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曉蕾預定的是一家日式餐廳,每個包間之間,相對封閉,非常適合密談。另外,她安排在這家餐廳,還另有深意。這家餐廳距離張大師的居所非常近。宋嫣然早已到達。進店之前,艾曉蕾從手包裡拿出一串紫水晶,套在手上。穿著和服的服務員領著艾曉蕾和周寒去了包間,推拉門一打開,艾曉蕾看到裡麵坐著的人,先怔了怔。宋嫣然一旁,坐著一個穿紫色中式袍裝的女人,年紀很大了,但是保養得宜,一臉威嚴狀。宋嫣然介紹道:“這是我的媽媽。”“原來是寶信家電的梁董事長,你好,你好。”艾曉蕾忙走進去,故意這麼說。聽到“寶信家電”這四個字,梁金燕和宋嫣然臉上浮過一絲不悅。艾曉蕾入座,看著梁金燕再一次問好。宋嫣然在一旁說道:“我們宋氏家電雖然被寶信收購,但是牌子還是以前的。你方才說寶信家電,我還愣了一下,寶信什麼時候有家電了。”艾曉蕾裝作不知:“原來還沒有改牌子,我聽吳總經常說寶信家電,還以為改過來了呢。”梁金燕和宋嫣然都知道這個“吳總”指的是吳悅琦,他們兩人對視了一眼。宋嫣然問道:“你從哪裡過來?”“一個藝術品拍賣會?”“寶信旗下的?”“是,吳董事長也出席了。他作為主席,肯定得在場。”宋嫣然與梁金燕又對視一眼。宋嫣然說道:“這個基金會本來是我父親創立的,他是第一任主席,當時吳道林隻是一個董事而已。”艾曉蕾裝作第一次聽說的樣子,說道:“原來如此。”她想了想,“那這麼說來,寶信旗下的很多慈善活動,大概都出自宋董事長之手吧。”宋嫣然冷笑道:“吳道林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強盜罷了。”艾曉蕾夾了一塊刺身,說道:“當年宋氏家電占領中國半壁江山的時候,寶信還隻是一個日化公司。我聽說,當年他還是個下崗職工。”“誰不知道,他那是搶過來的公司。張綸傑一家倒黴,攤上他這樣的親戚,吃裡扒外。”聽到“張綸傑”三個字,艾曉蕾的筷子微微一抖。宋嫣然還想說什麼,梁金燕盯了她一眼,她才借故吃東西,什麼都不說了。梁金燕開口了,她的嗓音又扁又尖,說來的話,就像刀片劃破空氣,讓人生怕傷著自己。“艾小姐,怎麼會有吳總的財務信息?”“梁董事長,我以前是為吳董事長夫人做事的。你也知道,兩人水火不容。我的老板手裡抓住點有用的東西,才不會受欺負。”“但是,這個有用的東西,卻沒有為你的老板所用。”艾曉蕾喝了一口清酒,說道:“老板永遠是老板,她永遠都成不了你的朋友,不管你為她做了多少事情。所以,我總得留點私貨,以防萬一。”“我不明白,艾小姐為什麼會把私貨交給我們?好一個以防萬一,這個‘萬一’指的是什麼呢?”艾曉蕾放下手中的筷子。她感覺到一絲緊張,這個梁金燕就是個老狐狸,平日不拋頭露麵,但是眼光毒辣。“我有兩個原因,第一,我當初和吳悅琦打交道,受過她很多羞辱,我是一個愛記仇的人,所以,這也算為我報仇。第二,我現在為達英投資做事,手裡的第一個項目,就是DC科技投資。吳悅琦也想著來參和一腳,我不想她破壞我的前程。”梁金燕目光如炬,盯著艾曉蕾。艾曉蕾一臉坦然。宋嫣然在一旁說道:“媽,我早就說過,吳悅琦這個人就遭人恨。有人想搞她,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艾曉蕾又倒了一杯酒,說道:“現在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吳悅琦主動向吳道林承認,私自開公司的事情,她遞交了辭職信,在寶信內部信任堪憂,此時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機會。”她的目光掃過宋嫣然,落到梁金燕臉上,說道:“牆倒眾人推。吳董事長也責怪不到您頭上。”這正是梁金燕最擔心的事情。宋嫣然在一旁說道:“媽,我覺得曉蕾說得很對。”艾曉蕾給宋嫣然和梁金燕倒滿酒,舉起自己的酒杯,宋嫣然也舉起酒杯,梁金燕頓了頓,方舉起酒杯。三個酒杯碰到一起。算是合作愉快。艾曉蕾笑道:“我很相信算命,大師說我,今天有貴人運,果真就遇到了貴人。宋總算一個,不知道梁董事長。會不會也是我的貴人呢?”梁金燕最是信命,她眼神一翻,露出一絲光亮,問道:“大師還說什麼?”“說我今天是大貴之年,求人得人,求財得財。”梁金燕瞟了一眼,她手腕處的紫水晶。“你手上戴著紫水晶?”艾曉蕾摸著手串,不好意思地說道:“大師說我,今天運勢太旺,會衝撞將來的婚姻,所以就給了我一串紫水晶壓一壓。”梁金燕若有所思。宋嫣然說道:“你的那個大師好不好約?”艾曉蕾搖頭,忽然想到什麼,對周寒說:“你去給大師打個電話,看一看他有沒有時間。”周寒出去打電話。艾曉蕾一臉神秘兮兮,說道:“我跟你說,這個大師可神了。我遇到大事之前,都要去請他給我做法,保佑我做事成功。要不然,我隻是一個普通女孩子,怎麼會有今天。”“哪個豪門沒有自己的鎮法大師呢?”“宋總你家的大師……”宋嫣然看了梁金燕一眼,家醜不可外揚,於是說道:“大師最近閉關去了。”“張大師跟我說,現在有很多大師替人做法,為了掩蓋醜事惡事,短時間內沒什麼,但是長期下來,對大師的功力消耗最大。所以,很多大師,最後被爆出來,其實不是騙人,隻是惡事做多了,老天收了他的功力。”宋家大師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如何掩蓋她們折磨張可伊的事實,隻為讓她們過得心安。艾曉蕾這一段話,正說中了她們的心事。梁金燕更覺得這個張大師非凡人。周寒走進來,她滿臉遺憾,說道:“聯係不上大師。”梁金燕麵露失望。“真是可惜。要不然大師家離這裡不遠,我們還能順道拜訪他一下。”就在這時,周寒的手機響了,她一臉驚喜地說道:“是大師打過來的。”艾曉蕾忙把手機接過來,說道:“喂,張大師您好。”“你好。”“我聯係了您好多次,都聯係不到您。”“哦,我經常入定,入定之後就沒了時間概念。你找不到我,也是正常。”“我今天想去拜訪您一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本來不方便,但是,我剛才在定中,聽到一個穿紫衣服的女人,跟我說,有人想見我。我從定中出來,就看到你的未接來電。”艾曉蕾驚訝地看著梁金燕。梁金燕敏銳地覺察到,一定是大師說了什麼與她有關的話。“那我們什麼時間見你合適呢?”“今天晚上給你特例,什麼時間都可以。”艾曉蕾掛了電話,不可置信地說道:“真神了。大師說,他本來沒空,可是在定中,看到一個穿紫衣服的女人,對他說,有人想見他。醒來就看到我的未接來電。”宋嫣然打量了梁金燕一番,她今天就穿了一身紫衣服。梁金燕嘴角含笑,這對她是一種讚譽。因為方才周寒出去打電話時,她確實動了要見張大師的心。如果張大師看到一個紫衣女人,那就是她了。她家的大師,確實也說過,她有通靈的本事。宋嫣然說道:“那我們現在就去拜訪一下大師。”周寒前去結賬。三人邊說邊往外走。宋家的司機先開過車來,周寒還沒有出來。宋嫣然提議:“曉蕾,你做我們的車吧,三個人剛剛好,我們還可以多聊一聊。讓周寒就在後麵跟著。”於是,艾曉蕾就坐了宋家的車。張大師家就在附近,不多時,他們便去了。張大師家有150平米,客廳獨占了有一半,落地窗,外麵是一個露台,白紗窗垂地,樸拙的木地板,空空蕩蕩的,隻有一個日式矮幾,幾上是褐色茶壺,一圈茶杯,一旁是一個蒲團。張大師穿著白色中式對襟褂子,表情謙和地前來迎接。他一看到梁金燕,先愣了一下,仿佛似曾相識。梁金燕對他的反應頗為好奇。艾曉蕾介紹:“這位是梁女士,這位宋小姐。”“二位好。”艾曉蕾看著玄關那裡放著幾個蒲團,便拿過來,擺放在矮幾旁。張大師邀請她們落座。原來,王老板作為梁金燕的乾兒子,已經把張大師的事情說與梁金燕聽。他之後找過張大師幾次,都吃了閉門羹,對張大師更加敬仰,所以,對梁金燕訴說時,不免誇大了幾分。算命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越傳越邪乎。艾曉蕾先開口:“張老師,我這兩位朋友一直都想來拜訪您,正好今天我們一起吃飯,擇日不如撞日,所以就一起過來來。希望沒有打擾您的清修。”張大師不多言,嘴巴微啟,眼角微垂,仿佛一切都心中有數。梁金燕不禁多了一份敬重。艾曉蕾在一旁說道:“您想讓張老師看什麼,隻管跟他說就可。”張大師倒了三杯茶,右手做恭請狀,說道:“先喝茶。”三人如示拿起茶杯,喝完之後,梁金燕先放下杯子。張大師問道:“味道怎麼樣?”“有點苦。”“梁女士是個吃不得苦的女人,所以含著蜜出生,生在尋常之家,家道中富。嫁入殷實之家,家興業旺。”梁金燕眉梢帶喜。張大師低頭看她的茶杯,還殘留著幾分茶底,說道:“不過,你命圓運缺,所以能帶來富貴,卻不得團圓。年輕時,父母定缺其一。夫妻恩愛,卻不能白頭。兒女雙全,卻難享天倫。”梁金燕的喜色漸漸隱去,嘴角掛了一絲苦澀。張大師全都說對了。張大師微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看過很多人的命理,你的命真是萬裡挑一的。一生富貴不缺,但煞氣不斷,總有出其不意的災禍,雖然吉人天相,但總會讓你心氣不順。”梁金燕已經完全服氣。“你的煞氣特彆奇怪,我看不了。”宋嫣然在一旁著急地問道:“為什麼看不了?”張大師看了梁金燕一眼,說道:“替你看命,自毀我功力。你應該見過很多大師,但是一個都沒留住吧。”宋嫣然避諱地看了艾曉蕾一眼,沒有說話。梁金燕臉上幾分暗淡。艾曉蕾勸道:“張老師,您就給梁女士看一看吧。您不給做法也行,給看看這煞氣到底怎麼回事?”張大師搖頭。梁金燕給宋嫣然遞了個眼色,宋嫣然馬上掏出錢包,裡麵美元、歐元、人民幣都有,全拿出來,也有一萬多。梁金燕說道:“大師,這隻是見麵禮。如果大師說得準,我一定帶著厚禮再來拜訪你。”艾曉蕾又拿出兩千塊,說道:“張老師,我知道你不在乎錢,但好歹是我們的心意。你看在梁女士這麼迫切的份上,給看看吧。”張大師這才說道:“那我就勉為其難。”張大師開始打坐。過了好久,張大師一動不動,艾曉蕾有些坐不住了,梁金燕和宋嫣然卻依舊恭敬狀,目不轉睛地盯著大師看。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張大師才睜開眼睛,搖頭道:“太奇怪了。”“怎麼奇怪?”“我看著一個女人……”梁金燕忽然想起還有外人,她看了艾曉蕾一眼,用眼色示意大師先不要說下去。張大師立即閉口不談。艾曉蕾領會了什麼意思,說道:“我正好有點事情,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艾曉蕾站起身來,張大師亦起身相送。兩人暗中交換了一個眼神。艾曉蕾恭敬地退出去。她關上張大師家的門後,鬆了一口氣。看來,張大師把梁金燕母女騙住了。但願一切可以如願。她疲憊極了,靠著牆待了一會兒,才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往外走。出了樓門,天色已晚。她給周寒打電話。周寒開車到了之後,並沒有上去,一直留在車裡。“你在哪裡?”“在小區前的馬路對麵。”“那我過去找你。”“好。”艾曉蕾拖著步子往外走,走出小區之後,她聞到麵包香,忽然感覺有些餓了。她想買個麵包填填肚子,於是循著氣味一路找去,大約在兩百米後,看得到了一家麵包店。而周寒在外等著艾曉蕾,忽覺得電話裡,她的聲音很是疲憊,責怪自己,當時怎麼沒有聽出來。她忙發動車子,調轉車頭,駛入小區內,去找艾曉蕾。她在小區內轉了一圈,也沒有見到艾曉蕾,忙給她打電話。“你在哪裡?”“我餓了,小區旁邊一家麵包店裡。”“那我開過去找你。”“出門右手邊的方向,大約兩百米的地方。”兩人的手機沒有掛斷,依舊在通話中。艾曉蕾一邊走出門,一邊說道:“我給你買了你最喜歡吃的豆沙麵包。我看你晚飯一口都沒有吃……”艾曉蕾站在麵包店門口,看著車向自己駛過來,說道:“我看到車了,要不你今天晚上……”忽然間,她看到對麵衝過來一輛貨車,速度非常快,像失控了一樣,向周寒的車撞過去,而周寒根本來不及躲避。眼看車禍就要發生。艾曉蕾大喊一聲:“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