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識破父親的詭計(1 / 1)

一紙婚書 方官 2728 字 3天前

教授講完便是學生的提問時間,掛胸牌的學生拿著話筒在場子裡轉悠,看到有舉手的同學被教授選中就走過去遞上話筒。通常由於時間關係教授隻會回答五至八個問題,機會難得,莫萱內心狂跳,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她希望盧寰教授幫她解惑。盧寰教授已經回答完三個問題,莫萱急的手心直冒汗,她一隻手攥緊拳頭,另一隻手高高舉起,又擔心座位靠後盧寰看不到自己,莫萱站了起來。“倒數第三排最右邊的女同學。”盧寰溫和笑道。在場所有人將目光投向莫萱,掛胸牌的學生走到莫萱身邊將話筒遞給她,莫萱接過話筒低頭組織語言,由於剛才太著急隻希望獲得這個機會,忘記該怎樣問出問題。她頓了頓,問道:“盧教授我想請您幫我解惑。如果一段婚姻由於第三者插足即將破裂,應該怎樣才能讓雙方重修舊好呢?”“這個問題好,我告訴你一個非常簡單的答案:能拆散感情的,從來都不是任何外在因素,而是我不愛你了。”盧寰說完,現場隨即爆發熱烈的掌聲。盧寰抬手示意現場安靜下來,又看著莫萱道:“不知道我的答案,你是否滿意。”莫萱訕笑著將話筒還給身旁掛胸牌的學生坐回座位,盧寰的話說明兩個字:無解。如果一段婚姻中有一人鐵了心要離開,你再怎麼挽留都是沒用的。自己也是病極亂投醫,居然問一個未婚的老師婚姻問題,他對婚姻的理解還隻停留在最初的起點“愛”上,而莫萱認為婚姻更多的是一種履行責任義務的契約關係,愛是必要條件,而非充分必要條件。講座結束後,莫萱隨人群有序離場,她現在的心情並未比剛進來時好,反而更加沉重。莫萱感歎,如果挽留沒用,她得眼睜睜看著自己完整的家一步步走向破裂,這明明不是她的錯,為何讓她倍感壓力在這裡長籲短歎。突然有位掛胸牌的學生跑過來叫住她道:“同學,盧教授讓你留一會兒,他有事情找你。”莫萱指著自己確認道:“我?”掛胸牌的學生點頭肯定。莫萱從離場人群中走出來,跟著掛胸牌的學生走上演講台,盧寰正被一群女學生圍在中間索要簽名,還有學生不斷提出想與盧寰合影,女生們七嘴八舌問著盧寰或學術性或娛樂性或私人性的問題,莫萱站在一旁看著盧寰疲於應付,焦頭爛額,仿佛在看一場鬨劇。工作人員半勸半哄才將她們勸走,盧寰伸手抹掉額頭上的汗水甩在地上,“原來完美也是一種錯。”莫萱望著盧寰的背影想。盧寰將講台上的材料疊放起來裝進公文包裡,又拉直剛才被擠皺的襯衣,走到莫萱身旁道:“吃晚飯了嗎?要不一起去吃?”“我吃過了。”莫萱婉言拒絕。“那我們一起在學校裡走走吧。”盧寰建議道。“您不是要吃晚飯嗎?”莫萱禮貌地笑道。“現在還不餓。”盧寰也笑道。莫萱不好意思再拒絕,便默許地點點頭。兩人一起走出報告廳在校園裡閒逛,高大的梧桐木為傍晚的校園平添幾分靜謐,鵝黃的路燈下蠅蟲飛舞;騎車的少年後座上載著心愛的姑娘經過,姑娘穿著長紗裙,裙擺隨風飄動像海中掀起的層層浪花;還有背著書包趕往自習室的男孩,邊走邊反反複複地記一個英文單詞。莫萱與盧寰肩並肩安靜地走著。“你選現當代文學是因為愛好,還是其他什麼?”盧寰打破沉默道。莫萱毫不猶豫道:“單純喜歡,文學讓人透徹。”盧寰看她一眼道:“你的職業規劃呢?想成為什麼樣的人?畢竟你不可能一輩子當學生。”莫萱低頭沉默片刻,“我也不知道,我有時候想自己提高學曆,畢業後進一家大公司,穿著筆挺的職業裝,化著精致的妝容,出入高端場所,與社會上的頂尖名流為伍。有時我又想,我能默默無聞找一處靠海的房子,開一家尋常的客棧,雲淡風輕地過閒散日子。這兩種日子本就背道而馳,但我卻偏偏兩個都喜歡,您說我是不是很矛盾。”莫萱抿嘴無奈地笑了笑,她看著前方眼神迷茫。“一點也不矛盾,這在心理學上稱為雙重人格,就是內心住著兩個自己。一個倔強,一個溫柔。很多人都存在雙重人格,我有時候也會無縫切換。”盧寰笑道。老師也有雙重人格?莫萱感到不可思議,她以前覺得自己是個怪胎才會想法自相矛盾,現在知道原來還有人和自己一樣隻是沒說出來而已。“你覺得夢想應該是什麼樣子?”盧寰活動活動手腕繼續問道。莫萱偏過頭沉思片刻道:“我說不清楚,老師的夢想是當一名老師嗎?其實我還有很多同學都覺得,您如此有思想當老師太屈才了,您應該出書立作,用您的思想影響更多的人。”莫萱靦腆地笑道。盧寰歎息一聲,“文學是審美的,更是倫理的。作家寫出來讓我們看,不僅僅在講一個故事,我想還有做人的道理。”“尤其是今天的都市生存和愛情漩渦中,除了情欲的發泄與金錢的壓力之外,總有一些恒定的東西,那屬於一種社會底線與道德律令,我們要問自己,哪些值得我們堅守?哪些是我們唾棄的?“為惡者,不管她有多少理由和無可奈何,最終會接受良心和道德的審判,為善者,不管她經過多少波折與痛苦,哪怕是最後的良心發現,最終時間會說明一些,最終上天會給眷顧。“一個人的‘美’是要和善結合在一起的,這代表著做人的道理和值得我們堅守的東西,是一個作家的道德底線和人性良知。但現在的作家,為情寫情,為追求故事好看,為追求情節的曲折回腸蕩氣而放棄了倫理方麵的探索。這個圈子已經不是當年的樣子。”“盧老師您太悲觀了,我覺得隻要有一人看就能寫,影響一個人,通過這個人影響他周圍的人。作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您不能選擇獨善其身,不要覺得孤掌難鳴,這世界上還有許多和您誌同道合的人比如今天聽演講的學生們,您不是孤軍奮戰。”莫萱鼓勵道,她沒想到一向陽光自信的盧老師也會感歎世態炎涼。盧老師讚許地望著莫萱,岔開話題道:“我聽陳老師說,你之前申請加州大學研究生通過了,但是最後沒去,有這件事嗎?”莫萱狐疑地打量盧寰,他怎麼跑去打聽自己的事,她吞吞吐吐道:“有。”“陳老師說你為了能上加州大學付出很大努力,為什麼最後通過了卻又放棄呢?”盧寰停下腳步,神情認真地看著莫萱問。因為自己母親學曆造假,導致自己出國簽證辦不下來,錯過入學時間,隻能重考國內研究生。這些話莫萱隻能在心裡說說,怎麼好意思說出口。莫萱咧嘴嗬嗬乾笑幾聲,一臉童叟無欺道:“我覺得還是國內的研究生比較適合我。”盧寰眼神堅定地搖頭道:“莫萱,你沒說實話。”莫萱嘟嘴若無其事地躲過盧寰的目光,眼睛看向彆處,明明是自己的事,他為何揪住不放,莫萱心想。“因為我的簽證沒辦下來,錯過了入學時間,隻能重考國內研究生。”莫萱語氣平和,像是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簽證是小事,考試是大頭,你都通過了考試,你父母沒幫你辦簽證嗎?”盧寰仿佛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莫萱吐吐舌頭道:“簽證需要審核父母學曆,我媽弄丟了她的畢業證,材料提交不全麵結果被拒簽了,其實我每次想起來都覺得挺遺憾的。”說最後一句時莫萱聲音顫抖,這件事已然成為她的心結,彆人不提埋在心底自己儘量不去想,隻要有人挖出來重新拿到台麵上說,她就想大哭一場。當初起早貪黑周末不休上雅思培訓班,為節省吃飯時間挪出更多時間學習,她早上從家裡帶盒飯,中午到飯點時直接拿到培訓班的微波爐裡熱著吃。大學四年她一直謹小慎微,讓自己均分保持在95分左右,期間多少個日夜的付出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為心中的夢想努力,到最後卻被命運擺了個烏龍。莫萱倔強地抬手抹掉眼角滑落的淚水,臉偏向一側不看盧寰。盧寰看在眼裡心疼道:“傻孩子,彆哭了。你簽證拒簽的真正原因應該不是父母學曆證明,我也出過國,簽證中遞交父母學曆證明項為選擇項,有提交固然好,沒有也不會影響。你應該問清楚你簽證拒簽的真正原因,而不是稀裡糊塗地傷心難過。畢竟關乎到你學曆對你以後找工作都有影響,從我們學校畢業和從加州大學畢業還是有區彆的。”盧寰的話讓莫萱瞬間感覺五雷轟頂,仿佛溺水的人耳畔響起嗶嗶斯鳴聲,她眼神呆滯而空洞,全身開始顫抖,莫萱逐漸蹲下展開雙臂環抱住自己。她回憶起辦簽證那天父親擔心莫萱受累,讓莫萱在大使館附近的西餐廳等他,他幫莫萱去大使館辦理簽證。也就提交材料的事莫萱壓根未在意,再說父親對莫萱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碎了,父親辦事莫萱放心。大概下午兩點,父親才來餐廳找莫萱,火急火燎地告訴她因為母親學曆造假,簽證被拒。當時莫萱看著一籌莫展的父親,心中並未質疑,她趴在父親的懷裡傷心地哭泣很久,父親一直輕撫著她的背安慰她,直到傍晚父女倆人才回家。如果真如盧寰所說,那父親就在騙自己阻撓自己出國,他有什麼理由這樣做?仔細想來,可能父親一早就知道母親學曆造假的事,想故意用自己出國受阻來施壓母親。莫萱聯想到父親與陌生女人的電話更加確信自己的想法。父親想和母親離婚,但母親老實巴交為人中規中矩挑不出毛病,他就利用自己出國的事做文章,揪著母親學曆造假的事不放,讓母親覺得錯在自己,他再理所當然地提出離婚。父親自導自演了好大一場戲,連自己都被算計進去成為他的棋子。霎時間,莫萱不寒而栗。莫萱的異常反應讓盧寰稍感驚訝,她仿佛遭受到超負荷的沉重打擊。“你還好嗎?”盧寰蹲下關心道。莫萱從記憶中抽離,淚眼婆娑地抬起頭望著盧寰有氣無力道:“盧老師,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得回家一趟,就不和您散步了。”她整個人軟塌塌地站起來,踉踉蹌蹌地往學校車棚方向走去。盧寰望著莫萱失魂落魄的背影托腮思索,對她離開的原因已猜測到八九分。自己本以為莫萱有出國的能力但家裡拿不出錢支持,所以想提出來說準備自己資助她出國留學,看來是另有隱情,盧寰搖搖頭,他突然對遠去的莫萱心生憐憫。衛生間裡李曉楠穿著黑色背心伸展手臂,對照鏡子用刀片輕輕地剃自己的腋毛,淚水像霧一樣總是蒙住她的眼睛,她不住地停下來用手擦拭。下午李曉楠從物業取回快遞,寄件人落款莫凱瑞,收件人寫著她自己。李曉楠疑惑地拆開信封抽出文件,扉頁離婚協議書幾個字讓她倒吸一口涼氣。她最不想麵對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莫萱開門進屋,跌跌撞撞跑去父母房間查看壁櫃裡的行李箱是否還在。隻看見行李箱被李曉楠攤開在床前米色地毯上,莫凱瑞要求的衣服已經整整齊齊地疊放在箱子裡,莫萱感覺心中一陣刀戳似的絞痛,憤恨地一腳將箱子踢翻,疊好的衣物被抖得亂七八糟。李曉楠在浴室被聲音嚇得手一抖刀片割傷了胳肢窩,但她現在已經感覺不到疼了,李曉楠一臉平靜將手中的刀片放在洗臉台上,走去臥室。莫萱與李曉楠四目相對時,母女倆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一個燒焦的香煙洞,洞裡滿是無情與絕情,這個洞被莫凱瑞的香煙燙開,火越燒越旺,燒毀了莫萱對他的一切情感,熄滅了李曉楠對他的心存幻想。兩人坐在客廳沙發上靜默地等莫凱瑞回來,茶幾上擺著離婚協議書。晚上九點莫凱瑞回到家中,他進門便敏銳地察覺到家裡詭異的氣氛,他打起精神走到客廳,莫萱與李曉楠各坐在沙發一方眼神幽怨地盯著他,特彆是莫萱眼裡充滿決絕的怨恨。“你們這是乾什麼?”莫凱瑞抬手鬆了鬆領帶冷冷道。李曉楠將茶幾上的離婚協議書往莫凱瑞麵前推過去道:“莫凱瑞我發現你自私起來比誰都絕情!其實你不用費儘心思,想這些辦法趕我走,甚至不惜搭上女兒的前途,如果你厭倦我,不想看到我,可以直接對我說,我能理解,真的。莫凱瑞我之前一直很崇拜你,現在我覺得你陌生得可怕,我好像並未真正認識過你!”莫凱瑞目光下移看到桌上的離婚協議書,心中一驚,暗自思忖自己從未寄過離婚協議書給李曉楠。即便自己再想離婚,也得等李曉楠先提出來,因為如果自己率先提出離婚,自己將擔負嚴重的財產損失。而如果是李曉楠提出來,莫凱瑞稍加威逼利誘勸她私了,以李曉楠那種軟脾氣一定不會決絕,她開的條件絕對沒有法院要求平分財產來得多。所以他費儘心思用莫萱出國的事找茬,用李曉楠學曆造假施壓,對李曉楠不聞不問疏遠冷落,為的就是讓李曉楠忍受不了主動提出離婚。自己做了這麼多事,何必多此一舉給她寄離婚協議書。莫凱瑞拿起協議書翻到最後一頁簽字的地方,看到簽名筆跡的瞬間莫凱瑞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臉。“莫先生,我想和你……斷絕父女關係。”莫萱麵無表情頓一頓道。莫萱的話刹那間點燃莫凱瑞的怒火,莫凱瑞一把將協議書摔在茶幾上,雙手叉腰,瞪著眼睛朝莫萱咆哮道:“莫萱,我是你父親!你說什麼渾話!”莫萱不甘示弱地站起身吼道:“你口中的父親,拿孩子的前途做感情背叛的賭注,孩子並不屬於你的私產,她有自己的靈魂不是嗎?為何會成為你手中的籌碼,任由你擺布,果然為人父母不經過考試,如此可怕!你玩得高興就好,我難不難受不重要對吧!”莫凱瑞自知對不起莫萱,隻是虛張聲勢乾瞪眼沒再講話,莫萱冷笑道:“您想離婚卻用我的未來當籌碼,爸,我的性格你是了解的,我不會甘當棋子,我也要掌握主動權,將你踢出局。我之後會陪媽去法院提請離婚民事訴訟,您就在家等著收法院傳票吧。爸,實在不好意思讓您之前的努力付諸東流,還是得走法律程序呢!您親手毀掉我的努力,禮尚往來我還給您。”莫萱是自己一手培養,性格莫凱瑞了解得很,這孩子說到做到又聰明伶俐,她不像她母親那般柔弱,而是個性中帶著一股狠勁,是個睚眥必報的主。莫凱瑞閉眼歎聲氣,他感覺自己偏頭疼犯了,手指揉著太陽穴,氣勢弱下來坐到沙發客座上喘息,懇求般望著李曉楠道:“我的確想和你離婚,但離婚協議書確實不是我寄的。我做這些事想讓你主動提出離婚,沒必要再蠢到給你寄離婚協議書。”“是因為你外頭有女人了對嗎?莫萱說聽到你和那女人講電話了。”李曉楠的心已然支離破碎,她是一個不擅於攻心的女人,對婚姻保持絕對的忠誠。在農村,離過婚的女人是很丟人的,走到哪都會被人在背後嚼舌根,不管錯在不在你身上,也會被人潑臟水。母親曾經告訴過她,如果女人婚姻不幸,是頂薄命的事,得吃齋念佛化解。李曉楠雖讀過書不信封建迷信,但內心依舊忌諱,一直戴著佛珠,對莫凱瑞更是百般討好,但他也許早已厭倦了一身大蒜與生薑味的妻子,妻子身上的菜味久久不會消失,他們的感情如同一碗餿掉的冬瓜,大概是讓他格外反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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