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穿過走廊,又來到一個空曠的地方,腳下的路變成了一道斷崖,旁邊不遠的位置有一座一米多寬的石頭砌成的道路,懸空地架在那裡,連接著兩邊。上是望不到頂的峭壁,下是漆黑不見底的深淵,石橋的側上方有數個巨型的大洞,幽黑的不知通向何處。兩人來到石橋邊上,炎熠發現這石橋異常光滑,就像被什麼打磨過一樣。就連基德也覺得奇怪,“這橋怎麼這麼乾淨?彆的地方到處是灰塵,唯獨橋上跟被水洗過一樣乾淨。”炎熠蹲下抓起旁邊的沙石,灑在橋麵之上,等待了會兒,見並沒有什麼異常,這才小心翼翼地上了橋。走到接近橋中心的時候,炎熠剛灑在橋上的沙石忽然顫抖起來,而腳下也傳來微微震動。上方的大洞中忽然吹進一股大風,帶著濃重的濕氣,耳邊也由遠及近傳來轟鳴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正在朝這邊衝過來。炎熠和基德疑惑地死死盯著黑洞的深處,忽然嘩的一聲,底部湧出大量的水流,沿著洞穴就向兩人衝來。 “跑!”炎熠臉色大變,大吼一聲,拚命向前衝去。無奈兩人正在橋中心,這麼短的時間根本到達不了對麵。水流巨大的衝擊力撞擊在炎熠的身上,他俯身想要抓住身下的石橋固定住身體,可石橋過於光滑,根本沒有任何可以攀附的東西,手在石橋上抓了個空,被流水衝擊得高高拋起,眼見就要朝深淵摔去。炎熠手上忽被人一抓,他借著那人的力被拉了回來,重重撞在石橋的內側。肩膀被撞得生疼,他瞅見石橋內側長有許多藤蔓,忙用另一隻手纏上一捆緊緊拉住。炎熠的上方,基德一手抓著藤蔓,另一隻手抓住炎熠,炎熠的重量讓他的身子猛地一沉,手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好在炎熠很快就攀住藤蔓放開了手,基德這也才舒了一口氣。噴薄的聲音慢慢遠去,水量也慢慢減少,兩人吊在石橋邊上,任由最後一絲水流越過頭頂傾瀉進深淵之中。“我終於知道石橋為什麼那麼乾淨啦。”基德有些調侃地望著水流說道。炎熠沒有搭話,抓住藤蔓一蕩,蕩到基德身邊,用手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又指了指上麵。基德順著炎熠指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原來他們靠著石橋的內側上方,有一條凹進去的溝壑。基德剛想問那是什麼,炎熠已經攀著藤蔓爬了上去。越接近溝壑,越隱隱有股熱感傳過來,兩人爬到上麵一看,隻見溝壑裡擺放著些許東西,每隔一段距離就放置了一個圓形玻璃罩,罩子裡有什麼東西在燃燒,散發出陣陣熱浪。玻璃罩的旁邊散布著一些像是動物的肉塊,無數不知名的如米粒般的蟲子,在肉塊中鑽進鑽出。基德一陣乾嘔,接著又說道:“那蟲子很像我在道爾身上看到的那種。”說完不想再看似的,把頭彆向一邊。“這東西叫膚蠅,寄生在人類身體裡,以食人肉為生。”炎熠邊麵無表情地解釋,邊繼續查看溝壑。“膚蠅隻有在溫暖的地方才能存活,這裡常年被水衝刷,溫度不高,那些玻璃罩就是熱源,提高溫度用的,而這些肉塊就是膚蠅的食物。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裡應該是膚蠅的培養地。”“真惡心,養這些東西乾什麼?”基德很不情願地重新又打量了一下溝壑。“你不是想知道公爵的神力是怎麼回事麼?”炎熠朝基德擠擠眼,“看咯,這就是其中一個答案。膚蠅分食人肉,隻要數量足夠多,瞬間就能把人啃沒了。殺死柯查德的蟲子就是它們,而且我猜想,寄生在道爾身上的也有它們的份。”炎熠說道。“不會吧?”基德似乎還有些不相信,看向炎熠的眼神還帶著驚訝和懷疑,炎熠漠然地點了點頭。“利用生物當作武器麼?”基德喃喃自語。“走吧,彆看了,膚蠅的卵是貼在蚊子上的,利用蚊子叮人再附到人身上,如果這裡的蚊子發現了我們,我們就要變成肉塊啦。”說罷,炎熠拽住上麵的藤蔓,腳下一用力,準備越過溝壑直接爬到石橋上去。看到炎熠已經往上爬,基德也不敢怠慢,手腳並用朝上攀去。兩人重新爬上了石橋,依然不敢久留,生怕又發一次大水,一鼓作氣跑到石橋對麵。跑過了石橋,終於可以緩口氣,基德靠在一旁的石壁上休息,炎熠也坐在一旁恢複體力。炎熠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抬起頭有些凝重地看著基德。“剛才,謝謝你。”炎熠說道。基德有些莫名其妙,“謝我什麼?”炎熠腦門一波黑線,“剛剛你救了我一命。”原來是為這事道謝,看著炎熠嚴肅的表情,基德不由覺得滑稽,“不用那麼客氣,經過這趟,我們也算共過患難了,如果能活著出去,我想我們一定會成為朋友。”基德爽朗地一笑。炎熠不由得一顫,“朋友……”他的眼神漸漸暗了下去,“基德,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存在的意義就是把這個世界給毀了,而一旦世界毀滅,你也將不複存在,你還會把我當做朋友麼?”炎熠把頭低下,臉上的神情因為陰影越發看不清楚。“世界毀滅?世界要是毀滅了,那我們倆都得消失。”基德不解地看向炎熠,後又歎了口氣,“哎,雖然不清楚你在說什麼,但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我想你也有你的苦衷。有的時候,我們就像一個個棋子,做什麼由不得我們。”炎熠的心又像被撞了一下,猛然盯向基德,基德的話讓他想起了絡腮胡,在破停車場案整個世界消散時,絡腮胡和基德說過類似的話,這兩人的身影像是重疊在一起。看炎熠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基德不由地問道:“你怎麼了?”炎熠回過神,淡淡地回道,“想起了一個朋友,他和你說過相似的話。”“哦?竟然和我一樣說出這麼有品位的話,一定也和我一樣這麼英俊瀟灑吧。”基德饒有興致地說道。“他啊,胡子拉碴,肥肉一堆,不過是個很好的搭檔。”炎熠半眯著眼像是回憶。 “你們地關係一定很好吧。”炎熠笑了一下,“我第一次見他,是在外太空,為了殺死外太空生物,我們臨時組成了搭檔,我們一起經曆生死,在被逼得走頭無路的時候,他還為了保全我,自己引開怪物。隻不過任務完成後,他就消失了。 “第二次見他是在一個停車場,他依舊是我的搭檔,陪著我一起破案,任務完成後又一次消散。”炎熠的聲音很低,說完後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山壁,卻像是在看一片虛無。“我聽人說True world裡的人一旦消失,他的代碼重塑的幾率隻有千分之一。嗬嗬,”炎熠苦澀地一笑,“好不容易在另一個世界重生,又被我打散了……”“True world?外太空?”基德重複著炎熠的話,“你的經曆很精彩的樣子,不過都是些我聽不懂的詞語。那麼,你的朋友消失,是指他離開了?”基德不解地問。炎熠卻不再回答,許久,他定定地看向基德,站起身子,“我啊,最怕欠你們,因為永遠都還不了。”接著又自嘲地笑笑,“我在乾什麼,對著一堆代碼感傷什麼。”炎熠喃喃自語,像是對自己說著,他轉身看向基德,“不說了,反正你也聽不懂,我還不想讓心裡堅定的東西動搖。”他頓了頓,“休息好了就繼續走吧。”兩人走過石橋,繼續前行,很快就來到一個石頭砌成的房間。走進石室,除去進來的小門,側麵還有一個類似出口的小門,其餘地方全是封閉的石壁,房間裡隻有一汪水潭,占了地麵接近百分之八十的麵積。潭底裡放置著些能發光的石頭,照得整個水潭清澈透亮。裡麵養了些許水草,水草裡各式的魚兒鑽來鑽去,旁邊的石堆裡還棲息著一些依水而生的小類兩棲動物。兩人沿著水潭繞了一圈,查看了下周圍的石壁,烏黑的石壁上並沒有什麼異樣。“建地宮的人好興致,還知道養一池觀賞魚。”基德邊打趣地說道,一邊停下身子蹲在池邊看著水潭。炎熠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用手探查著周圍的牆壁。石壁上什麼裝飾都沒有,也並不光滑,常有突出來的石塊硌手,有些甚至還很鋒利,開鑿得十分粗糙。反觀水潭,潭邊的青石一塊塊平整擺放,就連石塊間的縫隙都被水泥填好,水潭周圍更有一階一階的石梯延伸至水裡,炎熠也俯下身子半蹲在水潭邊上。剛才還興致勃勃的基德,正發愣地盯著一塊凸出水麵的空地,炎熠不由地問道:“看什麼看得這麼出神?”基德依言用手一指,“那個是螳螂麼?”炎熠湊過來,看著他手指所指處的綠色動物,剛想說螳螂有什麼好看的,話還沒說出口,他也發現有點不對勁。那隻綠色的螳螂行走十分怪異,一般螳螂都是用後肢行走,前肢作為覓食和防禦的工具,這隻卻完全匍伏在地,四肢一挪一挪地朝有水的方向爬去。炎熠皺了皺眉,對殘廢的小動物沒什麼興趣,收回看螳螂的視線,轉而看向腳下的潭水。水裡有很多魚,有大有小,在潭底的光線照射下,炎熠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們在潭中的一舉一動。不過雖然數量不少,卻都十分地慵懶,大多都趴在潭底,偶爾有幾條遊動,也隻是稍微擺動一下尾巴。“快來,快來。”正當炎熠繼續查看水潭時,基德忽然大叫道,手朝著炎熠方向招呼著,視線卻不曾離開盯著的事物。炎熠又一次湊過來,隻見剛才那隻螳螂已經落到了淺水區裡,此刻身體直立,其下身的肛門處,有一條黑色的東西正從螳螂體內鑽出來。炎熠蹙了蹙眉,頗為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黑色的蟲子像蚯蚓一般扭動著身子,一點點從螳螂體內鑽出,當它從螳螂體內鑽出最後一點的時候,便一頭栽入水中。“這是……”炎熠想起之前在瀑布後麵的洞穴裡看到的蟲子,似乎就是眼前這種。它的長度足足有三個螳螂那麼長,而剛剛那隻被它寄生過的螳螂,在它完全脫離後就倒在一邊一動不動。炎熠的眼光跟著黑蟲延伸到水下,隻見它扭著身體,遊到一條體型稍大的魚旁邊,黑色身子迅速纏上魚身,一頭立起在魚身上輕輕地觸碰,像是在探找什麼。當戳到活動著的魚鰓時,似乎找到了想找的東西,立即朝著魚鰓的縫隙裡鑽了進去。魚身隨著黑蟲的鑽入微微顫抖,但卻並沒有強烈地反抗,包括前麵黑蟲纏住它時,它都十分地溫順。很快,黑蟲便整個鑽入了魚體中,魚稍稍扭動著身子,然後就像其它魚一樣,臥在潭底,偶爾擺動一下尾巴。看到這兒,炎熠歪著頭想著什麼。基德卻又在此時叫了起來,“我知道,我知道這是什麼!我在藏書室裡曾經看到過關於它的書,它叫鐵線蟲,專門寄生在大型的昆蟲體內。”基德頗為激動,“它們在幼蟲的時候就會找寄主寄生,然後在其體內越長越大,當寄主的身體不再能容納它們的時候,它們就會操控寄主的身體,往水源方向前進,使寄主溺水而亡,自己再去尋找新的寄主……等下,操控寄主的身體……”基德又像是忽然想通了什麼,猛然立起,“為什麼開始沒有想到,道爾曾說他的身體越來越不受控製,難道他肚子裡的那根像管子樣的生物,就是鐵線蟲?!”基德驚訝地得出自己的結論,他看向還蹲在地上的炎熠,想知道他對此番結論的看法。炎熠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一邊站起,“應該就是你所說的那樣,這也是公爵的另一樣生物武器。這樣也就解釋得通波爾特那場著名的海戰了,敵人全員失蹤,不過是被鐵線蟲操縱著全部溺水了而已。“另外,鐵線蟲既然可以操縱寄主的肢體,是不是這寄主也不分死活,都可以操控呢?這樣的話,戰死的士兵又能重新起來作戰。”“你的意思是說,波爾特能操控屍體的傳聞也是真的?”基德問道。“事實擺在眼前,你還在懷疑什麼?難道你還真信有鬼神可以操控?”炎熠雙手插兜,看向基德。“不,從道爾開始出事起,我就知道這裡麵一定有問題,但我還有很多疑惑的地方,比如如果是利用這些蟲子殺人,那為什麼道爾還要寄養在自己身上,這無異於自殺。“另外,這都是些低等動物,怎麼讓它們聽人的口令行事,讓它們殺誰就殺誰?”基德看著炎熠,一股腦地把心裡的疑問說了出來。炎熠笑了笑,“有什麼疑問,等出去再告訴你吧,我們現在必須要走了。剛才你說話的時候,又有幾條鐵線蟲從魚的肚子裡跑出來了,它們沒去找彆的獵物,而是順著台階往上爬。”說著,炎熠用手指了指水麵,接著就自己徑自朝一側的小門走去。基德聽到炎熠的話,不由得後退兩步,驚恐地看著水麵,又聽炎熠接著說道:“這鐵線蟲我上次在瀑布密室裡也看到過,它貌似是兩棲動物。”基德知道炎熠的言外之意:這蟲子離開了水,照樣能活。一想到鐵線蟲變態的寄生方式,基德心裡也是一緊,也不再多問,立馬跟著炎熠後麵向側門走去。從石室出來,他們發現麵前已無路可走。耳邊傳來瀑布撞擊岩石的轟鳴聲,眼前隻有用鐵索架成的一段索道,索道上有一處平台,索道的儘頭有幾段朝上的石階,石階的上麵是一扇巨大的石門,石門的上方有一根鐵鏈和鐵索橋相連。石門很大,上麵刻有的圖騰和炎熠在密室中看到的十分相似。炎熠望了望石門,“這裡離瀑布很近,對麵那個門很可能就連接著瀑布的密室,也應該就是出口。”“那我們怎麼過去,用這個?”基德問道,並來到鐵索邊,看著鐵索上的平台。炎熠俯身看向平台的底部,發現平台的下端設有齒輪,緊緊和下方的鐵索咬合在一起,而平台上方有一個圓環,固定住平台兩端,套在上方的鐵索上。炎熠用勁扯了扯圓環,絲毫不動,又看了看斷路後的深淵,深不見底,沒有一處可攀爬的地方。“看樣子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上吧,還算牢固。”炎熠說完便跳上了平台,基德也跟著上了平台。兩人拉動平台一旁的拉杆,隻聽到一陣金屬咬合的哢嚓聲,平台微微一晃就向前動了起來,平台拖動鐵鏈,發出金屬特有的摩擦聲音。忽然,聲音一滯,平台也像遇到阻力一樣一頓,鐵鏈被拉得繃直,對麵的石門處轟然作響,隨著一陣顫動,大片的灰塵抖落,平台又重新開始前進,隻不過速度更慢,石門同時慢慢向上吊起。“將鐵索的動力轉換為石門的拉力,這地窟有著很精妙的設計。”基德看著緩緩而起的石門,不由地讚歎道。“這樣,這扇門隻能從這邊打開,彆人也不可能從另一邊進入,從而發現地宮的秘密啦。”炎熠接著說。“原來是這樣。”基德恍然大悟,然後走向前,扶著平台旁的扶手,望向腳下漆黑的深淵。風自下而上吹來,吹亂了基德額前的碎發,基德回過身,倚靠在扶手上,忽然話鋒一轉,“炎熠,這件事結束後,你有什麼打算?”炎熠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正在發愣,基德接著說道:“不如等這邊案子完全破了,你就效力於我算了,去我的城堡當我的門客。我明天就和公爵說退出公爵之位的競爭,雖說成為公爵是至上的榮耀,但想到要與這些蟲子為伍,我實在是無法忍受。”說完便看向炎熠,等著他的回答。炎熠自嘲地笑了笑,看了基德一眼沒有說話。忽然,炎熠像是看到了什麼,笑容一時凝固在臉上,隨即臉繃得很緊,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基德身後的石門處。基德看炎熠的臉色忽覺不對,正準備轉身,卻聽炎熠說:“你不是想找公爵說退出競爭之事麼?不用找了,他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