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為你自己感覺羞恥。”張可伊眼神一變,有些許得意:“寶信日化昨天遭遇的難題,全拜你那個男朋友的爸爸陸振國所賜。”張可頌呆在那裡:“你什麼意思?”“我說,是陸振國要搞垮你,所以給你製造了昨天的那個事件。”“我不是問這個。”張可頌的臉冷靜得可怕。“我是問你,你怎麼會知道是陸振國?”張可伊忽然意識到什麼,不過依舊裝著強勢,說道:“我是公司的執行董事,當然會收到一些可靠情報。”“所以說,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你就已經收到情報了?”張可伊無話可說。張可頌無奈到極點。“姐,這兩個月以來,你知道我奔忙有多辛苦。大冷天的,我蹲在路邊吃盒飯。我給客戶陪笑臉,一路說好話,卻得不到好臉色。有些話,我對媒體翻來覆去的說,說得我都要吐了。我幾乎天天晚上,都要開會開到淩晨一兩點鐘。”說起那些天拚搏的往事,艾大明夫婦都禁不住為她心疼,而紅了眼眶。“姐,這些辛苦我不多說,你也看在眼裡。可是,我一想到我能重振爸爸的事業,我就覺得充滿了力量,我就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張可頌的眼睛了,充滿了淚水,而張可伊依舊無動於衷。“我想你會為了我所做的一切驕傲,因為你也是爸爸的女兒。可是,我想錯了。”“明明是陸振國做的這一切,你為什麼現在責怪到我的頭上來?”張可伊忍無可忍:“可是,你明明可以阻止這一切!”“你難道不明白,我為什麼不阻止你嗎?”“為了向我證明,陸氏一家不是好人嗎?”“對。我就是想讓你知道,陸振國作為殺人幫凶,他到底是個什麼貨色。你怎麼能跟這樣的人的兒子結婚?”張可頌冷笑道:“一箭雙雕嘛。這是誰給你出的主意?”張可伊脊背發冷,這樣思路清晰的妹妹,讓她有點無力招架。誠然,那個情報是周秘書告訴她的,她的第一反應是要想辦法阻止陸振國,但是周秘書給了她這個建議,於是,她便選擇作壁上觀。甚至,推波助瀾。她並不知道,周秘書的私心。因為林娜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她還惦記著與張可頌的個人恩怨,更何況,張可頌必定是她爭奪公司大權的道路上,強有力的一個對手,當然要想辦法除掉她。有了周秘書這個大護法,她的野心自然不隻是為兒子爭取繼承權了。正是有了周秘書的幫助,她巧妙地把所有的事情都甩給了張可伊。“你知道陸辰是我的擔保人,如果我失敗了,他就會替我承擔責任。”張可伊冷笑道:“冤有頭債有主,這一切明明都是陸振國做的,他要害你,所以不惜代價,一並害了自己的兒子,現在你為什麼全都怪到我的頭上?”“你一點責任都沒有嗎?”“如果說責任,難道不是你自己的責任嗎?”張可頌猶如被傾倒了一盆涼水。“你明明知道陸辰的媽媽做過什麼,你親眼看到了,跟了你五年的助理死在你的麵前。你明明知道,這是陸振國做的。你還執意要跟陸辰在一起。”她提到周寒,張可頌的眼前浮現了車禍那一幕,她有著錐心之痛。張可伊的話一點都不留情麵:“我們天天喊著報應,吳道林要受他的報應,難道這不是你的報應嗎?你不覺得,自己有點晦氣嗎?”艾大明夫婦都聽不下去了,說道:“張小姐,你不能這麼說我的孩子。”張可伊一聽“我的孩子”這四個字,一下子更火了。“你跟爸爸媽媽在一起,爸爸媽媽死了。你跟我在一起,我遇害了。你最好的助理,也死了。你最愛的陸辰,跟著你遭殃。”張可伊指著其他三個人,說道:“你身邊的人,就剩他們還沒有遇到事情。你不覺得是你的問題嗎?”張可頌好像被連甩了十多個耳光,失去了反擊之力。王榕忍不住了,扯著嗓子說道:“你自己出了問題,那是你自己晦氣,乾嘛說彆人?我們是好人,所以沒有出問題,你嫉妒啊?”“嫉妒”這兩個字,刺痛了張可伊。她怒不可揭,走到王榕麵前,狠狠地抽了王榕一個耳光。王榕哪受得了她這種氣,二話不說,抬起腳就踹了她一腳。張可伊本來腿腳就不利索,重心不穩,一下子就摔倒在地。艾大明夫婦將王榕攔下來。張可伊見狀,立即起身,拿起身邊的一件東西,就向王榕砸過去。劉雲湘眼疾手快,一下護在王榕身前。她被砸中了,“哎呦”叫了一聲,從頭到腳,黑乎乎地淋了一身,幾秒鐘之後,頭上血流如注。張可伊是拿起一瓶醬油砸了過去,正好砸中劉雲湘的頭。劉雲湘暈了過去,艾大明和王榕扶著她。張可頌撲了過去。大家輕聲喚著劉雲湘,她緩緩睜開眼,還說著:“沒事,沒事,你們彆擔心我……”張可頌忙叫了救護車。王榕眼裡含淚,對張可伊說道:“不管我媽有事沒事,我都你沒完。”艾大明護妻心切,著實壓不住心中的悲憤,對張可伊說道:“你實在太狠心了。我們夫婦一直退讓,不是因為懦弱,而是因為我們舍不得我們的女兒。”他看了張可頌一眼,說道:“如果不是因為心疼我們的女兒,我們才不會在你這種人麵前卑躬屈膝。沒想到你這樣對待我們。我都沒見過這麼狠心的人,能這樣對自己的妹妹。”張可頌的腦袋像被汽車壓過,隻感覺到自己的喘氣聲如鼓。她站起身來,走到張可伊麵前,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你最好祈禱我媽沒事,要不然,我不會認你這個姐姐。”張可伊打了張可頌一個耳光,罵道:“逆子!”艾大明看著又急又氣,哭著對張可伊說道:“我們連手指頭都舍不得碰一下,你怎麼能打我的女兒?”張可頌紅著眼,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再欠你了。你好自為之。”救護車來了,醫護人員將劉雲湘抬到車上,艾大明和王榕跟著上了車。張可頌留下來收拾東西。她拿了換洗的衣服和生活必須品,從艾大明夫婦的房間裡出來。張可伊還坐在餐桌前。張可頌拎著東西路過她時,她說道:“你說不欠我的,是什麼意思?”“我以後麵對你,再不會有任何愧疚之情。”“你也知道你對我有愧?那一天晚上,如果你救我,就不會導致我現在這個樣子。我知道你是醒著的,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正在經曆著什麼。”張可頌眼前浮現了那個四歲的小女孩。她經曆過車禍,爸爸媽媽死在她的麵前,她在醫院重症病房住了很多天,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她是那麼的弱小,那麼的驚恐。你期待她能做什麼?張可頌笑了一下,仿佛將過往所有的負疚抿去,卻落下了兩滴滾燙的熱淚。那一刹那,她原諒那個可憐的小女孩了。她不想再多說什麼,向門口走去。張可伊看著自己已經無法再控製的張可頌的背影,忽然充滿了恐慌,忙威脅道:“你踏出這個門,以後就永遠不要再回來。”張可頌站住了。空氣寂靜得有些可怕。外麵早已在飄雪。張可頌轉過身,她因站在門口,有稍許光亮,身後是灰色的白。張可伊坐在客廳深處,周身是昏暗的黑。時間有種錯覺,仿佛不曾流逝,回到了她第一次見到姐姐時候的樣子。她找到了她,她還給她自由。亦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她忽然想,自己應該重新思考複仇的意義。是讓一個人浴火重生,還是讓一個人變成可怕的魔鬼。張可伊亦有所觸動,她真怕,張可頌就此轉身走掉。她再一次強調:“你如果踏出這個門,就彆想著回來。”“姐姐,你忘了一件事情。”張可頌的語氣異常平靜。“爸爸留下來的股份,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這個家也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從此以後,你花的每一分錢,在公司做的每一個決定,請你慎重考慮我存在的意義。”張可伊冷笑道:“你是在跟我爭家產嗎?”“如果你認為我是在爭家產,就如你所理解。所以,我提前對你說一句,以後遇到需要我爭的地方,我不會客氣的。”她的聲音冷冰冰地在空氣裡回蕩。她的堅強和智慧,連周秘書都要忌憚幾分。張可伊心中一凜,問道:“你要跟我為敵嗎?”“沒有人要與你為敵。如果你認為我是你的敵人,那就是。”張可頌說完,便踏出了房門。外麵的積雪覆蓋地麵薄薄一層,地上是方才踩出來的淩亂的腳印。空中的落雪卻越下越大。張可頌開出車,路過陸辰家裡。他的家在風雪中靜默,此時已過了上班時間,而院子裡的雪沒有人走過的痕跡。想必他一夜未歸。她想給他打個電話,卻忽然想起姐姐說過的話,是她連累了他。而且,昨天他也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一個電話也沒有給她打過。難道他也責怪她嗎?她有些膽怯了。於是,打消了打電話的念頭。她拐過一個路口,看到陸振國的司機站在路邊上,衝她的車招手。她停下來,搖下車窗。司機走過來,說道:“張小姐,我們董事長想跟你談一談。”張可頌看了一眼路邊的車,陸振國的臉模糊印在玻璃上。他們進了附近一家咖啡館。老板剛剛開張,暖氣還沒有升溫,店裡有一種潮濕的冷。陸振國麵無表情,說道:“張小姐,我們長話短說。我來找你,隻有一個要求,請你離開我的兒子。”“你在跟我提要求?”“是的。”張可頌冷笑道:“你不覺得很可笑嗎?你有什麼資格對我提要求?”陸振國表情沉著如水。“首先,我是陸辰的父親,第二,你不是我的對手,第三,你不得不這麼做。”“不好意思。在我看來,這些理由都太可笑了。”陸振國的手放在桌子上,手指頭來回輕輕敲著。陸辰也有同樣的習慣。“張小姐,陸辰因為你會變得一無所有。”“陸董事長,請你搞清楚一個事實,我的公司是被你惡意攻擊的。”“你說得對,就因為那家公司是你的,所以我才那麼做。說到底,還是因為你。”這樣的邏輯真是讓人費勁。張可頌無語。“張小姐,你認為陸辰是真的愛你嗎?”張可頌一愣。陸振國閱曆深然的憐憫,說道:“男人的話,你最好不要全信。他對一個女人的愛是減法。他嘴上說愛你,其實程度隻夠喜歡。喜歡這種東西,就像空氣裡的香水味,慢慢就消失了,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你到底想說什麼?”“你知道我兒子跟我說過什麼嗎?”陸振國的眼睛中,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這種堅定有一種摧毀人意誌的力量。“他勸我,爸爸,我們贖罪吧。你認為他在愛你,他不過是為了給他媽媽贖罪罷了。他對你的愛中,參雜了太多不理智的情感。”深愛一個人,最害怕的,便是如此誅心之言。張可頌的指尖,微顫。“張小姐,如果你愛上的是一個不愛你的男人,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因為你不僅在消耗他的感情,而且自己也不會幸福。”服務員端上兩杯咖啡,冒著騰騰熱氣。暖氣的溫度也上來了。張可頌卻感覺異常的寒冷。“張小姐,你放過我的兒子吧。他深深地愛著自己的母親,因為母親的遺言,所以,他為他的媽媽贖罪,已經做了自己該做的。連同不該做的部分也做了。所以,請你認清楚事實。這對你也有好處。”“好處?”“你有你的驕傲,不要讓自己的尊嚴掉到地上。”“什麼意思?”“靠著愧疚維係著一段感情,不是很讓人難堪嗎?”張可頌垂下眼睛。“我想,近一段時間,陸辰不會聯係你。你給他造成了不可彌補的損失。他現在一定很後悔,輕信你的話,為你做了擔保。”張可頌喝了一口咖啡,本想定一定神,卻不料被熱咖啡燙了一下。陸振國嘴角輕輕一笑。張可頌放下咖啡,頓了頓,說道:“陸董事長,我們賬,我們一筆一筆算。至於我和陸辰的事情,請讓他親口對我說。”張可頌要走。陸振國說道:“你們還有可能嗎?”張可頌回頭。“當你跟我一筆一筆算賬的時候,當你要追究你的父母之死的責任的時候。”無論如何,陸振國的目的是達到了,雖然他把自己的兒子搭進去了。張可頌黯然。她走出咖啡館,外麵風雪飄搖,她簡直寸步難行。她想著陸振國的話,心猶如在滴血。這時,王榕打過來電話:“姐,你在哪裡?你快點來吧,媽媽腦出血,醫生說要做開顱手術。爸爸一聽,立即暈了過去。”張可頌拍拍臉,強打起精神,然後開車趕往醫院。她去了醫院之後,艾大明在打點滴,他老淚縱橫,哭得淒淒惶惶。劉雲湘還在手術中。王榕六神無主。幸虧常遠在,他忙得跑上跑下,才讓一家子有稍許安定。張可頌先去安慰艾大明,握著他的冰冷手,說道:“爸,你彆擔心,媽媽會沒事的。”“我知道,她會沒事的。她還沒看著你們姐妹倆結婚,她不會走的。她說,將來要給你們看孩子。昨天我們倆看法製節目,她還對我說,現在的保姆可真黑心,你們的孩子,她不放心讓保姆看著。”張可頌給艾大明擦乾淨眼淚,說道:“爸爸,對不起……”“傻孩子,這不是你的錯。”張可頌瞬間淚目。“你是什麼樣的人,爸爸比誰都清楚。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不要責怪自己。”艾大明很堅定地說道:“孩子,永遠記住,世界上有人傷害你,就有人深愛著你。”張可頌流著淚笑道:“我記住了。”“爸爸會堅強的。你也一定要堅強。”張可頌點頭。她又陪著艾大明說了一會話,然後去了手術室門外,王榕一見到她就開始哭。張可頌抱著王榕,自是一言難儘。常遠站在一旁,說道:“姐,她就一直等你來。我說什麼,她都一聲不吭,快把我嚇死了。”張可頌拍著王榕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這個時候,她就是整個家的依靠。終於,“手術中”那三個紅字滅了,醫生拉開手術室的門。三人忙走了上去。醫生說:“手術很成功。”王榕躲在常遠懷裡又哭又笑。常遠開心地說道:“這就是好了。”王榕讓他趕快通知爸爸一聲。劉雲湘被推了出來,她還在麻醉中,臉色蒼白,但是麵容卻很安詳。王榕推著病床往前走了幾步,卻不見張可頌的蹤影。她回頭。張可頌跌坐在地上,捂著臉在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