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們趕到玉兒家大彆墅的時候才發現,原本風水格局特彆好的彆墅現在竟然一片蕭條,甚至於我們一路把車開進了院子裡,才見玉兒父母從彆墅裡走出來查看來人是誰。不到一年時間,原本奴仆成群的大彆墅竟然隻剩下了兩個人,這讓我感覺不可思議。進到屋裡後更是驚得我下巴都掉了,彆墅內空空如也,最值錢的東西恐怕也就是我們屁股底下的真皮沙發了。看著這段時間衰老了近十幾歲的玉兒父母,我思索著該怎麼開口才能不觸碰到他們的自尊底線。“李大師來是有什麼事嗎?”倒是玉兒的父母先開了口,看來他們還記得我,這就好辦多了。我們從招魂那件事說起,三三兩兩地聊了起來,直到我問起玉兒的近況老兩口才歎了口氣,說自從玉兒有次說要去S市同學家裡玩兩天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了。和時間點相對照,玉兒應該是從趕屍派和黑衣男逃走後就一直留在養鬼道了。“該走的,留不住。”末了,玉兒母親輕聲歎息。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本來已經準備放棄的我們卻被這句話叫停了腳步。“伯母此話怎講?”也許是彆墅太久沒有人來過了,也許是事情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也許是內心積壓已久的秘密需要釋放。總之——玉兒的母親告訴了我們一個埋藏在她心裡多年的秘密。其實玉兒並不算是她的孩子。她和玉兒父親結婚多年未孕,年輕的時候還好,過著甜蜜的二人世界,並不覺得沒有孩子是件憾事,但隨著兩家父母的催促和年齡的增長,兩個人終於坐不住了,去了全國各地著名的專治不孕不育的醫院做檢查,結果每次檢查結果都為二人均沒有生育能力。從此,他們開始了漫長的尋醫問藥生涯,吃了各種苦,受了各種罪,眼看著過了最佳的生育年齡,兩個人的心也慢慢冷了,最終放棄了治療。沒曾想在兩個人徹底放棄了生兒育女的希望後反倒是懷上了。二人欣喜不已,就連醫院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說是發生了奇跡。更加奇怪的是,自從玉兒母親懷孕後他們家就好運連連,先是玉兒父親辭職下海開公司大賺了一筆,後是玉兒母親不但被批了帶薪休產假,還從小小的科員升為了科長,就連玉兒爺爺奶奶多年來的老寒腿都莫名其妙地好了。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但人往往對莫名其妙得來的好處視為理所當然,所以他們並未在意,隻當是肚子裡的孩子帶來的好運。很快就到了臨盆期,經過了一天一夜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玉兒母親產下了一女,這個小生命的到來給全家都帶來了莫大的歡樂。但很快他們就覺得不對勁了,原本應該眼神澄澈的小嬰兒,卻總是以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前來看望她的親朋好友,甚至抗拒父親母親的親近,而且她的五官長得也不像他們任何一人。疑問越來多,鬼使神差的他們帶著小小的嬰兒去做了親子鑒定,鑒定結果更是讓兩人的額頭直冒冷汗,她竟然和他們兩人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這也太不科學了!害怕過後,兩人想起了家裡最近發生的各種好事,想著這應該是上天賜給他們的鳳凰之女,更何況經過了十月懷胎和一朝分娩,還有這些日子建立起來的感情是不會輕易就能被抹殺掉的。所以,即便是知道了玉兒和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後,他們還是把玉兒帶回家悉心養育著。就這樣一直到前段時間玉兒失蹤,他們都過著一家三口的普通生活,除了玉兒對他們有些冷淡外,還算幸福。“玉兒的名字是誰起的呢?”總不會這麼巧合,玉兒的父母偏偏就給玉兒起了和鈺兒同音不同字的名字吧,我想。“玉兒本名吉祥,是我老公起的,後來玉兒嫌不好聽就自己改了名字。”自己改的名字,難道說玉兒是從一出生就有前世的記憶?難道她轉世輪回時並沒有過奈何橋喝孟婆湯?她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為何能夠帶著前世的記憶投胎轉世?是機緣巧合,還是有人費儘心機?再往後就沒什麼可說的了,玉兒失蹤後他們家極速敗落著,甚至到了變賣家產的地步,而他們仿佛是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到來,所以接受起來倒也坦然。帶著疑問我們離開了玉兒家,一出門我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上次來這裡的時候還是炎熱的夏天,現在已經是初冬了。得知我們要回家看我媽,林恒昌死皮賴臉地非要跟著一起去,還美名其曰要為楚殤這個醜女婿見丈母娘加油打氣。“你就不能給我們二人世界留點空間嗎?”楚殤黑著臉看著趴在車頭上充無賴的林恒昌。“不能。”林恒昌回答得很乾脆,“除非……我也找到女朋友,否則我就當你們一輩子的電燈泡。”這下不止楚殤,就連子良也對自己的主人一臉嫌棄,心想,我怎麼就認了這個白癡當主子呢?死纏爛打了半天後,林恒昌終於如願以償地上了車,無視一臉黑線的楚殤和子良打鬨著。哈哈,我終於知道楚殤的克星是什麼了,妥妥的就是林恒昌呀!我家離市區並不算很遠,幾個小時的車程就到了,給我媽打完電話我們就出發了。眼看著離我家越來越近,楚殤卻越來越緊張了,完全沒有了之前淡然的樣子。“我怎麼感覺我這會兒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呢?”楚殤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哈哈哈……你要有呼吸和心跳才真是活見鬼了,還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哈哈……”林恒昌笑得前仰後翻的。楚殤一個冷眼翻過去,林恒昌趕忙識趣地憋住了笑,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再給自己扔下車可就麻煩了,最後還討好地非要自己開車,說讓楚殤休息休息。沒想到這家夥上了駕駛座一腳油門直接踩到了120,這哪裡是想讓楚殤休息,分明是想快點將他送到令他感到心慌的地方啊。在林恒昌的不懈努力下,原本四個小時的車程硬是三個小時就到了。下了車,無視楚殤幽怨的眼神,林恒昌幸災樂禍地敲了門然後將楚殤推到門前。“沒想到你們來得這麼快,我還沒打掃完衛生呢,這位就是十三的男朋友吧?”開了門,我媽不確定地打量著楚殤。“阿姨好。”楚殤彆彆扭扭說,臉還紅了三分。“好好好,快進來坐,都累了吧,我去給你們倒水。”一連三個好字,讓我知道我媽對楚殤的第一印象應該還不錯,沒辦法,誰讓我媽也是個顏控呢!進了屋,林恒昌肆無忌憚地開著楚殤的玩笑,他料定有我媽在楚殤就不敢發作,我媽倒是和他聊得挺嗨的。熟悉了之後,林恒昌索性把身子往沙發上一靠,雙腿自然前伸,我媽也不在意,反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楚殤可憐巴巴地看著我,一臉吃醋的表情。正熱鬨之際,有人敲門,原來是我的發小李靚兒來了,這時原本已經放飛自我唾液橫飛、手舞足蹈逗我媽開心的林恒昌突然住了口,趕忙收起前伸的腿正襟危坐起來,這動作表情簡直和楚殤是一模一樣。直到靚兒離開,林恒昌才鬆了口氣,大喊“我的春天來了”!感情這家夥是看上靚兒了啊,隻可惜名花已有主,就看林恒昌會不會鬆土了。我家隻有兩室一廳,我和我媽一個房間,楚殤他們三個就隻能擠一間了。到了晚上,我和我媽躺在被窩裡說著悄悄話。我媽感歎著時間飛逝,一轉眼我就長成大姑娘有男朋友了。我趕忙問我媽對楚殤印象如何,我媽隻問了句他對我好麼,我說好,然後我媽就說,好就好。好就好?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啊?第二天我媽張羅著要出去買菜給我們做好吃的,可眼看著快到中午了還沒有回來,我突然心慌起來,趕忙給我媽打電話,卻一直都無法接通。我換上鞋正準備出門去菜市場的時候,靚兒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說我媽出車禍了,正在醫院搶救!我腦袋“嗡”的一聲就炸了,眼淚止不住往下掉,來不及多想就趕忙開車去了醫院。“病人嚴重失血,血庫血液不足,請問你們誰是B型血?”一個護士一臉嚴峻地問我們。“我是AB型可以麼,我是病人的女兒,抽我的血吧,多少都可以,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媽媽……”我邊哭邊伸出了胳膊,你養我小我養你老,你給了我生命,我願意用自己的命換您的命。護士看了看哭得梨花帶雨的我搖了搖頭,“不可以,而且直係親屬不能輸血。”為什麼,為什麼眼看著最親近的人受傷我卻無能為力,甚至是幫不上一點忙?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從我的內心深處散發開來,擊得我渾身發軟。還好林恒昌是B型血,才能及時給我媽輸上血,否則我真的不敢想後果會怎樣。看著從手術室裡推出來的一臉蒼白的媽媽,我不禁鼻子一酸又想掉淚,這時警察過來了解情況了。肇事逃逸,警察懷疑不是簡單的車禍,因為我媽是在菜市場一個攤位前被撞的,這裡平時都是步行或騎車者,很少有車能開過來,而且根據現場的痕跡表明,車子應該不是失控才撞過來的。可我媽平時為人和善,不可能會得罪人啊,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到底是誰會對我媽下手。最後警察隻得先離開,再去現場勘查一下。“也許警察的方向錯了,不是仇殺未遂。”“什麼意思?”“養鬼道。”隻三個字,楚殤就將我的思緒給捋清了。是啊,我們每到一個地方養鬼道就會出來攪和一番,周圍的人也會跟著遭殃,可為什麼這次養鬼道不直接對我們下手,偏偏要對付我媽這個手無寸鐵的中年婦女呢?“交了這麼多次手,吃虧的都是他們,所以他們現在不敢對我們輕舉妄動,而謀害阿姨應該是不想她告訴我們什麼,或者是拖延我們尋找法身的腳步。”林恒昌蒼白著一張臉,眉頭緊皺著分析道。“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該怎麼說……”楚殤為難地開口。到了現在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呢,養鬼道越來越猖狂,他們越是不想我找到法身越代表這其中必定有什麼貓膩。對於現在來說,除了能讓我媽好起來,就沒什麼比能讓我快速找到法身更重要的事了。“你和玉兒有著糾纏不清的關係,我想他們不想你媽告訴我們的也許和你的身世有關,會不會你……”楚殤越說聲音越小,我卻明白了他的意思。說起我的身世確實可疑,我從小就沒有爸爸,我媽說是他們感情不和離婚了,可為什麼這二十多年來他一次也沒有看過我呢?而且家裡連一張男人的照片都沒有,小時候還有人偷偷議論過,說我是“野種”,難道我也和玉兒一樣並不是我媽的親生孩子?一想到我和我媽也許沒有任何的關係我就無法接受,難道這麼多年來寵我愛我的媽媽隻是我轉世的一個寄體?可眼下真相又是如此的重要,讓我不得不逼迫自己去麵對它,即使心裡百般不願意,我還是同意了去做一個DNA比對,同時求靚兒去問問家裡的大人,關於我爸還有我出生時事情。得到DNA比對結果的時候,靚兒也將消息傳了過來——原來我媽當年懷我的時候並未結婚,而當時她有一個已經快要談婚論嫁的男朋友,卻在訂婚前跑掉了,原因是我媽未婚先孕,懷的卻不是他的孩子。消息不脛而走,所有人都知道了李家姑娘未婚先孕,而在當時這種行為是非常可恥的,我姥姥姥爺逼問我媽孩子到底是誰的,我媽閉口不答,逼迫我媽打掉孩子,我媽誓死不從,氣得姥姥姥爺差點和她斷絕父女關係。而我媽為了給我一個相對健康的成長環境,一直告訴我她是和爸爸離了婚的,並讓我叫姥姥姥爺為爺爺奶奶,而我竟然傻乎乎地從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顫抖著手打開鑒定報告,果然……沒有一點血緣關係。想到也許我和玉兒是一樣的我就感覺惡心,可我卻還不如她,畢竟她的出生曾給一個家庭帶來了希望和快樂,而我卻給一個家庭帶來了恥辱和毀滅。看著依然躺在病床上的媽媽,我的情緒前所未有的低落。當初她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小姑娘,到底是頂住了怎樣的流言蜚語和各種壓力才將我生了下來啊!“等我媽醒了不要問她我的來曆。”“可這樣我們會很難找到你來源地的。”“那也不要問,她已經夠苦了……”以前你護著我,現在換我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