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總，你這是什麼意思？”艾曉蕾的語氣異常的平靜，平靜到讓他異常尷尬。他硬著頭皮，又一次說道：“你最好乖乖養病。”艾曉蕾一下笑出聲來，像對待一個闖了禍的孩子般寬容，溫和地問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她很瘦，一雙大眼睛顯得更大了，因為最近精神不濟，所以眼神沒有光澤，但是，此時她盯著他時，眼波流轉，仿佛裡麵落了小星星。他才發現，她的眼眸是一種奇異的褐色，朦朧的，曖昧不明的，好像藏著什麼，引發人去探尋的渴望。她眨了一下眼睛，他的心悄然一動。她的溫柔的聲音又一次傳來：“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他有些呆住了，被她的眼神淹沒了。他才發現，她在勾引他。他的心，像是在陽光裡待久了的貓，不想挪地方，可是又如落了一隻潔白的鵝羽，微風拂過，絲絲縷縷地發癢、心動。“因為……”他嘴角扯出一絲邪笑，既然她勾引他，那他便不好辜負她的好意。他的一隻手伸到她的腦後，另一隻手捧著她的臉，他看到她有一絲驚慌，下意識要躲，可是，他想要做的，她怎麼能躲得掉？他扶正她偏過去的臉，不由分說地親了下去。她愣了一下之後，溺了水般掙紮，可惜她力氣太小，又或者，他根本容不得她反抗。她根本奈何不得他，但是，被他這樣強吻，既覺得莫名其妙，又倍感屈辱。她用儘全力，可是他就像一座山，她無論如何都動彈不得。最後，她投降了，一下子哭了出來，像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陸辰慌了，忙鬆開她。她立即捂著嘴巴，眼淚不住地往下流，惡狠狠地盯著他。陸辰無措，不知道她玩什麼把戲。“你……”陸辰話還沒有說完，艾曉蕾便揚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陸辰的臉偏到一邊，立即感覺火辣辣地痛。他心裡還委屈，她明明剛剛在勾引他，那眼睛裡的小星星，還有藏在曖昧不明的眼神背後的東西。“你給我出去！”陸辰摸了一下臉，想要解釋一下，可是嘴裡竟說不出一句話來。看此情形，顯然是他會錯意了。他總不能質問她，“你剛剛不是在勾引我”嗎？“對……對不……”他雖然感覺抱歉，但是“對不起”三個字，他真的很難說出口。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對人說過這三個字了，沒想到，要用在這麼一個尷尬的時候。艾曉蕾擦乾淨眼淚，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說道：“請你出去。”陸辰渾身像塗滿了漿糊一樣不自在，他很想跟她好好的道歉，可是他無論要做什麼，他隻覺得異常的滑稽。他努力回想剛剛的畫麵，忽然想起，她平日所帶的麵具，溫柔的，謙雅的，隱約的千嬌百媚，乍現的風情萬種，讓人不由得想靠近，卻不敢太接近。這些天，他總是翻她的私人電話的朋友圈，裡麵的那個女孩子，跟那個戴麵具的人，完全兩個樣子。他熟悉的是那個素顏的，帶著天真跳脫性格的艾曉蕾。所以，他才會誤以為她在勾引他。“對不起。”他終於說出這三個字，他原以為向人道歉是沉甸甸的重，所以不輕易將那三個字說出口，沒想到，竟然如此輕飄飄的，根本不足以表達他的愧疚之意。連愧疚之意，他都感覺陌生。不知道為什麼，他麵對她，會生出這麼多情緒，打亂了他長久以來克製的冷靜。大概因為她哭了吧，哭得很委屈，哭得很自責。可是，一會兒之後，她像是消化了所有的不適，用極其平和的語氣，說道：“請你出去。”他灰溜溜地走出了病房，靠在牆壁上，悵然若失。他隻是覺得胸悶。這是怎麼了？她的驚恐的眼淚，怨恨的眼神，仿佛刺痛了她的屈辱的往事，就像密集的耳光，齊刷刷地打在她的臉上。他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熱。他想了半天，才明白，這就是羞愧難當。樓道裡人來人往，都不免多看他一眼。他感覺到他們的眼神，在指責他，在臭罵他，他竟然一點都沒有不自在。他好受了一些。可是，該怎麼向她道歉呢？怎麼能讓她不哭了呢？他掏出手機，“8113”“8113”“8113”一個接著一個，給她轉賬過去，直到他的手機到達限額，再也發不出去。猶不夠。可是，他還能做些什麼呢？他想從門上的玻璃窗瞧一瞧，她到底怎麼樣了，可是，他很怕她看到他之後，情緒再次激動。他更怕看到她，壓製自己的情緒。明明她很害怕，明明她很憤怒，明明她很無助，可是，她還要佯裝冷靜，好像自己可以掌控一切。他感覺，自己身上某個地方像被針紮了一下，有一種鈍鈍的痛。“我這是怎麼了？”他摸著胸口，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他終於意識到，他的心在疼。他在心疼她。他的大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靜靜地歎了口氣。這是，他的手機響了，是韓森打過來的。“陸總，與梅特森的約會還有一個小時，要我過去接你嗎？”梅特森是華爾街某著名基金公司的CEO，來亞洲辦事，路過中國，在華停留8個小時。很多人都排著隊，想跟他會麵，而他卻獨留給陸辰一個半小時。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會麵。陸辰就是在準備會麵途中，趕到醫院的。“取消約會。”韓森遲疑了一下，問道：“取消嗎？梅特森那邊也會不高興。”“隨他去，我這邊有很重要的事情。”他說出這句話時，自己都嚇了一跳。韓森想，重要的事情，一定與艾曉蕾有關。但是，這與陸辰又有什麼關係呢？自從他與艾曉蕾有了正麵交集之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可是，這並不足以讓他推掉如此重要的一個約會。韓森好心地提議道：“需不需要我去醫院……”“不需要。”韓森忙不敢多說，他想掛掉電話，趕快去解決取消會麵的事情。梅特森那邊估計會有一大堆的抱怨，但是陸辰似乎還有話說，所以，他遲遲不敢掛電話。陸辰欲言又止。他輕籲了一口氣，問道：“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韓森腦子裡有很多問號，他指的是哪一件事情，但是不管哪一件事情，他怎麼能說上司的壞話呢，於是說道：“沒有。”“可是，她哭了。”韓森這才明白，陸辰指的是利用艾曉蕾這件事情。他怎麼能這麼逗呢？當初他設這個局的時候，就是借勢順力，應該想到艾曉蕾會是這個下場。韓森一度還以為，這就是陸辰最想看到的結果。可是，這個時候，他又擔心她，真有點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意思。“她虛偽，有心計，自以為是，所以做事不知深淺，我就想給她一個教訓。這本來是一件特彆好玩的事情。我贏了，可是，我卻一點都不開心。”他是得意的，四兩撥千斤，不動聲色間，解決了陸氏多日懸而未決的收購案，將吳道林玩得團團轉。而且，此一役，足以震懾陸氏內部質疑他的人。他終於承認：“因為她哭了，所以我不開心。”他懊喪不已，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同時，他又警惕起來，如此憂慮不安，實在不是他的風格。他有些不敢麵對這樣的自己。他以前是無堅不摧的。他害怕，她會成為他的軟肋。然而，他並不知道，她已經站在了他心頭上，最柔軟的那塊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