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獵人的攤牌(1 / 1)

武峯渾身刺痛。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傷一定是混合了多種傷口——有鳥怪爪子刺破皮肉留下的抓傷,有被地麵蹭出的挫傷,有那狗撲上來時不小心留下的咬傷,還有秦濤用繩索套住他們時留下的勒傷。總而言之,他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沒有一處不傷。秦濤對他算不上好客,不然他不會至今還躺在紫藤花咖啡館二樓大廳的地板上。好在,這地板是實木的,好歹比水泥地躺著要軟和一些,他也就沒有多挑剔,隻是試著扭動身體,給自己找一個更舒服的位置,卻不小心又碰到了傷口,忍不住“啊呀”一聲叫了出來。秦濤端著一杯那種綠瑩瑩的飲料上樓來,看武峯疼得呲牙咧嘴,也沒有表現出多少同情,隻是冷淡地把手裡的飲料遞給他。武峯喝了飲料,一如上次,渾身輕快不少,但因為傷口太多,頭還是暈暈的。秦濤收起空杯子,似乎並沒有什麼想對武峯說,轉身要走,卻被武峯一把抓住了腳脖子:“我說,你上次說這裡麵加了什麼還魂草,所以有奇效。你看我這次傷得這麼重,你乾脆直接給我些那個草嚼嚼是不是效果會更好?”“聰明啊!是個做獵人的好胚子。”秦濤聽了,便放下手裡的托盤,順勢在地板上坐下,“我沒想好怎麼跟你說今天的事兒,如果我什麼都不告訴你,你能把今天的事情一輩子爛在肚子裡麼?”“不能。”武峯明確表示了拒絕,“這和我的案子相關,我當然要弄明白。”“這件事和你的案子沒關係。”“就算沒關係,我也是個八卦的人。”武峯換了個姿勢,用一隻手臂強支撐起自己,努力在臉上凹出一個無賴似的笑容,“你要麼乾脆讓我永遠閉嘴,要麼等我出了這個門,我就立刻找電視台、廣播電台、發微博、開微信公號,滿世界說去,現在媒體這麼多,隻愁沒有料爆,不愁沒地方爆料……”“你這是要挾。警察也會要挾彆人麼?”“太會了。”武峯臉上繼續掛著強撐出來的笑容,“不然你以為,警察是怎麼破案的。”“或者,我真的可以讓你永遠閉嘴。”秦濤往前微微挪了一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把小匕首,武峯甚至都沒有看到他拔刀的過程,直到匕首刀尖讓他脖子感覺到一陣冰冷,才終於反應過來。“你習慣這樣解決難對付的人?”“沒錯,這就是我的習慣。”秦濤絲毫沒有要鬆手的意思,“簡單粗暴,但是高效。”“我現在確實沒力氣。”武峯放棄了強撐,把自己攤開在地板上,任秦濤的匕首頂著自己的喉嚨,絲毫沒有要躲避的意思,“我絲毫不懷疑你刀的鋒利程度,也不懷疑你現在想殺掉我的想法。但我想從一個專業刑警的角度,來幫助你思考一下殺死我之後你可能會麵臨的風險。”武峯卷曲起手指,輕輕叩了叩地板,“如果你在這裡捅死我,那我的血會留在這地板上,可能有些還會滲到地板下麵。不管你怎麼拖地,用紫外線燈都可以看到明確的血痕。這裡是商業場所,和外麵的野地不一樣,不可能用其他事件來掩蓋血痕的來源。而且我是警察,彆的殺人案可能很難告破,一個警察就這麼憑空失蹤了,絕對不可能坐視不理的。”“血痕什麼的你不用擔心,我保證不會被你們的儀器抓到證據,有再多了人力物力,如果碰到了超出你們一般理解範圍的事件,你們一定是毫無辦法的。”秦濤毫不畏懼武峯的說辭,把刀子在武峯的頸部大動脈上貼得更緊了。武峯有點慌了,這頸部大動脈和其他地方不同,隻要輕輕一刀,他就會立刻失血死亡,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他想挪動一下手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渾身都沒有力氣了。他轉了一下頭,因為力度過猛脖子上被刀尖蹭出了血痕,正對上秦濤波瀾不驚的眼睛。“我是下了藥,所以你現在隻能任我宰割,如果你再不能給出我一個好的理由,那我隻好為了省事殺掉你了。”“為了省事就要殺人!我去!你他媽有病吧!”“就當我有病吧!你們這個世界,原本就不是我熟悉的地方,處理這麼複雜的關係原本也不是我的願望。我和她一樣,是被卷進來。”武峯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得明白,這個“她”指的是躺在裡麵臥室的金熒。那金熒已經褪去了羽毛,恢複了往日病怏怏的模樣,在大床上昏睡不醒。哪怕現在被刀子抵住脖子,哪怕現在麵對著一個邏輯奇怪的冷臉男人,武峯還是沒有辦法從腦子裡揮去自己剛剛被救下時的震撼情景。作為一個文字功底不怎麼樣的警校生,武峯腦海中能夠想到用來描述剛才場景的詞彙,就隻剩下大號加粗的幾個字:真他媽的牛逼啊!在當武峯被鳥怪的利爪抓住時,他腦中一片空白,隻有自己過往人生的畫麵在腦海中不斷閃過,這讓他敏感的意識到,現在已經是生死攸關的時候了。他嘗試掙脫鳥怪的利爪,但那爪子像是對鉤子,深深紮進他的身體裡,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魚鉤勾住的魚,隻剩下垂死掙紮而已。他感覺到自己被那鳥翻了個兒,側麵朝上,又一陣紮心的疼痛,好像是鳥怪抽出了一隻爪子。他側著身,也不知道那鳥怪打算乾什麼,心跳得像鼓,兩手兩腳徒勞地踢蹬。突然他感覺到那鳥怪的爪子似乎鬆開了,不僅如此,他還聽到了一陣嘈雜的聲音,隨著他身上的力道消失,他忍著劇痛轉過身來,卻發現了驚人的一幕。一身黑的秦濤,手裡拿著一條繩索,與一隻黑色的狗一起,和那鳥怪扭打做一團。那鳥怪一隻爪被繩索拉住,不能飛走,隻能不停地忽閃翅膀撲打秦濤和狗,尚且自由的另一隻爪子不住地想要搓斷那繩索,但她猶如利刃的爪子對那繩索卻毫無作用,隻能被秦濤越收越緊的繩索拽得團團轉。隻聽得秦濤大喚一聲“小黑”,那隻黑狗就猛地蹦到鳥怪頭上,用力猛咬那鳥怪額頭上的三根翎羽。每咬一下,那鳥怪就渾身顫抖,發出淒厲的尖叫聲,翅膀的拍打也亂作一團。“秦濤!你讓它下來!不然我饒不了這女人!”“她不是靠你饒的,是靠我救的!”秦濤絲毫不為所動,那小黑狗下嘴也越來越狠,眼瞅著三根翎羽已經被拔出了兩根。“明明還不到你出來放風的時候,你自己這樣不守規矩,也怪不得我用非常手段對你了!”“是石子!有人在咖啡館門前放了石子!看見石子我根本忍不住!我也不想貿然這樣出來,但是我忍不住,忍不住!”“那今天你就當長個教訓,下次不到日子,就算看到石子,也跟我忍著!”秦濤說完,那小黑也正好連根拔出了鳥怪額上的第三根翎羽,隻見一陣金光,那鳥怪像是一株突然花謝的梨樹,渾身的白色羽毛儘數脫落下來,金熒赤裸癱軟在地,額頭上之前長著翎羽的地方流著血,把身邊不少羽毛染成了血紅色。秦濤抱起金熒,對小黑說:“小黑,讓那邊的家夥把眼睛放老實點,不然你直接就把他的眼珠子咬下來當宵夜吃。”武峯一聽,立刻識趣地緊閉雙眼。他聽到那隻小獵犬,一路小跑到自己身邊,在自己臉上嗅來嗅去,對自己的眼珠子好像格外感興趣。他身上受了傷,這會兒一點都起不來,隻好在心裡祈禱這隻狗夠乖,自己閉著眼睛就不會打自己眼珠子的主意。過了好一會兒,他聽到一聲哨聲,那獵犬聞聲而去。他睜開眼,看見秦濤已經在他的身邊,衝他伸出一隻手:“我可以拉你一把,但彆指望我扶你。”再然後,他就因為體力不支癱倒在紫藤花咖啡館的二樓,灌了一杯加了藥的飲料,現在被一把匕首死死抵住了脖子。他最好趕快想出一個說服秦濤不殺他的理由,他必須想出這個理由。這一切太奇怪了,讓他帶著這一肚子問號去死,他絕不甘心。“你絕不能殺我,殺了我你一定會後悔!”武峯竭力維持著語調的冷靜,但人已經有點要歇斯底裡了。“理由呢?”“理由是……理由是……”武峯急得腦門上汗都出來了,突然靈機一動。“理由是,不然這樣,你會害死金熒。”“怎麼會?”“現在已經有人指認金熒是殺害南宮碩的凶手,如果我在這附近失蹤,那情況會對她非常不利。我知道你可以替換掉店裡的監控錄像,但我這一路過來,誰知道有多少攝像頭拍到我呢?而且每個人都知道,這條路的儘頭,就是你們這個咖啡館!你殺了我,就是間接害死了金熒!”秦濤低頭想了一會兒,最終歎息了一聲,收起了手裡的刀,甚至在武峯咬著牙爬起來的時候,還扶了他一把。武峯還沒坐穩,就急切地問:“那你告訴我,你認為金熒是凶手麼?”“之前不認為,現在……現在……”“你看過她變身,就確認她一定是凶手了麼?”秦濤嘴角浮上了一絲鄙視的笑容,“變身後的她是很危險,但並不代表她就是殺害南宮碩的凶手。你是警察,這個邏輯應該想得通。”“但是……但金熒確實很有攻擊性,哪怕她隻是不小心,南宮碩也可能被她弄死……”“我呢?我做她的人證,證明她根本沒有出這個咖啡館,可以麼?”“這個……可能置信度不高。”武峯搖搖頭說,“一則你們倆關係親密,有串供的可能;二則,你剛才還想劃破我的氣管。對不起,我實在說服不了我自己。”“那你,怎麼樣才能夠放過金熒?”秦濤的眼裡,竟然有了懇求之色。“你就說實話,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不管有多不可思議都告訴我,至於相不相信你,我自己有腦子,自己會判斷。”秦濤從地板上站了起來,背著手,麵對著大玻璃窗外的海麵,“那好,我就講給你聽,但是我話先說在前麵,如果你聽完這個故事,後悔知道這一切,那可彆怪我。我試過了拒絕你,是你不顧一切也要被卷進來的。”“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後悔,追查真相,就是我的願望。”“真相?“秦濤搖搖頭,“等你聽完再說吧。”他走向那個早已經隻有裝飾作用的壁爐,從上麵拿下一個相框,舉在武峯麵前。相框裡,秦濤站在金熒身邊,和今天一樣一身黑,樣貌也沒有什麼不同,而照片裡的金熒,看起來比現在可有精神多了,連臉上的肉都比現在看起來要多,她甚至還對著鏡頭擺出了剪刀手,樣子甚是可愛。“這張照片是三年前,紫藤花咖啡館開業前我們一起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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