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陳年舊賬月下飲(1 / 1)

是徐輕與。他也來火鍋店用餐,看到唐詩與宋詞動作親密,一時震驚,眼眸暗沉,眼光似刀鋒,在宋詞臉上刮來刮去。尤其他的臉色,難看得可怖。氣氛有點僵,雖然唐詩不知道為什麼氣氛會僵了,她介紹宋詞給徐輕與認識,“這是我和周芷若的朋友宋詞,他也是寫故事的,你應該聽說過吧?”又同宋詞說,“這位是徐輕與先生,是設計公司的總監。”宋詞微微點頭,“幸會。”徐輕與的態度就不那麼友好了,幾乎是一字一句說:“是,宋詞,聽說過。”那邊有人喊他,他應了一聲,同唐詩說:“我先過去了,唐詩,稍後我來找你。”唐詩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茫然道:“呃,好。”宋詞望著徐輕與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包間裡,漫不經心涮了一片牛肚問:“你們還認識設計公司的總監啊?”“帥吧?我介紹給唐詩的青年才俊。”周芷若拿筷子指著唐詩,“老實交代,你不是說和他沒有什麼進展,他純粹把你當普通朋友嗎?為什麼他剛剛看到你和宋詞,一副大受打擊捉奸在床的表情?”“是啊,我也很好奇。”宋詞揚了揚眉,“唐詩,你不會一腳踩兩船吧?”“等等,宋詞你什麼意思?”信息量太大,周芷若一時消化不了。唐詩哭笑不得,沒差指天發誓,“我真和他沒什麼,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回事,回頭我問問他。”周芷若猶自揣測,“莫非他口是心非實際上一直暗戀你?那我不是沒機會了?”她忽然拍案而起看牢宋詞,“我靠,他不會是暗戀你吧?”唐詩撫額。徐輕與與她是君子之交,他欣賞她的才氣,偶爾吃飯聊得最多的也是故事情節的走向。他對她寫的故事比對她更感興趣啊。他說回頭找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這倒給了宋詞借口。晚上他送她回家,賴在她家中不走,理直氣壯說:“我不能給情敵機會。”她把他往外推,再三表明清白,“他不是你情敵,我保證。”“要不我就睡你這兒?我睡沙發。”“不行。”他撐住門框,做最後掙紮,“其實我很不喜歡回到我那個家中,冰冷虛偽又醜陋,我寧願待在你這裡。”唐詩溫柔地說:“我相信你,但還是不行,明天見。”她毫不留情把門關上,在窗口看到他一步三回頭,最後不甘不願開車離開。唐詩的心情莫名愉悅,她有點懷疑自己在談戀愛,捧住臉隻覺暖乎乎,忍不住笑起來。這時有人按門鈴。“賊心不死,不是又折回來了吧?”她一邊嘀咕一邊去開門,卻是徐輕與,同她一打照麵即說:“你不能和宋詞在一起。”哇,他是掐著點上來的嗎?“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還是同母異父的弟弟?”她尚有心情開玩笑,把他請進屋子。他眉頭緊皺,一臉凝重,一點不覺得好笑,“宋家,是一個藏汙納垢的家族。你和宋詞的來往,我相信,宋家老爺子一直看在眼裡,並樂見其成。因為,你有一樣東西是他費儘心思想重新得到的。”他指神筆?居然有那麼多人知道神筆的存在?唐詩靜默半刻,試探問:“你說的這個東西是什麼東西?”果然,徐輕與伸出手指,十分準確地指出了她脖間掛住神筆的位置。不錯,一開始宋詞是為著神筆接近她,甚至提出高價購買神筆,但唐詩認為,在他認清事實後,他已經不再執著這件事。她為宋詞辯護,“他已經知道他用不了神筆,對他而言,這隻是一支普通的鋼筆。”“所以——”徐輕與的眼眸忽明忽暗,帶著某種篤定,“他不僅要這支筆,還要你這個人。”有悲痛自他周身彌漫,夾雜著憤慨和仇恨,“就像當年宋正途追求神筆的上一任主人沈歌一樣,他覬覦神筆帶來的巨大財富,以富家公子的身份翩翩出場,使出渾身解數。“當年旁人隻當宋正途對才女沈歌一見鐘情,癡心一片,誰想到他包藏禍心圖謀不軌呢?好在沈歌已經有意中人,宋正途投其所好,鮮花禮物流水般送過來,手段用儘了沈歌也不過拿他當朋友。”沈歌,唐詩知道,宋詞說沈歌是他爺爺心愛的女子。她靜靜聽徐輕與翻出陳年舊賬,“後來沈歌結婚,宋正途依舊癡心不改,為沈歌鞍前馬後出錢出力。沈家人都覺宋正途是好男人,恨不得再生一個女兒嫁給他。嗬嗬,誰知道,蟄伏了一年,他終於有了動作。沈歌十月懷胎,他安排醫院床位供她待產。實際他早安排下去,待沈歌生下女兒,暗中將這嬰兒偷走。”沈歌在月子裡四處奔波,尋找女兒,求到宋正途麵前,他露出本來麵目。他拿小嬰兒威脅沈歌,要她與丈夫恩斷義絕,要她終其一生做他的搖錢樹聚寶盆。為了女兒,沈歌隻得忍辱偷生,順了他的意思。所以那個時候,大家都說沈歌到底架不住宋家富貴,貪慕虛榮,拋夫棄女。沈歌以為,救出女兒,自己再伺機逃出,總會有辦法的。但宋正途奸猾狡詐,遲遲不肯把她女兒交出去,一直握在手中當籌碼。借著神筆,他搬走了沈歌所有書裡的寶藏,累積了大量財富,猶自不滿足,逼迫沈歌寫出新的故事。但凡沈歌不願意,他便對那小女孩拳打腳踢。沈歌被他囚禁了五年,那個小女孩也度過了五年暗無天日的時光。終於,長期的囚禁生涯使得沈歌靈氣漸失,駕馭不了神筆,故事也隻是普通的故事了。這個時候,她沒有了用處,加上身體不好,宋正途也不費心保她健康了,不過短短幾個月,她就死了,死在宋正途囚禁她的宅子裡。而那個小女孩,宋正途命人沉入江中,以防自己做下的醜事暴露。隻是,蒼天有眼,小女孩被江底采珠的漁民救了,終於活下來。往事不堪回首,徐輕與閉了閉眼睛,平複了心情,他說:“這個小女孩,是我的母親。”怪不得他對宋詞有這樣深的仇怨,一開始,他的出現,也並不是偶然。想來徐輕與,他是來報仇的,為他的母親和外婆。受這個故事震蕩,唐詩腦中一時紛亂,無法正常思考。想起宋老爺子每次看她的眼神,慈愛後麵掩藏的陰暗,她就不由起雞皮疙瘩。在徐輕與眼裡,涉世未深的唐詩,已經迷亂在花叢老手宋詞的魅力中無法自拔。他最怕的是,他明明敘述了一個事實,對方卻不相信。他知道愛情使人盲目,他恨不得有時光機帶唐詩回到過去,親自目睹自己母親童年的噩夢。實際上,他說的每個字唐詩都認同,她有第六感,宋老爺子從來不是一個簡單人物。“我相信你的話,但宋詞未必和他爺爺是一樣的人。”她的懷疑曾經傷害過宋詞,這一次,她不願太武斷,上梁不正下梁歪這樣的推斷太容易傷害人。不是對宋詞有深厚感情情根深種,隻是在相處的過程中,她有自己的判斷。徐輕與恨鐵不成鋼,一邊歎唐詩遇人不淑,一邊恨宋詞手段奸詐。“他到底是不是這樣的人,你很快就會知道。”宋家上下皆是一丘之貉,沒有好人。徐輕與針對宋家,有備而來,從最高領導人宋正途到宋家司機傭人,統統摸得一清二楚。他明麵上是設計公司的總監,實際是宋氏集團近來合作公司的幕後老板。在他的運作下,宋氏麵臨著大筆資金周轉不足的困境,所以宋正途對神筆的渴求,隻會愈演愈烈。“隻要你配合。”徐輕與躊躇滿誌,“明早我接你去茶樓吃早飯。”他走後,唐詩無論如何寧靜不下來。好像明天,宋詞的真麵目就要被揭開。是,他騙了她很多次,關於沈歌,關於神筆,然而,她一直在賭,賭在那之後,再沒有謊言。在床上輾轉反側多次睡不著之後,唐詩乾脆不睡了,爬起來去了書中世界。在她卡文的時候,在她難過的時候,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書中世界絕壁是一個散心的最佳環境。彼時的暘州城也已經入夜,唐詩換了一身男裝,搖著扇子瀟瀟灑灑打算去忘返樓花天酒地一番。因為大批劍客的湧入,暘州的青樓業更加欣欣向榮起來,隔著一條街都能感受到那處的燈紅酒綠。宵禁之後,也隻有青樓一條街是熱鬨的。唐詩走到巷子口,遠遠的看到忘返樓的姑娘倚在門口甩帕子。她微微一笑,待要提步,聽到有人說:“我最惦記的,就是老丈這裡的酒了。”巷口有一家簡易酒攤,生意不鹹不淡,因為地理位置靠近青樓一條街,少不得沾沾光,連著收攤也晚了。說話的人,是攤上唯一的客人,閣休。他麵前已經空了好幾個酒壇子。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閣休也有借酒消愁的時候。唐詩近來與宋詞頗有些曖昧,許多小情緒便折射在唐一霎身上,不免花了許多筆墨描寫唐一霎和沈涼的相處。輪到閣休,不過是一筆帶過的“各家姑娘在比賽中使出千般手段,以求博得閣莊主注意”,又或者是“外頭姑娘們為著莊主夫人的位置爭紅眼,他卻躲在鑄劍房研究新劍”。如此,閣休倒是得了許多自由發揮的時間。他朝唐詩看過來。唐詩悚然一驚,不想他喝得有點多,眼神不似平日淩厲,認出了唐詩,竟然朝她招招手,“你過來。”她微微猶豫,舉步不前。開玩笑,萬一一言不合,閣休還不一掌拍過來,她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不過難得看到不可一世的閣休喝成這樣,唐詩又不願錯過這個機會,想了想,她坐到閣休對麵,吆喝一聲:“老丈,給我來一壇酒。”大大方方與閣休乾了一大碗。閣休麵上不紅、說話清楚,一點看不出喝多了,但細看他的眼睛,已經不似平日清亮,有了一點迷離。“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派人調查過,每每你都是從留夏客棧出來,再回到留夏客棧就不見了蹤影,翻遍整個暘州城都找不到你的痕跡。就像這回,找你找不到,你忽然就冒出來了。”昏暗燈光下,不苟言笑冷若冰山的閣休,忽然有了點人情味,支著腮幫子,很好奇的模樣。唐詩就眨眨眼說:“我也不是每次都從留夏客棧出來,偶爾我要去其他地方,就直接去了。”閣休聽不懂,直接略過,下一個問題,“你是南疆巫女嗎?”“來,你喝一碗酒我就回答你一個問題。”唐詩狡黠一笑。閣休毫不猶豫又喝了一碗,聽得她不急不緩吐兩個字,“不是。”“你到暘州來乾什麼?”他很自覺,自己滿上自己喝。唐詩笑道:“閣莊主海選莊主夫人,我來看熱鬨啊。”“你除了知道我怕老鼠,還知道什麼?”她朝他勾勾手,他的腦袋湊過來一點,她輕聲說:“我還知道你屁股上有兩個痣。”她笑盈盈望著他,他波瀾不驚重新坐回去,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她。不過因為喝酒的緣故,這回他的眼神一點不可怕,反而有一點慵懶,稱著他俊美的容顏,還挺勾人的。他問,“趙袖兒最近的遭遇和你有關嗎?”這都能聯想到她?唐詩警覺了說:“沒關。”“你剛剛回答的問題中有假話嗎?”她頭一歪,笑道:“有。”哪句真哪句假,就讓聰明的閣莊主自己煩惱吧。唐詩站起來,丟下一錠銀子,“我本來想去忘返樓喝花酒的,不過現在閣莊主你陪我喝酒了,這銀子就給你了。”閣休的臉色,頓時難看到極點。“我回留夏客棧睡覺了,不要跟蹤我哦。”走了兩步,唐詩忽然折回去,笑眯眯看著閣休,“你轉過身子來。”“乾什麼?”後背空門怎能隨便暴露給旁人。唐詩不屑,“我的功夫如何你不知道嗎?我殺得了你嗎?男子漢大丈夫,敢不敢轉過來?”閣休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慢慢轉了過去。他的頭發雪白,已經長到半腰,她撥開他的頭發,拿筆在他脖頸處寫了一行字。現代世界的鋼筆,筆頭觸感堅硬,她沒有使多少力氣,寫在皮膚上一陣酥麻。因為靠得近,她鼻間的呼吸都拂在他的耳後,像嬰孩調皮的手摸上來。“寫好了。”她笑嘻嘻收回筆,一邊同他揮手再見,一邊倒退著走遠。閣休麵無表情看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暮色中,酒攤的老丈走過來,恭敬問:“主子,要跟嗎?”閣休手一揚,吳道子從屋頂上悄無聲息翻下來報告,“她確實是從留夏客棧出來,剛剛回去的方向也是留夏客棧。”“那就不用跟了,派人盯好留夏客棧就是了。”閣休眼眸暗沉,哪裡有一絲醉酒的模樣?他指指自己的脖子,“看看她寫的什麼?”吳道子便撩起他的頭發讀給他聽,“我還知道你酒量很好,千杯不醉。”周遭空氣頓時停滯,閣休在冷峭的夜風中眯起眼睛,半晌吐出兩個字:“很好。”知道他假裝醉酒套她話,她便將計就計配合他,好,很好。老丈就有些擔心,“那她剛剛回答的問題還有研究的價值嗎?”“應該不全是假話。”吳道子一本正經告訴他,“至少莊主屁股上真的有兩個痣。”閣休冷冷掃他一眼,他連忙閉上嘴。閣休陷入沉思:這個唐詩,知道的遠比他想象的多。看上去並不友好,但到底也沒有做過實質性與他敵對的事情。她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組織?她潛入暘州城到底意欲何為?她除了知道這些還知道什麼?他的計劃,他的一舉一動,是否都暴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他感到一陣涼意,眼底積聚起一股殺氣。但,殺不得,她是唯一線索。若她死了,這些問題便再也得不到回答。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