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店老板,程陽舒了口氣,“這下我們不用擔心錢財不夠了,可以免費吃喝了。”炎熠笑著拍了拍程陽的肩,“你還真是福將啊,隨便被個蟲子一咬,都能套出這麼多有用的信息。”程陽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那可是用我鮮嫩的血肉換來的。”程陽一想,又接著說道:“現在已經知道鑰珠在玄華寺了,我們是不是要去打探一下?”炎熠微微低首,“去肯定是要去的,問題是我們是直接去盜取,還是先去探一下地形。”“當然是後者!”程陽大叫著,“你沒聽店老板說嘛,他們竟然用蟲子的體液為染料給自己刻紋身,想想我就起雞皮疙瘩。還有海神殿裡我們遇到的那些機關,那些妖孽,這整個四神國都詭異得很,直接去偷,那個寺廟裡藏著什麼我們都不知道,說不定剛邁腳進去就掉到敵人的陷阱裡去了。”炎熠皺眉擺擺手,“說的太誇張了。不過你的擔心也不無道理,那我們還是明早先去探探再說吧。”第二天,兩人起了個大早,向店老板問了去玄華寺的路,就直奔而去了。玄華寺坐落在城郊較偏僻的地方,周圍有很多茂密的樹木,古刹躲在層層疊疊的綠葉後麵,隻露出頂上一角的金磚紅瓦,從下往上看去,極為肅穆。沿途設有許多石階,兩人沿著石階一路狂奔,卻發現沿途的人越來越多,待走到寺廟的跟前,人已經多得兩人無法再往前邁步,想必都是來參拜鑰珠的民眾。“終於知道為什麼店老板說我們隻能遠遠地看上一眼了。這陣勢,快擠成人乾了。”程陽被擠得頭昏眼花,埋怨地說道。炎熠拽著程陽走到一處人流較少的地勢,程陽喘著氣,搖搖頭,“這民眾的熱情真是太大了。”說著瞥了瞥黑壓壓的人群,他忽然一愣,站立起身子指著前方說道,“哎,不對啊,怎麼人都好像聚集在外麵,寺廟裡麵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聽程陽一說,炎熠這也才發現,寺廟的入口處有重兵把守,所有的人都被圍擋在外麵,並沒有放民眾進去,如同封鎖了般。“怎麼回事?難道鑰珠不再給人祭拜了麼?”炎熠說道。仿佛聽到了兩人的對話,旁邊一個穿著稍華貴的年輕人說道:“裡麵萊安公主正在參拜鑰珠,所以才不讓一般百姓進入的。”“原來如此。”兩人點了點頭。不久,果然見一位衣著華麗的女子從裡麵出來,隻見她體態婀娜,標準的瓜子臉,大大的杏仁眼,雖然周身都是女子的裝扮,卻隱隱透出一絲男子該有的英氣。底下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萊安公主在眾人的注視下走下台階,一輛馬車被牽了過來。萊安正準備乘馬車離去,忽然身形一滯,抬頭看向上方。原來樹上不知何時竄上了一隻花貓,正戰戰兢兢地站在樹乾上喵喵直叫。花貓腳下忽然一踏空,從樹上摔下,萊安輕輕用手一托,就接住了花貓。旁邊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見狀,也不顧士兵的攔阻,從身下鑽了過去,驚慌地一把跪在萊安麵前,小聲地說道:“公主殿下,這隻貓是我的,請、請不要責罰它。”萊安眼神微眯,也不回答,任由女孩跪在跟前,抬頭掃過黑壓壓的民眾,出聲道:“這孩子的父母在哪兒?”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衣著邋遢的男子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跪在跟前,微微顫顫地說:“小人管教女兒無方,驚擾了公主,請公主恕罪。”萊安俯下身子,把貓交予女孩手中,又拍了拍她的額頭,微笑著說:“下次看緊點,彆再讓它跑了。”女孩見公主並沒有降罪,不由得破涕而笑。萊安揚了揚手,示意她退下,男子就抓起女孩的手準備離去。又聽萊安忽道:“慢,我聽聞世人皆有護犢之情,連七八歲的孩童都能為袒護家貓挺身而出,你這個做父親的怎麼眼睜睜看女兒跑出來而在身後默不作聲?再則,今日我皇族祭拜鑰珠,平民百姓不得滋擾,孩提不懂禮儀尊卑,大人也不懂麼?”男子一聽,本已起身又一下噗通跪了下去。萊安也不去看他,徑直上了馬車,丟下一句話,“拖下去,斬。再送一些錢財到這個女孩家。”就揚長而去。“這女人真變態,看似饒恕了小孩又殺了彆人的爹。”程陽站在眾人中,小聲地嘀咕。就在萊安公主的馬車還沒走出百米,人群爭相準備進入古寺去祭拜聖物之時,又一馬車駛來,上麵下來一個官吏。隻見官吏對著民眾宣布道:“國舅有令,由於日祭就在兩日後舉行,恐有不軌人士對聖物不利,從今日起,玄華寺閉門封鎖,不再接受外來人祭拜,如有不遵從者,殺無赦。”命令剛宣完,玄華寺的大門就轟的一聲關了起來,門前的人群吃了閉門羹雖不悅,也沒有其他辦法,開始漸漸散去,就聽到人群中有人議論道:“這武派的剛拜完,文派就找人封了寺,這兩方鬥得還真是水火不容啊。”炎熠程陽兩人聽後,也是無奈地笑了笑,這政治上的鬥爭一直以來都是極為複雜的,隻是這一場鬨劇也破壞了兩人探查消息的計劃。倆人回到客店一番商量,現在玄華寺被重兵把守著,又不知道鑰珠的位置,盜取的可能性幾乎沒有,隻能把機會放在兩日後的日祭上。兩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而日祭也終於如期舉行。這天,兩人跟著擁擠的人群,向祭祀地點走去,到了目的地才傻了眼——正如店老板所說,祭祀場地在高高的祭祀台上,下麵的空地都被士兵把守著,不光如此,祭台周圍還拉起了高高的白色篷布,下麵的民眾根本就看不清裡麵的情況。兩人正苦惱著,程陽隨意一瞅祭祀台後方高高的哨兵塔,不由得計上心來,撞了撞炎熠,在他耳邊小聲地嘀咕了幾句。兩人退出了人群,繞到了後方,趁著兩名士兵不備就直接結果了他們,換上了他們的衣服登上哨兵塔。這個角度剛好可以把祭祀台裡的景象看清楚,兩人剛一站定,就聽到震耳欲聾的號角聲響了起來,一個戴著青麵鬼王麵具的人走進祭台,祭台上還有一些身穿華麗服飾仿佛是皇族的人在裡麵,他們個個席地而跪,圍繞出一個圓形。而在圓的中心,放著一個大約三米長的白色石棺,棺蓋上刻有一圈圈圓形的凹槽花紋。石棺的旁邊還有個一人高的石台,石台上方被一塊紅布遮蓋住,石台的後麵還放置著一塊方形石塊,石塊上滿是巨大的圓孔仿佛蜂窩一般,而在最靠邊的地方,還放置著一根用木頭搭置的架子。戴著麵具的人緩緩走入祭台的中央,來到石棺麵前,猛地將身上的衣服一撕,露出滿身的刺青。那些青色的紋身都是神獸的模樣,爬滿了裸露出來的每一寸肌膚。他猛地對著石棺跪下,雙手高舉,仰天麵向蒼天,嘴裡喃喃念著聽不懂的咒語,一邊對著石棺跪拜,在拜了三拜之後,忽然俯下身子趴下,像隻爬蟲一樣,四肢擺動著繞著石棺爬了一圈,接著又扭動著身軀直立著手舞足蹈起來。“那人在乾什麼?”程陽皺著眉問道。“他應該就是祭祀活動的薩滿,據說薩滿是人和神靈之間的中介者,他們的軀體可以成為人和神靈溝通的媒介,而現在他所跳的怪異的舞蹈,應該就是所謂與神靈對話的儀式。”炎熠邊看邊解釋道。兩人說話的間隙,欄杆的一角被人掀開,幾名士兵抬著四尊雕像緩緩走入祭台。隻見那雕像有半米多高,周身黝黑,看不出是用什麼金屬製成,分彆刻成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模樣。士兵將四尊雕像放在石棺的四個角上,就退了出去。鬼麵人還在石棺前跳著舞,見雕像已經放定,就從隨身口袋中抓了一把白色的東西握在手裡,走到青龍雕像旁,一把把手中的東西抹在雕像身上。那東西滑膩膩的,像是某種油狀物。接著,他如法炮製,給其他三尊雕像也抹上一樣的物質。鬼麵人大手一揮,令人把後麵如蜂窩狀的方形石塊搬到跟前,口中念念有詞,手卻極溫柔地撫摸著石塊。驚異的一幕出現了,巨大的圓孔中出現了一對大鉗子,接著是身軀還有藍綠色的尾部,一隻足足有成年男子胳膊般大小的聖皇蟲從裡麵爬了出來。鬼麵人似乎並不害怕,在聖皇蟲前伸出手,任由它爬上身體,停在自己的肩頭。他雀躍地來到青龍雕像前,猛地把肩上的聖皇蟲一抓,高舉過頭頂,大叫一聲,手往兩邊一扯,活生生地把它撕成了兩截,而那藍綠色的尾巴也在瞬間變成了紅色。鬼麵人把那前半截的身軀一丟,又掏出一把匕首,抓起已變成紅色的尾巴放在青龍雕像的頭頂,一刀刺下去,紅色的汁液立即流到雕像的頭上。這時炎熠才看清,原來雕像的表麵並不光滑,而是刻滿了蛛網一般的凹痕,紅色的汁液如今正順著凹痕往身下流去,在棺蓋上彙聚。不僅如此,雕像眼部位置處的凹槽似乎做了特殊處理,其他位置的液體都順著紋路一路往下,隻有眼部的汁液越積越多,遠看,就像黑色雕像亮起了一雙血紅的雙眼,十分瘮人。鬼麵人見青龍周身都已經布滿汁液,就將尾部拿到其餘三尊雕像上進行澆灌。待四尊雕像都已澆滿,他又在雕像前深深地一拜,之後走到一邊,從一名侍者的手裡拿來一矩火把,又拿起另一名侍者遞上來的碗喝了一口不知名的液體,走到青龍雕像前一噴。一個巨大的火團砸在青龍雕像上,就聽到“滋”的一聲,青龍身上的液體遇到高溫紛紛蒸發成水汽,在雕像的周圍凝結成一片淡紅色的水霧,慢慢向上蒸騰。說來也怪,一般水汽蒸發就會向四周散去,而且是沒有形狀的,而從這雕像上升起來的紅色蒸汽卻沒有四下飄散,且還保持著青龍的形狀,就如同從青龍身上臨摹下來一般,更像是從活物身上剝下來的靈魂。鬼麵人向其他三尊雕像也噴吐火球,白虎、朱雀、玄武也升騰出紅色的水霧,四隻形態各異的淡紅色神獸慢慢升向天空。看到這一幕,祭台上的眾人皆下地跪拜,包括圍繞在周圍的那幾名穿著華麗的皇族在內。鬼麵人先行一步站起,拿出一根如柳樹枝樣的枝條,沾取著已彙聚在棺蓋上的紅色汁液,並把它們灑向那幾名皇族人士。那幾人還跪在地上,此時卻是已經將半邊的衣服退下,露出刻有刺青的胳膊。皮膚一沾染上灑過來的汁液,就像遇到強酸性的液體般灼燒起了一股青煙,但很快,液體就滲進了身體裡麵。“他們這又是在乾嘛?看那幾人的表情似乎很痛苦。”程陽說著,眼睛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祭台。“不知道,不過從那個薩滿之前的動作我猜想,他把聖皇蟲的汁液流滿雕像的全身在棺蓋處彙聚,可能是在隱喻那些紅色汁液是神獸的血液,現在又灑給那些皇族,可能是在給他們洗禮吧。”炎熠側過頭對程陽說道。忽然,程陽臉色一變,仿佛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景象,忙喊道:“你看那是什麼!”炎熠忙回頭去看,隻見之前被灑上汁液的皇族人士,此時體型正在一點點長大,手上的肌肉也變得異常強壯,身後的背脊上長出了細細的絨毛,麵容也變得猙獰,甚至長出了獠牙,最後變成了一個身高近三米的如狼人般的怪獸。中間的鬼麵人將柳條一收,看了看四周已然變身成怪物的皇族,仰天大喊。這次他念的不是難懂的咒語,而是炎熠兩人也能聽懂的白話。“記住你們的神力是被誰所賜,記住你們的國家是被誰庇佑。無上至高的四神啊,我們將永遠追隨您的左右。”“無上至高的四神啊,我們將永遠追隨您的左右。”以下的眾人反複重複著鬼麵人的話。鬼麵人似乎很滿意,在呼喊聲中圍著眾人繞了一圈,回到原地後,他又對著眾人說了幾句煽動的話,沒過多久,他們又從野獸的樣子回到了人類的形態。“店老板說過,用聖皇蟲刻過刺青的皇族身體會變得異常強壯,難道所謂的強壯,指的就是這個?”程陽不由地說道。炎熠蹙了蹙眉,“看情況應該是了,有了這些會變身的獸人,這下要拿到鑰珠更難了。”鬼麵人看大家已恢複,招來身邊的侍者,小聲地附耳說了幾句話,侍者便退下了。不一會兒,侍者就領著四名赤身裸體的人進入祭台,那幾人皆披頭散發,身上布滿傷痕且被鎖鏈拷著。炎熠推了推程陽,“注意到沒,他們身上沒有刺青。”程陽也是一愣,“你的意思是說他們不是本國的居民。”炎熠點點頭。“記得春華說過,如被他們發現有外族人混入國內,會把他們直接如牲畜般宰殺。那現在這些人被趕入祭台,難道是……”剩下的話程陽沒有說下去,但也基本猜到了這些人的下場。炎熠神情凝重地盯著祭台上的一舉一動,隻見鬼麵人令人把最旁邊的木架移到中央,又令人把這幾名赤身裸體的人綁在木架之上。似乎隱隱猜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那些人個個麵露驚恐之色,有的甚至向旁邊的皇族跪地求饒。但四周的人皆麵無表情,冷漠地看著這些人無力地掙紮、哭喊,一點點被綁在架子上。一矩火把送到鬼麵人手中,他沒有絲毫遲疑的丟進了架子下麵的木堆裡。“轟”的一聲,火焰燃起,炙烤起綁在上麵的人。鬼麵人往燃著的木架前一坐,搖頭晃腦著唱起聽不懂的歌謠,和後麵木架上的慘叫聲、哭喊聲混合在一起,傳向四周。很快,哭喊的聲音就黯淡了下去,隻剩下鬼麵人隱澀的歌謠還在繼續。不知過了多久,一股股焦臭味傳來,鬼麵人這才回頭一看,之前還鮮活的生命,此時已變成一具具烏黑的焦炭,漆黑的臉上還隱約定格著死前驚恐的表情。一名侍者走到鬼麵人旁邊,低首小聲請示著什麼,隻見鬼麵人點了點頭,就自顧站起身,向石棺後麵覆蓋有紅布的石台走去。與此同時,幾名侍者已把中間的石棺打開,並把木架上的屍體悉數解下,一具具放入石棺,又重新蓋好棺蓋。聽到身後棺蓋重新放下的聲音,鬼麵人鄭重地握起石台,轉過身,一步一頓地走到石棺前。他大手一揮,旁邊的侍者扯下高高的白色蓬布,整個祭台立馬展現在腳下數以千計的民眾眼前。鬼麵人掃了一眼四周,周圍鴉雀無聲,他將石台高舉過頭頂,一扯紅布,底下的東西在展現出來的瞬間,就引來了眾人的歡呼——那是一個銅製的四角香爐,四麵都是鏤空的雕花設計,透過空隙可以看到裡麵放著一個圓球般的物體。祭台上,祭台下,在場的所有人在看到香爐的那一刻都跪拜在地,個個麵露虔誠。“我敢打賭,那個香爐裡裝的就是聖物鑰珠。”程陽看著底下跪拜的眾人說道。在眾人的注目下,鬼麵人把香爐放在棺蓋中間圓形的凹槽內,又後退領著眾人對其拜了三拜。起身,手一揮,一名侍者就拿著一件寬大的袍子,上前伺候著他穿上。他又小聲地吩咐了幾句,侍者就退下與其他幾人一起抬起了石棺,接著大袍一甩,在眾人的朝拜下,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了祭台。程陽焦急地扯了扯炎熠,“他們帶著聖物要走了,快想想辦法啊。”“不急,你覺得如果我們現在衝下去,拿到鑰珠的可能性有多大?”炎熠不緊不慢地說。程陽一下語塞,不知怎麼回答。炎熠接著說:“先不說拿到鑰珠,就憑他們剛才對待外族人的方式,我們一旦被抓住,被他們發現真實的身份,恐怕連灰都燒得不剩。而且,”炎熠眸色深沉地看著遠處鬼麵人周圍衣著華麗的皇族,“而且,那個薩滿身邊的皇族還會變身,看那副肌肉發達的怪獸樣,硬碰硬,我們打得過?”“那就這麼讓他們走了?”程陽說道。炎熠臉一沉,“走,先跟著他們,看他們把石棺運到哪去。”兩人混在人群之中,遠遠地跟著鬼麵人一行人,隻見他們被重重士兵護衛著,緩緩走進皇城的大門。“皇宮……這下難辦了,先不說進不進得去,就算進去了,皇宮這麼大,要怎麼知道鑰珠的具體位置啊?”程陽看著皇城的大門緩緩關上,不由得有些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