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鐘，孫洲如約而至。孫洲非常感激陸辰願意投資，但是有一件事情，雙方沒有達成共識。陸辰想進行資本運作，但是孫洲卻不想，將公益披上金錢的外衣。孫洲以為約見他的，是陸辰本人，結果卻是艾曉蕾。他還納悶，她後來怎麼沒了消息，原來另謀高就了。因為之前認識，並給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孫洲半開玩笑道：“幸虧我們當初沒有深聊，要不然達英投資，會損失一個這麼優秀的副總。”“孫總過獎了。”孫洲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不要叫我孫總。我們隻是一個公益機構。”“那你有沒有想過，把資本運作加入到你的機構中？”“這……”孫洲有一種談錢色變的感覺，說道：“公益一旦涉及到資本運作，很多事情就變得不純粹了，就改變了我們的初衷。”艾曉蕾手扶著下頜，一臉思考狀，問道：“我很好奇，你們的初衷是什麼？”“喚醒人的良知。”他自己先笑了，“這可能有點不切實際。”艾曉蕾搖頭：“我覺得，世界上最真實的東西，就是理想主義。”孫洲有些驚奇。“手機、電腦、宇宙飛船，製造這些東西的人，都和你一樣，是個理想主義者。”孫洲有些慚愧：“但是，喚醒人的良知，比發明創造，要困難得多。人心要是惡起來，真的深不見底。”“所以啊，地獄一定要存在。”“為什麼這麼說？”“那些惡人死後才有去處受苦，要不然，死多容易啊。”“莫非艾總也有切膚之痛？”“我有一個表妹，就是被人拐賣。這家人整日以淚洗麵，很多年都沒有從痛苦中走出來。所以，我非常讚同你的觀點。也許，人心真的有善惡之分。沒有經曆過痛苦的人，沒有資格評判。”“原來你還經曆過這種事情。”“所以，當我知道，陸總要投資你的網站時，非常高興。我總算可以儘一些自己的綿薄之力。”“如果合作成功，哪裡隻是綿薄之力。”艾曉蕾交給他一份文件，是由律師起草，詳細地羅列了達英投資入資之後，所有資本運作的法律規程。孫洲看完之後，驚訝地抬起頭。“這是陸總與你見麵之後，讓公司的律師，專門起草的協議。如果達英注資之後，在資本運作的過程中，有任何一條違規的行為，你可以隨時提告。”孫洲深受感動：“一般都是甲方限製乙方，沒想到，到了陸總這裡，都倒過來了。”“他是真心地想做公益，他更明白一點，沒有錢，所有的公益都不能長久。”“陸總是個好人，雖然表麵看起來，是個徹頭徹尾的資本家。”艾曉蕾笑了，不知道為什麼，聽到有人誇獎陸辰，她莫名地開心。時機成熟，她適時地提起一件事情，說道：“我聽說，你的網站已經建立了，目前國內最大的失蹤人口數據庫。”孫洲點頭。“我想替我的親戚，找她的女兒，可以嗎？”“當然可以。”艾曉蕾裝作想不起來的樣子，說道：“我親戚的女兒，叫……就在嘴邊，我一下就給忘了。我叫艾曉蕾……她應該是艾……曉……”似乎一下提醒了孫洲。“我認識一個被拐賣的女孩，她說自己叫艾曉蕾。”“有這麼巧？跟我名字一樣。”“這是她跟我說的，也許她被拐賣時，年紀小，把自己的名字記錯了。”“那你幫我查一下這個女孩子，可以嗎？”孫洲麵露難色，說道：“我們聯係了很長時間，後來她就下落不明。”其中的瓜葛，吳競禹早已告訴過她。不過，她裝作不知，懇切地說道：“也許這個女孩子，就是我親戚家的孩子。不管有多難，請你一定要幫我。”孫洲隻好點頭：“我儘力。”這時，周寒進來給孫洲換水，艾曉蕾故意問道：“周寒，我親戚失蹤那孩子，叫什麼名字？我忽然給忘了。”“張可頌。”“張可頌是陸總受人之托，要找的人。我說的，是我親戚失蹤的那孩子。”周寒佯裝想起來：“噢，你是說叔叔家那個女孩兒，叫艾曉芙。”周寒出去了。艾曉蕾笑道：“你看我這腦子，還不如我的助理記性好。”孫洲卻深思，念叨著：“張可頌？”“怎麼？你聽說過這個名字？”“最近有好幾個人，找到我們網站，要找這個張可頌。”艾曉蕾忙問道：“你們數據庫裡，有這個名字嗎？”“沒有。不過，張可頌這個名字，我可是很熟悉。”“你怎麼會熟悉？”“以前有一個很紅的日化品牌，就叫‘可伊可頌’，我順著這個線索查了一下。你知道我發現什麼嗎？”“發現什麼？”“原寶信日化董事長的女兒，就叫張可頌。這個孩子在十歲的時候走丟了。當時家裡人也隻是報案，後來不了了之。”艾曉蕾試探道：“原寶信日化董事長？那就是和吳競禹是親戚關係了。莫非是吳競禹向你打聽？”“不是競禹，不過，跟寶信集團也有關係。那個人來的時候，有戴著寶信特有的胸針。我見競禹帶過，所以便認得。”艾曉蕾一怔，忙笑著掩飾，說道：“如果是寶信集團走丟的孩子，他們現在來找，也是理所應當的。”“隻是最近很多人找張可頌，所以我感覺很好奇。”“還有誰要找張可頌？”“宋氏集團的宋嫣然。”“‘可伊可頌’這個牌子，也很多年了。說明這孩子失蹤也有些年頭了，他們現在才來找這個孩子。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豪門的是非，不是你我這等尋常百姓能理解的。”“不過，聽你這麼說，我對這個張可頌很感興趣，說不定，還能挖出點，豪門八卦之類的。”“我能找到的信息，也隻有這點。張可頌的線索太少了。”聽孫洲的口氣，吳道林和宋嫣然並沒有得知很多信息。她略微放心下來。她不明白的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會忽然間想起找張可頌。她思索著，忽然想到艾大明夫婦。不請自來，劉雲湘忘記剔除的蝦線，對陸辰莫名的敵意，隱藏在笑容背後的不安，夜深人靜的對話……想到這裡，她臉色蒼白，那句警告的話，猶響在耳邊：“不要跟吳總作對，要不然小心你的家人。”送走孫洲之後，她立即給艾大明打了一個電話，無人接聽。她嚇得手心直冒冷汗，再打過去時，劉雲湘接起了電話。她深呼了一口氣：“爸爸怎麼不接電話？”“他蹲坑呢。”劉雲湘好奇：“你怎麼會打電話回來？”“我忽然想起來，爸爸單位怎麼這麼大方，竟然給他放假，讓他來看女兒。”“哦……你爸……不快退休了嗎？”“我一直都沒有和你們好好談談心。”“你忙。”“今天晚上我們好好聊一聊。”劉雲湘言他：“哎呀，我還煲著湯，等你回來再說吧。”掛了電話之後，艾曉蕾想到另一個方法，她給艾大明的單位打了一個電話。“喂，是艾大明艾師傅嗎？”“不是。你打錯了。”“他給我的就是這個手機號啊。應該沒錯。”“你真的打錯了。”“那你可以幫我找一個艾師傅嗎？”“他請假了，說是和老婆旅遊去了。”那人不滿地嘟喃一句，“怎麼最近這麼多人找他？”“很多人找他嗎？”“快煩死了。他也不提前說一聲，突然間就走了，出發了才給單位打電話請假。領導還想著在他退休前，給他評高級職稱，讓他多拿點退休金。現在都泡湯了。”艾曉蕾心一沉，問道：“您知道什麼人找他嗎？”“我哪知道。你是誰？”“我找他有點事情。”“我還忙呢。”那人掛斷了電話。看來，他們是真的遇到了事情。艾曉蕾心亂如麻，思來想去，隻能找陸辰幫忙。她起身去了陸辰的辦公室，卻被告知，陸總去見一個很重要的客戶。她給陸辰打電話，是韓森接的。他那邊風很大，聽筒裡“呼呼”作響，他很大聲地說道：“我們現在馬上坐直升機去上海，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陸總今晚會趕去巴黎，到了明天才能回來。艾總，你有什麼事情？”“沒事。”“那我掛電話了。”沒有辦法。艾曉蕾隻好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周寒已經準備好出席拍賣會的服裝。艾曉蕾囑咐她，要收斂鋒芒，於是周寒選擇了一套淡藍色的套裝。周寒見她臉色不好看，問道：“艾總，你怎麼了？”“沒事。”艾曉蕾換好衣服後，她把頭發紮在腦後，換了豆沙色口紅。隱去了霸氣，多了一份柔和。對待大人物，鋒芒畢露是大忌。機鋒暗藏，才是萬全之道。周寒提醒她：“艾姐，你可以不去的。”艾曉蕾看著鏡中的自己，神情暗淡，一點氣勢都沒有，這樣的狀態，怎麼能夠去見吳道林？她閉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氣。如果艾大明夫婦真是受了吳道林的威脅，那麼新仇舊恨，跟他一起算。又不是沒有死過，亦不是沒有重生過，眼前的危險，算的了什麼？她眼波一轉，散發著無畏的光芒，說道：“周寒，我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叫以牙還牙。”周寒受了鼓舞，說道：“好，艾姐，我一直都在。”艾曉蕾報之一笑，昂起頭，說道：“走，我們去會一會吳大董事長。”艾曉蕾走在前麵，周寒緊隨其後。她臉上有凝重之色，那是臨大事前的鎮定，因為她忽然間釋然了，憑什麼要帶著赴死的決心呢？她是複仇而來，利劍所指，倒下的也該是敵人。如果得知她歸來，那些人該睡不好覺了吧。帶著這樣的心情，艾曉蕾到達拍賣會現場。因為艾曉蕾代表達英投資而來，所以被工作人員領著，去見基金會主席吳道林。吳道林看著艾曉蕾走過來。他有些恍惚，她真像一個故人。原先，她一直躲在林娜背後，隻在他向林娜求婚時，才公開露了一麵，卻是驚鴻一瞥，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後，因為他忙，因為林娜刻意避諱，兩人再無直接見麵。他隻以為，她隻是攀附林娜，進入上流社會而已。這樣的女孩子太多見了。所以，他一直不以為然。直到萬城收購案。他調查出，艾曉蕾確實被陸辰利用，但是，他意外的發現，艾曉蕾的父親叫艾大明。他覺得這個名字耳熟，想了很久，終於想起一個人來。當年，張綸傑夫婦還在世的時候，吳道林有一段時間失業，就給張綸傑當司機。有一次，張可伊的保姆的侄兒來看望她，就是吳道林去接的。這個人就是艾大明。吳道林記得很清楚，因為半路上車胎爆了。兩人一邊換車胎，一邊聊天。很多年過去了，吳道林早已忘記艾大明長什麼樣子，但是這個名字卻記住了。吳道林開始著手調查艾曉蕾的背景。這讓他既恐慌又興奮。恐慌的是，如果那孩子歸來，肯定是要複仇。壞事做多了，夜深人靜之時，總怕鬼來敲門。興奮的是，如果那孩子真的歸來，他一直動不了的12.8%的股份，自然就歸他了。雖然隻是懷疑，但是，隨著他越來越了解艾曉蕾，越覺得這個孩子不簡單。尤其，此時，看著她一步步向他走來，目光堅定，神情自若，仿佛身後帶著千軍萬馬。艾曉蕾走到吳道林麵前，伸出手來：“你好，吳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