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春光乍泄英雄來(1 / 1)

閣休動作一頓,大步流星從屏風後麵轉出來,“怎麼回事?明堂的人不是叫人纏住了嗎?”吳道子這時方才看清屋裡的情景,不知道穿衣還是脫衣的莊主,坐在床上衣著“單薄”的唐詩姑娘。吳道子臉皮薄,麵上頓時一紅,“莊主,我待會兒再過來。”閣休瞅了一眼憋笑的唐詩,不耐煩道:“彆廢話,給我說清楚。”吳道子還在猶豫。閣休說:“無妨,唐姑娘是自己人。”自己人……吳道子臉皮一抖,更加覺得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他道:“明堂的人好像察覺了什麼,我們在路上設計的幾個案子他們視若無睹,一路朝山莊而來。不知道哪裡出了紕漏,他們找到許多蛛絲馬跡,我明明記得現場處理乾淨了。還有唐一霎,她丫鬟的屍體找到了,她鄭重其事拜托明堂一定找出凶手,首先配合調查,把自己摘乾淨了。”閣休略一沉吟,忽然明白了什麼,狠狠瞪向唐詩。唐詩湊過來低聲說:“稍安勿躁。”“看來以後你寫的每個章節我都要親自檢查了。”他咬牙切齒,本以為唐詩在他手底下工作,多少看他的麵子,不會出現不利他的情節,看來還是低估她了。他去迎明堂的人。明堂的人再厲害,手裡也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況且閣休自始至終氣定神閒,在江湖也有地位,縱使明堂的人一手推理的好本事,且還原案發現場十分到位,也始終拿閣休沒有辦法。沒有物證和人證,即使心裡知道凶手就是閣休,明堂也定不了閣休的罪。“既然閣莊主說清者自清,那一定不介意我們審問一下莊子裡的下人吧?”這件事除了吳道子,沒有其他人知道,而吳道子無論如何不會出賣他。閣休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微微一笑,“當然可以。”他忘了,這件事除了吳道子,還有一個人知道。唐詩。明堂,他們自然查到唐詩這個神秘的來無影去無蹤又和閣休有千絲萬縷關係的女人。他們的目標就是唐詩,明堂有一千種刑罰,不怕撬不開一個弱女子的嘴巴。唐詩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她就是凶手,現在我們要她交代殺人經過。”她被押到曾經選美比賽的舞台上,底下圍觀著莊子裡還未散去的各位大俠,和為數不多沒被嚇走的佳麗們,對著她指指點點。唐詩被縛雙手綁在柱子上,昂首挺胸說:“我沒有殺人。”“不見棺材不掉淚,給我上刑!”明堂這麼多年沒有冤案、錯案,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包青天。但明堂也是一個為了破案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方,對他們來說,隻要能破案,用上不正當手段也在所不惜。先是灌辣椒水,然後是夾手指、坐老虎凳,這些在刑罰中尚算輕巧,但也折磨得唐詩隻剩下半條命。最後沾著鹽水的鞭子揮下來的時候,唐詩心裡長歎一聲:自作孽不可活啊,他奶奶的,真疼啊!不會傷及性命,但會疼,疼得她奄奄一息。偏她在這裡有部分自愈能力,一時也昏不過去,隻感覺折磨是永無止境的。沒有人救她。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這邊,唯一護著她的唐一霎和沈涼再次潛進山莊的地牢去了。這是唐詩自己設計的情節,她知道。人群中,都是拍手叫好的聲音。無知愚民,對明堂的裁決深信不疑。隻有閣休,站在最前麵,一雙暗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唐詩看著他,他也看著唐詩。他知道她很疼,她一頭冷汗浸濕頭發,整張臉幾乎皺成一張紙。這種情況下,她居然沒有把他供出來,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見她遲遲不招供,明堂的人使了大招,“將她滾到釘板上去。”話音剛落,閣休一躍而起,穩穩站到了唐詩身邊。他脫下外衣披到她身上,深深歎一口氣,沉聲說:“彆打了,再打她會沒命的。那些人,都是我殺的。”此時的閣休,語氣無奈表情心疼,像極了為保護心愛女子攬罪上身的癡情男子。便是底下的糙老爺們都看不過去,紛紛說:“閣莊主,若這位姑娘真是殺人凶手,你這樣可不值當啊。”這樣的行為卻是讓姑娘們極為傾慕,統統說:“閣莊主真是世間難見的好男人。”明堂的人倒是想不到,一貫冷麵的閣休會為了一位姑娘認罪,一時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反而愣了一愣。便在這時,號稱武林百曉生的溫必答慢吞吞走進來說:“不管人是不是閣莊主殺的,閣莊主都是好男兒啊。因為這死去的四十位女子,統統是為禍武林的敗類。”他從隨身的布袋裡掏出一個本子,滔滔不絕義憤填膺朗讀起四十位女子的種種罪行,簡直罄竹難書。其中一位,為了青春永駐專飲童男之血,迄今為止殺害男童二十一人。還有一位,是愛財如命的汪洋大盜,乾過十八起入室殺人搶劫的大案。另有一位,慘遭男人拋棄之後心理變態,對所有異性深惡痛絕,認為這個世界上不應該有男人存在,已經暗中殺害男子三十六人。再有一位,是專偷嬰孩賣錢的人販子,不知叫多少家庭破碎,多少父母傷心絕望。閣休低聲說:“這就是你說的稍安勿躁?”“我的飯碗在你手裡,你叫我好好寫,我不敢不從。”唐詩沒多少力氣,聲音軟軟,“為了幫你洗白,這四十人的罪行可費了我不少腦筋。”“早知道你有這般安排,剛剛我就不出頭,叫你受些皮肉之苦。”他垂了眸子,“可惜在你的世界待長了,心腸都沒有從前硬了。”唐詩露出古怪笑容,“閣休擅長在最壞的情況中為自己牟取最大利益,他觀察形勢,一邊擔心那丫頭受不了重刑胡亂說話,一邊揣摩群眾的八卦心理。他想,如果這個時候出頭,再加上刻意表演,定會被群眾美化成為心愛女子攬罪上身,情深義重的好男兒——這是我寫的原文——”所以,不用編什麼心腸沒有從前硬了的瞎話。閣休麵上一冷,“你還真是了解我。”他手一鬆,把唐詩丟到地上,摔得唐詩痛叫。圍觀的人注意到動靜,有人說:“唐姑娘還受著傷呢,閣莊主快請大夫給唐姑娘看看吧。”於是為民除害的大英雄閣休,在眾人熱烈的目光中,懷著沉痛的心情抱起唐詩。唐詩情況特殊,自然沒有請大夫。縱使有些傷口愈合不了,她也不大相信古時沒有紗布和消毒酒精的大夫。“我家中有藥箱,這些小傷自己能處理。”雖然沒有了累累傷痕,但到底遭了一輪罪,還有些病怏怏精神不濟。她靠著大迎枕,一邊掏神筆,一邊說:“我先回去了,你走不走?或者過幾天我來接你?”忽然她臉色一變,“我的筆呢?”閣休大驚,他比她更在意神筆,連忙湊過去檢查她領口,果真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喂喂喂,乾什麼呢?”唐詩一巴掌呼在他臉上,可惜一點力道都沒有,就連橫眉冷對都缺乏氣勢。她現在著實有些衣衫不整,尤其受了鞭刑之後,這件素白長錦衣破爛不堪,勉強蔽體。若不是披了閣休的外衣,早就春光乍泄了。閣休翻她領口,一不小心她的內衣就露出來了。他這才反應過來,麵無表情退到桌子旁說:“可能掉在外頭了,我派人去找找。”他走到門邊,又問她,“你真的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嗎?”忽然覺得自己問的是廢話,當初他一劍穿心她都沒事,何況這些毛毛雨。沒等唐詩回答,他就走出去。唐詩喊道:“叫丫鬟給我送件衣服來啊。”好像看到他的耳朵紅了。他應該是聽見了,不久就有丫鬟捧了一套衣服送進來。唐詩吩咐丫鬟準備浴桶和熱水,又叫水中放入金銀花和蒲地藍,都是些清熱解毒消炎的中草藥。她猶嫌不夠,在閣休房中翻了一陣,終於找到了一瓶上好金創藥。她泡在桶中,先挑露在外頭且夠得著的地方上藥。這時閣休推門而入。因為唐詩懶得拉屏風,所以他一進來就看到大片的雪白肌膚。他愣了一秒鐘,迅速退出去關上門。整個過程,唐詩除了眨了眼睛,都還沒來得及尖叫。她感覺他還站在門外,因為窗紙上有他的身影。唐詩美美地想,他不會是怕彆人誤闖所以守在外頭吧?才有了這種想法,閣休忽然又進來了,毫不猶豫大步流星朝她走過來。“乾什麼?喂喂喂,我沒穿衣服啊……”唐詩抱住胸口,“男女授受不親啊,你彆過來啊,我很要臉的。”他沒好氣地說:“你大部分傷口在肩膀和後背,你自己能上藥嗎?”一把奪過藥瓶子幫她上藥。“你不會趁機占我便宜吧?夠不著的地方可以叫個小丫鬟來啊。”“你想讓彆人以為你是妖怪嗎?被打得死去活來隻剩下半條命,最後身上隻有幾道傷口?”他往她背上抹藥,一隻手還拽住她的胳膊往上提了提,“剛剛外頭那麼多人,神筆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撿去,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你這傷口還是早做處理。”萬一細菌感染破傷風……思及此處,唐詩乖乖趴在桶沿上讓他上藥。斜眼看閣休,他倒是全神貫注加目不斜視。還挺正人君子的,她是多沒魅力啊,麵對美少女的裸體誘惑無動於衷。女人最大的煩惱就是遇上正人君子,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高興。他的指腹粗糙,抹在背上有點癢啊。幸好屁股上的傷口自行愈合了,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勇氣把那裡露出來。唐詩胡思亂想,在熱水中有些昏昏欲睡,將將打起瞌睡,冷不丁閣休說:“彆睡,你想讓我抱著一絲不掛的你到床上去嗎?”這話怎麼聽著辣麼淫蕩啊。“你想得美。”唐詩瞬間睜大眼睛。回頭瞪閣休,發現他臉上紅撲撲,偏偏表情很是嚴肅和認真。在唐詩狐疑的目光中,他淡淡說:“太熱了。”唐詩不知怎的就有點想笑。雖然鑄劍山莊搞了個選美比賽,但其實閣休這人不近女色,微水院裡統統是小廝伺候。和她這樣的親密接觸,應該挺讓他為難的吧?她不由揚起唇角。閣休卻是眼眸微斂,手指毫無預兆狠狠戳她傷口,唐詩痛得叫起來,“你謀殺啊。”“以後,”他冷冷說,“不要讓我看見你這樣笑。”如果不是赤身裸體,唐詩真想跳起來,她冷笑一聲,“我笑怎麼了?怎麼就礙著你了?”他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歡你這樣笑,這種自以為非常了解我的笑。”“你是我筆下的人物,我本來就非常了解你。”“所以才令人討厭。”他把金瘡藥的瓶子擲在地上,小瓷瓶咕嚕咕嚕滾到桌子底下。他說:“我厭惡的,就是這種沒有秘密的了解。”原來一直耿耿於懷。他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俯視旁人,即使麵對自詡創世主的唐詩,也從容不迫地警告。唐詩相信,若是她不聽話,馬上會有她承擔不起的後果。這就是她創作出來的,陰晴不定、心思深沉的男主角。就算她費儘心思為他洗白,也沒有得到半句感謝。咳咳,不過他變成心狠手辣的凶手,是她乾的;他變成人人稱頌的英雄,也是她乾的。這樣想一樣,好像也沒什麼好感謝她的……因為連環殺人案而人人避之不及的鑄劍山莊,一夜之間恢複了之前的喧鬨和繁盛,宣稱要嫁給閣休的姑娘們,比舉行比賽的時候多了一倍。本來已經進行不下去的選拔賽,在趙管家的主持下,又有條不紊地開始了。魔劍已毀,閣休又不是真的要娶老婆,對這些趨之若鶩的鶯鶯燕燕厭惡至極。是以,他大大發作了多管閒事的趙管家。趙管家躬著身子,一邊擦汗一邊叫苦:“莊主,你是不知道,你現在是所有少女心中的大英雄,你為民除害,你有情有義,你還英俊多金,媒婆們快把鑄劍山莊的門檻踩爛了。這其中有些人又是得罪不起的,我招架不住,隻好把選拔賽搬出來做擋箭牌。彆說,這兩天的比賽可激烈了,莊主要不要去看看?”閣休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歎一口氣說:“算了,你也……身不由已……”這麼多愁善感的莊主,趙管家有些不適應。閣休走出去好遠,他還反應不過來,愣愣問在一旁默默當門神的吳道子:“莊主是啥意思?這是默許比賽進行下去了?”吳道子想了想說:“莊主的意思是不怪你,隻怪他太優秀。”優秀的閣莊主去找真正的幕後黑手了。這位幕後黑手其實休息了一晚上已經生龍活虎元氣滿滿了,不過考慮到群眾的接受能力,她隻能繼續躺在床上裝柔弱裝半死不活。陸續有姑娘們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思前來探望她,揣測她和閣休之間的關係。鑒於這些姑娘都是路人甲乙丙丁,唐詩懶得搭理,反正她受重傷,假裝精神不濟也不算什麼。臨近中午,她的女主角唐一霎來了。甫一見麵,唐一霎即撲到床前說:“姐姐,你沒事吧?若是當時我在場,定不會叫明堂的人傷到你。”又問,“姐姐怎的和閣休扯上關係了?”唐詩這才爬起來,表示自己傷得不重。然後,她開始琢磨說辭。因為,如果要給閣休安排一個完美的結局,首先,勢必要得到唐一霎的諒解。隻要唐一霎不再心心念念追著閣休報仇,以閣休的覺悟,定能功成身退。於是,在唐一霎關心迫切的目光下,唐詩深深歎了一口氣,說:“其實,我愛上了閣休。”唐一霎一愣。這時唐詩也一愣,因為她忽然看到閣休站在門口。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