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峯走出咖啡廳,門外耀眼的陽光讓他眯了一下眼睛。昨夜金熒變身後襲擊自己時在地麵上留下的痕跡依然還清晰可見,秦濤似乎還沒騰出手來打掃這裡。金熒當時那瘋狂的表情,變化的身形,都已經成為武峯腦海裡揮之不去的噩夢。從秦濤當時表現來看,金熒昨晚的變身並不在他的預期之中,那麼金熒是被什麼引得突然變成這樣?石子。變身後的金熒曾經尖叫著喊出“石子”字樣。那麼看來,昨天金熒匆忙吃進嘴裡的應該就是她口中的“石子”,而這東西隻要沾上,就會引出她身體中的鳥怪,然後占領她的身體。每一次鳥怪來過後,金熒的背上都會留下金色的文身,等到這紋身爬滿她的臉,她就必死無疑了。武峯想到剛剛看到了金熒背上的文身,看那規模,那鳥怪再來一次,也許兩次,金熒就一定會被這鳥怪完全占領了。而似乎,那個能夠降服鳥怪的秦濤,對此也完全束手無策。那麼,石子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呢?他一邊想,一邊低頭,試圖尋找看看有沒有昨夜被遺落的證據。他視力很好,警校入學時被曾被稱為“千裡眼”,但想要在這混有其他雜物的地麵上尋找那些根本不知所雲的“石子”,難度可想而知。還好他基本記得當時蘇逸活動的位置,便鼻尖貼地,把那片區域反複篩了兩遍,遠遠看起來,活像是一隻在尋找什麼的大號獵犬。石子……石子,那首先這東西應該是硬的,排除掉了落葉、碎草之類柔軟的東西。石子……石子,這東西應該不算很大,如果大的話,當時金熒撿起來的時候,他應該就能看到了,排除掉直徑2CM以上的東西。也不可能是粉塵,沒人會把粉塵叫做石子。最後,武峯挑了一些他覺得有可能的東西,帶著碰運氣的心情,驅車到了洪飛處。他一把拉過洪飛,小心翼翼地把這包東西在桌上攤開,要鴻洪飛仔細看看。洪飛皺著眉毛,拿著小鑷子在一堆碎螺殼、小石塊、土塊、蝸牛殼之間來回扒拉,突然,手上停住了動作,然後他手上的鑷子微微抖動了一下,夾起一個大米粒大小的東西,泛著骨色的黯光。“這個,是你從那咖啡館門前撿的?”“恩。昨天有人往那邊倒了點不尋常的東西,我試著搜集了一些。”“是夠不尋常的。”洪飛往前湊了湊,眯著眼睛把那個“大米粒”仔細看了看,“在一家咖啡館門前發現鐙骨,這種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鐙骨?”“鐙骨,聽小骨的組成部分,人體中最小、最輕的一塊骨頭。我雖然懂解剖,但在人體之外見到鐙骨,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鐙骨……最小最輕的骨頭……”武峯陷入了沉思。他想起秦濤說起,那個寄居在金熒身體的中的鳥怪,就是神話中精衛的本體,名叫女娃。他開始後悔小時候沒聽多少故事,隻顧著拿玩具槍和人對打了,這會兒,精衛、女娃、鐙骨、石子……這些詞在他腦海裡盤旋著,但沒有辦法結合成一個成型的觀點。“那個,鐙骨……在你知道的那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方麵裡,有沒有什麼特彆的叫法?比如……“石子”什麼的?”“我去!你連這個都知道!”洪飛驚訝地瞪著眼睛,“你說實話,這幾天你是不是背著我參加了什麼修煉組織?我跟你說,這種修煉組織十有八九都是不靠譜的,小心把你繞進去了……”“所以,你知道什麼叫石子?”武峯粗暴地打斷了洪飛的話。洪飛點點頭。“說!趕快說!都告訴我!”洪飛說,“石子”是鐙骨的彆稱,至於這個叫法是怎麼來的,他就沒有考證過了。但他曾經聽一位師傅說過,說古人為求羽化升仙,想過很多邪門的法子:比較初級的就是煉丹,各種重金屬一通招呼,還直接創造出了黑火藥的雛形,而有些,則直接往反人類的道路上大踏步的前進了。有古籍上記載,除了潛心修煉,羽化的另一條道路就是奪人元神。古人認為,人的元神都存在頭裡,而且被儲存在其中最精巧的耳部結構中。鐙骨因為其小巧、輕盈的特點,被認為是人的元神之主,吞下一個人的鐙骨,相當於直接占有一個人的元神,吞下數個鐙骨,就能夠羽化飛天。武峯聽完,立刻想到了金熒在地上啄食鐙骨的樣子。蘇逸灑下的那小小一把,裡麵究竟有多少顆鐙骨?這意味著有多少人像南宮碩一樣,如今已經被切開了耳朵,說不定也已經成了屍體!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其實南宮碩剛被送來的時候,我沒有想到檢查鐙骨,後來想到檢查那裡,也是因為我了解這些東西。從發現南宮碩的鐙骨失蹤,到你來跟我說這次的案子可能涉及到一個鳥怪,我才開始逐漸把這些線索聯係起來。武峯,我在想,這次你遇上的,說不定是一個靠石子才能不斷維生的羽人。”“什麼意思?”“你看,剛才我說了,羽化的正常渠道是修煉和煉丹,但也有人嫌慢,直接奪人元神。但這是捷徑,捷徑總是有副作用的,但具體是什麼副作用我就不知道了。總而言之,這不是一條什麼好路。”“那你覺得,有什麼人會采取這種方法快速羽化呢?”“我不知道。”洪飛搖搖頭。“可能是有什麼迫不得已原因的人吧。”“那你說,會不會那鳥怪為了自己的生存,殺了南宮碩,取了鐙骨?”“有可能。”洪飛點點頭,“不過,我看書上記載,如果借由鐙骨的力量羽化,後期為了維持住羽身,就得不斷地殺人取骨,最好還是生挖,直接從人耳朵裡掏出來……然後還得生吞下去……”洪飛誇張地抖了兩抖,“想想都覺得怪嚇人的。”“那按照這個思路……南宮碩就是這鳥怪殺的咯?可……”武峯想起金熒那羸弱的身體,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個告訴你的小姑娘,又是怎麼知道的?”洪飛不知道武峯心裡的糾結,沒頭沒腦地又來了一句,“她說她在現場,但那鳥怪要真是那麼凶猛,為什麼隻取了南宮碩一個人的鐙骨,沒有取她的?她難道有什麼特彆的法力,可以保住自己不受傷害?”是啊!如果精衛就像昨日那般凶猛,要秦濤和獵犬一道才能勉強控製,那蘇逸又如何能夠在這一場麵中全身而退?他腦海中再次閃現出蘇逸悄悄把鐙骨灑在咖啡館門口的情景。據秦濤說,金熒的變化原本是一個月一次,現在還遠不到金熒應該變身的時間,那鳥怪完全是被鐙骨給逗引了出來。這說明,這個蘇逸非常清楚金熒變身的時間和原因,說不定還知道如何控製她身體中的那個鳥怪。而她在此時,選擇以受害人未婚妻的身份前來向警方舉報金熒,實在是,太可疑了。可她的動機又是什麼呢?武峯和洪飛又討論了一會兒,依然無法得出準確有效的結論。這個案子和一般的案子不同,自然也不能用一般案子的思路來思考,這讓他們的思緒陷入了泥潭,得不出任何可供參考的結論。武峯臨走前,反複交代洪飛要注意安全,洪飛打趣說他已經有這麼多保護神了,而且最近他還加大了對他們的供奉,當然不會有任何問題,讓武峯放心。武峯又叮囑了幾句,這才走了。武峯的車漫無目的地開在大街上,在放棄和堅持兩種情緒之間不住地搖擺。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如果他放手不管,隻是裝裝樣子應付領導,那應該也沒有任何問題吧,畢竟對方是超自然力量啊!不對!他迅速駁斥了自己的想法。還沒有任何證據顯示這蘇逸有什麼特彆,那麼至少,自己可以從蘇逸下手調查看看。他趕回警局,很快查明了蘇逸的情況。這蘇逸是本地一家私立小學的合同製教師,沒有什麼獎勵也從沒有什麼處罰,住在一幢有20多年樓齡的老樓裡,身份背景和樣貌一樣平凡無奇。如果要說有什麼特彆的地方的話,那就是她和南宮碩、金熒一樣,都是從本市的福利院出來的,雖然幸運地被資助至高中畢業,但卻沒有獲得大學的資助,雖然高分被錄取,卻因為沒有資金主動選擇了輟學,最後全憑自己自學,獲得了一紙文憑。武峯甚至還調出了蘇逸的信用卡記錄,上麵顯示,蘇逸前幾年信用卡的消費金額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直到最近半年,她的開銷才突然大了起來,甚至還有幾筆近萬元的消費。警察的敏感告訴武峯,這可能就是蘇逸生活發生轉折的開始。他決定不驚動任何人,獨自一人監視蘇逸。從監視的角度來說,蘇逸是個很容易處理的對象。她生活簡單,每天行動時間基本固定,常去的也隻有超市、報刊亭、單位和家四個點,她下班後會去超市采買一點食物,然後直接回家,房間裡的燈一亮就到半夜,第二天準時出門上班。跟了幾天之後,武峯沒有任何發現。但現在,他隻有蘇逸這一個切入口,不能輕易放棄。事情在十天後出現了轉機。這天下班後的蘇逸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上了通往濱海公路的小巴,一路朝人煙稀少的海灘開去。小城的海灘有兩麵,一麵是熱門景點,另一麵則多是粗糲的礁石,上麵爬滿了野生的海蠣子,一不小心就會劃破探險者的腳,而且這裡風大浪急,連船隻都會刻意避開這裡。隻有一些私人運營的小巴,會不定期地經過這裡,而且班次極少。確實是一個適合密會的好地點。為了防止蘇逸發現自己,武峯遠遠地跟著小巴,全憑他過人的視力確保小巴不出自己的視線。他看到蘇逸下了車,徑直就往海灘上去了。那海灘上沒有沙子,隻有硌腳的礁石,但她竟然走得如履平地。武峯把車停在遠處,自己氣喘籲籲地跑了半天,跟到蘇逸下車的地方。他從公路下到礁石灘上,踉踉蹌蹌跟著走了幾步,發現蘇逸已經不見了蹤影。前麵說了,這裡到處都是礁石,無處下腳,武峯四處張望,甚至擔心蘇逸想不開跳了海,但哪怕跳海這裡都不是個好選擇。海水在礁石中不斷打轉,人跳下去會不斷在礁石上碰撞,可能會被碰得頭破血流但絕不可能憑空就這麼沒了蹤影。冰涼的海風不斷地吹在武峯的額頭上,武峯卻覺得自己急得汗都要冒出來了。“彆動,舉起手來。”武峯突然覺得腰上被什麼硬硬的東西頂住了。他渾身一僵,按照那聲音的要求舉起了雙手。背後那人熟練地卸掉了武峯身上的槍,然後又輕輕在武峯背上一拍。武峯覺得好像突然有一股電流衝進大腦,霎時間完全失去了意識。
第11章 跟蹤蘇逸(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