作比較慢,才落下王將軍一段距離。”炎熠答道。萊安聽罷一把拍案而起,憤憤地看向炎熠,“你說上麵有天蛹絲?”炎熠緊張地點點頭。“那石橋上本什麼都沒有,如今竟然布了天蛹絲!好你個國舅,連密物都用上了,這機關布得還真周到。今日好在是王將軍前往,要是換作我,八成也會死在裡麵吧。”萊安握緊拳頭,怒氣未消,直到看見炎熠兩人還跪在地上,這才平複了一些情緒,淡淡地說道:“你們說的都是真話?”炎程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磕頭,“不敢欺瞞,請公主明鑒。”萊安吐了口氣,“既然是誤會,那就不用跪著了。”兩人緩緩起身,又聽萊安道:“我看你們身手還算不錯,既然王將軍已死,你們就暫時跟在我身邊吧,等我打探到聖物真正的下落,再行動也不遲。”兩人心中大大地舒了一口氣,忙對著萊安行禮。炎熠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敢問公主,這天蛹絲到底是什麼東西啊?”萊安看了炎熠一眼,重新坐下,“顧名思義,就是天蛹吐出的絲。天蛹、赤蝶、聖皇蟲、納須,乃皇族的四大密物,聖皇蟲的作用你們應該略有耳聞。至於這赤蝶,就是海神殿朱雀洞裡那一樹蝴蝶,周身赤紅,觸之即燃,什麼東西挨到它都會燒成灰燼。“至於天蛹嘛,四十年才能從幼蟲長成成蟲,吐出的絲堅韌無比,比最鋒利的寶劍還要厲害百倍,削鐵如泥,人要是不小心碰到它,瞬間就要被切散架。”炎熠兩人想到之前石橋上被切成肉塊的王成和李一,那絲的確鋒利無比,不由得打了個寒戰。“至於最後一樣,納須,也是最神秘的一樣,就連我都不曾見過它真正的樣子。想必,也不是什麼善物。”講述完畢之後,見兩人不再說話,萊安便大袖一揮,“你們以後就以侍衛的身份呆在我身邊吧。今天如果沒彆的事,就下去吧,我很累了,想要休息了。”就這樣,兩人鬼使神差地變成了萊安公主身邊的侍衛,一待就是好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