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噩夢(1 / 1)

惡生門 丁懷瑾 2785 字 3天前

萬人塚的確是修築在皇宮之中無疑,隻是現實卻比他們之前所掌握到的更加棘手。白慕辭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回惡生門找公羊長老,他是有大智慧的人。神史上說,像公羊長老這樣的先知,幾萬年也才出現一個,而這種人,大多都是早夭之人,極難培育,因為泄露太多秘密,所以生生世世輪回之路都會比較坎坷,而公羊長老是九州之上唯一一個活到兩百歲的先知。白慕辭和莫敵趕路趕累了,便找了一家客棧歇腳。一路上白慕辭都在與莫敵細細地說著惡生門的規矩,說了一路,倒有些口乾舌燥了,莫敵笑笑,隨即又說:“我若死了,你真會跟我一起去那輪回路麼?”他問得隨意,可兩隻眼睛卻是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看著她。她一時晃神,卻覺得怎麼答都是不好的,她不畏生死,生亦何歡,死亦何哀,可到底,她說不出和他共赴生死的話。想了想,良久她答道:“我自是願意將命賠給你的。”莫敵歎息,便不再做聲,左右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她明明知道,他要的不是她的命,而是她的一句承諾。兩人要了一間房,她在房裡卸下鬥篷坐了下來,倒了一杯水剛想送進嘴裡,一口血從嘴裡噴到了茶杯上。她放下茶杯趕緊捂住還在咳血的嘴,莫敵著急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白慕辭搖搖頭,擦了一把嘴上的血漬說:“沒事,不過是受了些內傷,不打緊。”莫敵忽然記起,她被那蜥蜴尾巴掃在了樹乾上,一身狼狽。他站起來,劍眉豎起,渾身都是殺氣,就連空氣中都泛著一絲冷意:“我要殺了他。”白慕辭攔住他:“不過是受了些小傷而已,如今這萬人塚我們是回不去了,搞不好還要連累三王爺。”他們離開時,是坐三王爺的馬車離開的,也不知有沒有被那陰險狡詐的國師發現。莫敵頹敗,他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龐,歎息道:“我要怎麼護你一世周全,保你一世平安?”燭光將他的臉映得溫柔極了,他歎,他惱,可最終都湮沒在一聲悵然的歎息之中。白慕辭彆過頭,躲開了他的手說:“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是夜,寂靜如水,一陣低沉的呼喚將她喚醒,她起身,卻不見莫敵的身影。她疑惑地起身,打開門走向濃濃的夜色之中……她穿過一扇門,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陣的哀鳴,那聲音她是熟悉的,腦海中便出現了那一身白衣,總是溫柔笑著的人,如同雕刻精致的瓷玉器皿。正是他們苦苦尋找的,傅之河。此時傅之河滿身狼狽,被鎖在血紅色的池中,那池中散發出陣陣血腥味,池中浮動著慘叫聲。傅之河被巨大的鎖鏈鎖住了雙手,池中陣陣冤鬼的慘叫刺透耳膜,一雙雙枯草般的手攀附在傅之河的身上,看上去猙獰可怖。傅之河一張臉低低地垂著,吐納著微弱的氣息,身上的紅光隱隱浮現。白慕辭急了,她想從冤鬼浴中拉起傅之河,可是手卻穿透了他的身體,白慕辭道:“傅之河,你怎麼樣了?”良久傅之河自嘲地笑笑:“怎麼會呢,怎麼會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裡聽到她的聲音,簡直是癡心妄想。”忽然傅之河發出一陣慘叫聲,那股灼心之痛蔓延開來,好像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被拆開了然後再重新組合起來。傅之河慘白著一張臉,眉毛擰巴在一起,那疼痛持續了一會兒卻絲毫沒有減弱。“滾開,滾開,我不要成魔……”白慕辭看著傅之河,雖然清楚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可還是忍不住反複喊著傅之河的名字,她眼睛酸澀,心也跟著抽痛起來,她說:“傅之河,你要等著我,要等著我……”牢中忽然進來三個人,為首的一個長著花白的頭發和長長的胡子,黑羽和國師分彆站在老者身後兩側,唯唯諾諾的模樣和今天囂張的姿態判若兩人。如果是她,大概也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這老者身上強大的邪惡妖氣衝擊著白慕辭身上的每一寸皮膚。她抬眼看去,便看到老者本體的模樣,粗壯的槐樹根攀枝錯節,像是夜晚的鬼魅一般張牙舞爪。是了,他才是蜥蜴妖口中的“老祖宗”。白慕辭看得心驚膽戰,她感到老者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盯上她,豆大的汗珠滑落,卻看到老者轉移了目光,將目光鎖定在了傅之河身上。他道:“魔氣竟被壓製住了。”老者忽然伸手,手指彎曲,隔空捏住了傅之河的喉嚨。傅之河翻了個白眼,劇烈地乾嘔著。白慕辭想去阻止老者,可她如今不過是傅之河的一方執念,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傅之河身體裡的紅光乍現,魔氣越來越洶湧,傅之河的眼睛變得血紅一片,他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老者的手被一抹紅光擊中,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傳出來……空氣中的魔氣越來越洶湧,老者大笑一聲:“哈哈,就是此時,我要變成這九州的主宰,變成這萬物蒼生的主宰。”老者飛身過去,一隻黝黑的如枯樹皮一般的手掌壓在傅之河的天靈蓋上,想將那團魔氣從傅之河身上吸出來。傅之河發出一陣痛苦的慘叫,水中的鐵鏈發出叮咚作響的聲音,他長大嘴,血池中的冤鬼變成一團薄霧被傅之河吸納進了身體之中。他低吼一聲,鐵鏈從池中破碎,變成無數碎片,被鐵鏈擊中的國師和黑羽倒在了地上吐了口血。從池中飛出的傅之河臉上儘是邪氣,他反手抓住老者的喉嚨,他說:“既然你那麼想成魔,那我便成全你,讓你成為我這身體的一部分。”老者知道不妙,蒼勁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他說:“你不能如此,是我為你修築這萬人塚,是我讓你成魔,是我讓你成為這九州大陸最強的強者。”傅之河渾身魔氣肆虐,他低吼一聲,老者身上的妖氣儘數被他吸入,慢慢地,便隻剩下一副乾瘦惡心的皮相,那雙眼睛凸出,張著嘴。傅之河嫌惡地將老者的屍體扔在地上,他笑了一下,轉頭看向了跪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的國師和黑羽,國師一邊磕頭一邊說:“大人饒命啊,我們願意誓死為您效忠!”傅之河看了看地上的兩人,修為甚低,就算吸乾精血妖氣於他也沒什麼太大的作用,他伸了一個懶腰,正慢慢地消化著體內強大的妖氣,他道:“如此,那便饒你們一命好了。”要不是剛剛吸了一個萬年老妖怪,他是斷斷不會放了這兩人的,魔對力量的渴望遠遠大多六道眾生。空氣中傳來一點微恙的感覺,傅之河似是感受到,這裡還有一絲其他人的氣息。他眯著眼睛,那雙透著血光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白慕辭所在的方向。白慕辭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卻見傅之河隔空一掌,那強大的魔氣向她襲來……白慕辭睜開眼,日頭已經大亮,她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看到莫敵正在擦拭長劍,桌子上擺了一些精致的小菜。她從床上起來,拿過一旁的黑色鬥篷穿上。莫敵問她:“你可好些?”她點頭,昨夜的夢境曆曆在目,但這一切又好像不是夢,似夢非夢,到底是我夢蝴蝶還是蝴蝶夢我?她坐在莫敵身旁,拿了一個饅頭,又夾了一些小菜,胃口看著倒還不錯,隻是沒吃兩口又開始低低地咳嗽起來。她捂住嘴,放下饅頭,喝了一口水才緩過來。“你的傷還沒好,要不要請大夫?”莫敵拍拍她的背,給她順了口氣。“不必了,回了惡生門自然能好。”她如今耗損靈氣過多,回了惡生門被醇厚的靈氣滋補,這點小傷便也不足掛齒了。隻是她如今更想搞清楚,昨夜她經曆的到底是什麼,是夢境,亦或是現實?惡生門位於遙遠的東海之上,這片海域將惡生門和九州連接在一起,此時海麵上狂風大作卷起千層浪,海上早已沒了來往的船隻,誰也不敢再在這一片海域上出海。他們一起來到海邊。白慕辭看到海上那漫天的妖氣盤踞在上空,海上風浪不止,暗無天日。忽地從海域之中飛出無數海妖,那些海妖被惡靈附體,尖銳的聲音劃破天際,密密麻麻的海妖湧向黑霧之中……白慕辭和莫敵藏身在一塊礁石之後,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海妖騰空而起,場麵驚心動魄。莫敵握著長劍問道:“他們這是要去哪裡?”白慕辭麵色凝重,魔物橫空出世,妖孽肆虐的詛咒要應驗了麼。她搖著頭,似是想到夢中的場景,惡生門的門徒慘死海域之中,她搖頭嘴裡喃喃地說道:“不,不能讓它們攻擊惡生門。”惡生門之中,住著這世上最後一批沒有被邪靈入侵的妖怪,有這世上最好看的妖怪桃夭,有最擅於樂律的神音,有最愛打架的黑熊精。往日在山上的種種浮現在她腦海之中,胸口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兩人看著那狂風四起的海浪,除了乾著急卻是彆無他法。白慕辭說:“不行,我就是死也要回惡生門。”她奔向那黑壓壓一片的大海,卻被莫敵拉住了,他怒道:“你找死嗎?這麼下去便是必死無疑了,你那點靈氣一個浪打過來就散了。”就連莫敵都知道的事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可是又有什麼法子,她必須回到惡生門,必須守住結界,必須帶著惡生門的人去救傅之河,將魔氣趕出他的體外。她答應過他的,讓他一世平安無憂的。她說:“那日,他倒在我懷中,落了一臉的淚水,我都知道,隻是我沒說罷了。那時我便知,我不能讓他成魔。”莫敵忽然抱住她,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量,他說:“我還是那句話,你要死,我便也陪著你去死,隻求輪回之路上有個人作伴。”她歎息,卻不知如何麵對他,她問他:“你這又是何苦?”“苦不苦隻有我知道。”莫敵說得桀驁不馴,眼睛卻緊緊地盯著她,似是舍不得放過她任何一個表情,他要牢牢記住她,來生,或許還能找到她。兩人投入冰冷幽暗的海水裡,巨大的海浪無情地朝他們襲來,那團小得可憐的靈氣屏障在海裡飄搖,前方的妖怪黑壓壓一片,他們跟隨在那些妖怪身後,一路朝著惡生門的方向前進。一個巨浪朝他們拍打過來,靈氣屏障破損,白慕辭倒在莫敵懷中,她的靈氣如今實在太微弱。強行通過咒語喚出桃夭的靈識耗損了太多的靈氣,而借來的靈氣隻能解一時燃眉之急,卻根本不能為她所用,所以白慕辭如今底子這般虛弱。莫敵說:“不怕,我帶你過去。”他抱著白慕辭,屏障破損之後,那些濕鹹的海水打濕了他的臉,他的肩,他的手,可他卻感到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自己身體裡穿行著,仿佛,他天生就是屬於這片海域的。身上的力量越來越大,仿佛要衝破他的身體,那力量似是穿破了他的骨頭,他在海中翻滾著,隨著海浪越湧越高,他終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鬆開了抓住白慕辭的手。他捂著好像要被橫衝直撞的氣流爆掉的丹田,痛苦地縮成一團。眼看著白慕辭掉入海中,越陷越深,他痛苦地發出一聲嚎叫之後,竟發現疼痛的感覺減少了,一股暖流自丹田處開始在身體裡四處緩緩流淌。莫敵衝下海將白慕辭從冰冷的海水中抱起,然後高高飛起,如同這海域中淩駕一切的神一般。他施展靈氣,終是壓下了翻滾的海浪,讓海麵重歸於平靜。他看了一眼懷中閉著雙眸的人兒,被海水打濕的臉頰還在淌水,渾身濕漉漉的,如同一隻可憐的迷失在路上的麋鹿一般。他飛身而起,強大的靈氣快速地穿行著,竟眨眼之間就追上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海妖。他帶著強大的靈氣橫穿而過,那些海妖被靈氣灼傷,有些道行弱的海妖掉入了海中,接著越來越多的海妖掉入海域之中。他們終於到達惡生門,他俯視身下與那眾妖抗衡的惡生門門徒們,海上漂浮著白衣道人的屍體,血水染紅了滔天的海浪。漸漸地,一股強大的靈氣席卷著這一片海域。涼月和沉風,還有那銀發的黃司西崖正在奮力抗戰,在白慕辭沒有回來之前,他們便一直和惡生門的門徒死守在結界之外,隻要等到白慕辭,他們四人就可以一起將結界的漏洞修補。西崖咬牙切齒地看了一眼自己被血漬染紅的翅膀,那潔白美麗的翅膀如今變得殘破不堪,他一邊打一邊冷哼:“那什麼狗屁三師姐到底去哪兒了?”西崖是臨西最後尋到的黃司,從小沒有在惡生門生活過,一直活在花柳巷裡,自然是對惡生門沒什麼情感的,又因跟著煙花之地的女子討生活,便生得一副涼薄的性子。眾人被萬妖圍困在惡生門山下一角,已有四五日,這裡是惡生門出海的唯一海域,那些海妖密密麻麻地湧過來,像是怎麼打也打不完。涼月用雙手變換出來的藤條也已經破爛,從裡麵滲出絲絲血跡,這藤條,是用她的皮肉精血幻化而成,與她心智合一。她一邊揮舞著藤條,一邊冷冷說道:“你若再出口成臟,我便撕爛你的嘴。”西崖滿不在乎:“我們也要有命回去才行啊,你瞧現在這陣仗,我估計咱仨都得死在這,我真是倒八輩子黴,當初就不該來這勞什子惡生門。”惡生門的四司都是上輩子做了惡這輩子來還債的,所以他的確也是倒了上輩子的黴。一條巨大的海蛇突然飛向涼月,那海蛇張開血盆大口,涼月急忙用藤條纏住她的身子,那藤條越纏越多,可涼月卻控製不住海蛇翻滾的身體。海蛇從裡麵噴出一些毒液來,涼月來不及躲開,卻在此時,沉風飛身過來替涼月擋住了海蛇的毒液,毒液將皮膚灼傷,黑色的血水汩汩冒出。他疼得擰起眉毛,飛身而起雙手抓住那巨大的海蛇,憑借天生神力將那海蛇一分為二,一瞬間血肉橫飛。西崖嫌惡地搖搖頭,嘴裡念叨著:“大師兄也太血腥了,分明就是看那海蛇欺負了你公報私仇吧。”涼月斜睨了他一眼,嘴裡嘟囔:“你給我閉嘴!”她飛身過去,扶住沉風搖晃的身子,又從空間戒指中拿了一顆化解妖毒的丹藥給他喂下。沉風咽下丹藥之後看了她一眼,聲音裡還帶著擔憂:“你要小心些。”涼月淡淡地說道:“我能遇上什麼危險,都叫你給擋了去了,下次彆再這樣了。”四周湧上來的海妖越來越多,妖氣也越來越濃厚,巨大的水柱從天而降,一瞬間門徒全被卷入了海中。沉風,涼月,西崖三人緊緊地靠在一起,生怕也被那不計其數的巨大水柱給衝散。眾門徒擺下方陣還是抵擋不住來勢洶洶的水柱。忽然,天空中無數海妖一個接一個掉進海中,有些被強大的力氣衝擊得皮開肉綻,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開始蔓延,那些海妖沒了剛才的囂張,紛紛嚇得四處逃竄。西崖看到一個藍衣男人抱著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從萬妖之中穿過,鋪天蓋地的靈氣一層一層向他們湧來,西崖張著嘴,不敢置信:“這到底是個什麼怪物,靈氣竟然醇厚成這樣?”涼月問沉風:“你看,他懷中抱著的人是不是慕辭?”沉風驚喜地說道:“對,就是慕辭,就是慕辭,惡生門有救了。”莫敵抱著白慕辭飛到人群之中,他剛落地,便被眾人團團圍住了。他們想上前,又不敢上前,沉風開口說道:“這位兄台是敵是友?”他聽白慕辭說起過惡生門的事情,知道麵前這個陰陽臉的人便是她的大師兄沉風,天生怪臉,一身神力。他將昏迷中的白慕辭交與他,然後說道:“你且好生照顧她,這些海妖不足為懼。”莫敵飛身到海上,身上的靈氣如破土而出的新芽,越發洶湧,然後慢慢長成參天大樹。他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大海,是他的世界,腦海中的片段越來越多,他似乎看到一個人影在海中恣意瀟灑地徜徉。眾人驚訝,越來越多的海妖掉進了大海之中,以一人之力匹敵萬妖,這人到底什麼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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