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森開著車緩緩駛入地下三層停車場,他所開的是陸辰的另一輛車,保時捷Panamera,車牌號LC626,“LC”是陸辰首字母,“626”是他的生日。停車場被裝飾得富麗堂皇,猶如一個豪車展。不知是燈光明亮,還是名車炫目,隻覺得此情此景,讓人眼花繚亂。韓森將車停靠在感應器一旁,他拉下車窗,先將臉對準麵部識彆儀,紅色鐳射燈掃描一遍之後,機器表示通過,然後又提示他,錄入指紋。韓森又將右手放入一旁的指紋識彆儀,幾秒鐘之後,機器表示通過,並說道:“歡迎停車。”擋在車前的欄杆,自動升起。韓森開著車緩慢駛入,前輪碾過一條黃色路標線之後,一條紅色鐳射燈啟動,從前至後滑過車身,尤其在車牌號前多停留了幾秒。“歡迎陸先生大駕光臨,您的車位是AC01。”韓森聽到車位號後,悄然鬆了一口氣。他每次送陸辰到這個地方,他都會變得戰戰兢兢,感覺像進入國家秘密基地,前方有朝鮮核危機等著他們去處理一樣。其實這是一個高規格的“私人俱樂部”,要想進入這個俱樂部,一定要身家不菲,俱樂部的老板有個通天的本事,他眼裡的“身家”二字,可不是被媒體吹噓過胖的那個數字。不過,如果是商業新貴,展現出過人的發展潛力,也會被俱樂部納入會員,但是俱樂部會經過嚴格審核,通過率很低,以保證會員的高貴屬性。這個俱樂部會員涵蓋媒體、金融、時尚、音樂、法律、體育、地產、醫藥等最具影響力的富豪們。俱樂部除了向他們提供頂級服務之外,還由此建立了深厚廣袤的經濟關係網,牽一發而動全身。可能僅僅是兩個富豪的尋常邂逅,兩人碰了一下酒杯,就會在商場上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俱樂部不向外招收會員,而是主動邀請會員。他們會收到一張神秘黑卡,隻有持卡人才能進入這個俱樂部。擁有一張黑卡,進入這家私人俱樂部,是每一個在商場奮鬥的生意人的夢想。雖然那裡的消費昂貴,有可能一晚上就花掉一套房子,但是,擁有黑卡不僅是身份的象征,而且還是拿到了打開阿裡巴巴之門的鑰匙。很可能某大佬的一句話,你的資產就此翻倍。陸辰回國不久,便收到了黑卡邀請。這是陸振國送給他的見麵禮,因為這對將來做生意很有幫助。當然,這種麵子不是隨便就會給的,陸辰在美國的資曆背景和自身積累的財富,是他通過審核的重要原因。其實,也不怪陳文鵑和陸垚嫉恨陸辰。陸垚管著陸氏旗下的科技公司,最需要與那些科技大佬們私下親密接觸,可是俱樂部的審核不過關,至今沒有拿到黑卡,向陸振國求情,他隻會丟給他一句“自己的江山自己打。”陸曄不器,孜孜不倦地創業和倒閉,陳文鵑向來不認為自己的孩子能力有問題,而是因為他缺乏應有資源。無論陳文鵑如何向陸振國求情,陸振國就是不肯幫陸曄拿到黑卡。陸振國認為,陸曄太年輕,萬一說錯話,隻怕會引火上身。陸振國本來出於保護兒子,但是陳文鵑卻不領情,反而認為陸振國偏心,借此,還難得與陸垚達成了統一戰線。陸辰下了車。他需要乘電梯到達頂層,韓森隻好在原地待命,因為電梯門隻能用那張黑卡才能打開。停車場裡專門備有司機們休息的地方。陸辰到達頂層,上麵早已得知了消息,電梯門外,已經有專人守候。俱樂部謹記著會員的喜好,陸辰不喜歡美女相陪,也不是男色愛好者,他保留著美式貴族交際的精英範兒,在外總是一板一眼的紳士,所以為他服務的是年長的英國人,專職管家。一口標準的倫敦腔,很合他的胃口。英國人問過好之後,便向他報告,上次他提到的Montrachet1978(1978年蒙哈榭白葡萄酒),俱樂部從一個法國收藏家手中購得一瓶,他是否要品嘗一杯。陸辰讓他記到自己賬單上,然後告訴他,他今天隻想到吧台喝一杯威士忌。英國人遂在前領路。這裡360度落地窗環繞,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已經看不到星星的日子,但是下麵燈光閃爍,行車如炬,仿佛將星星踩到了腳下。能擁有黑卡的富豪,畢竟與土豪還是有區彆的。他們來到這裡,有的喜歡唱戲,必要時需要嚎上一嗓子,隨時有最專業的樂隊候著。有的喜歡彈鋼琴,畢竟不是專業的,但是鋼琴架前總擺放著他熟悉的琴譜,在易錯的地方,還特意標明。有的喜歡看書,他想看的書目都放在他手邊上,以供他隨時翻看。他們都有著高雅愛好,即使講葷段子,大家聽得哄堂大笑,漂亮的女服務員羞紅了臉,也不會認為,這與低俗有什麼關係。陸辰就路過了一位大佬,他身旁聚集了一群小弟,帶著求知若渴般的神情,聽著他講了一個黃色笑話。講得並不出色,此人並不擅長演講,但很喜歡到處兜售他的成功學。一乾人等立即捧腹狀,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陸辰一臉事不關己。反倒是那個英國人很上心,放慢了腳步,對陸辰說:“先生,他們都搶著認識那位先生,需不需要我為你製造機會?”一定有人托他這麼做過。有時候,熟人牽線,比不得這些服務人員乾脆,會省去很多人情麻煩。“下次吧。”英國人識趣地點頭,護送他到達吧台那之後,卻悄無聲息地隱匿了。酒保一眼便認出了他,立即與他打招呼:“陸總,你好。”酒保是一個五十歲年紀的男子,頭發灰白黑夾雜,攏著一個小髻在腦後。身材精瘦,皮膚略白,臉上時常帶著不經意的笑容,溫和猶如春風拂麵,但眼神卻不時射出如鷹隼般銳利的光芒。他是俱樂部的老板,有著深不可測的背景。大概中國人,都有當世外高人的情結。我不在江湖,江湖卻因我而在。不過,在俱樂部裡,他卻是一個很出色的酒保。還未等陸辰坐定,他便拿出陸辰的專屬杯子,擺放在他麵前,問道:“威士忌?”陸辰點頭。酒保就在身後的酒櫃裡,嫻熟地找出陸辰開的那瓶威士忌,為他倒上酒。那些人都圍在大佬身旁,此時吧台這裡隻有陸辰一人。酒櫃一旁是一整牆的黑膠片唱片。“想聽什麼音樂?還是老樣子?”陸辰想了一下,搖頭,說道:“Don'tcry.”酒保立即找GunsN'Roses的唱片,不多時,歌聲便傳了出來。這個吧台的音響設計得很巧妙,隻在吧台周圍兩米內能聽到,不打擾其他客人,而坐在吧台前的客人聽著還很舒服。酒保為陸辰續了一杯酒,問道:“因為女人?”世界上有兩種職業,要求必須洞穿人心,一是理發師,二是酒保。女人失戀了要剪頭發,男人失戀了會喝悶酒。陸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他把那杯酒,輕輕地推向酒保的方向,說道:“加冰塊。”酒保雙臂撐著吧台,環視了一下四周,並沒有人注意到他。他把酒杯又輕輕推向陸辰,說道:“裡麵有。”陸辰舉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說道:“老規矩。”酒保擦著酒杯,一副與他閒談的模樣,說道:“老規矩。”陸辰壓低聲音,說道:“陸氏想要收購萬城百貨,正想辦法增持股份,而萬城的股價一再飆高,所以,陸氏現在盯上了寶信手中的7.48%的股份。寶信是陸氏和萬城努力爭取的對象,但是吳道林遲遲不表態。他是支持萬城,還是陸氏?”酒保舉起杯子,燈光照在上麵,折射出流離的光澤,目光犀利的他,還是看到了一絲塵埃。“A或B都不是最佳答案。”俱樂部的每一位工作人員,耳朵裡都能聽到高級情報,但是他們訓練有素,不會隨便亂說。但是俱樂部又允許他們傳遞情報,要不然俱樂部就失去了價值,不過他們必須得“會說”。那些不懂得分寸的人,不會進入這裡。或許有吃裡扒外的人,一旦被發現,其下場隻會讓人們更加相信那句世界通用的俗語,“有錢能使鬼推磨”。不僅如此,在這裡,想要買賣情報,一定要視金錢為糞土,因為它不但昂貴,而且稍有不慎,你可能什麼都得不到。“吳道林一直想挖陸氏百貨的總經理王維忠,做寶信的總裁。王維忠是陸氏老臣,如果他離開陸氏,對寶信沒有多大幫助,但是對陸氏卻是致命的損失。”“聽說寶信的‘長公主’吳大小姐,另有所選。”酒保已經將杯子擦乾淨,拿起另外一個,忽然說了一句古文:“季氏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薔之內。”他忽然想起什麼,“你從小在國外長大,這句古文怕是聽不懂。”“出自《論語·季氏》。”陸辰淡然一笑:“我上過孔子學院。”“哦。”酒保像是對自己說:“永遠不能輕視你的對手。”“我應該感謝你的輕視,給了我最重要的答案。”酒保一笑,臉上是閱遍風浪的平和。陸辰喝下最後一口酒。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情,問道:“宋氏集團家的媳婦張可伊,聽說最近生病了。不知道情況怎麼樣?”“那個被寶信吞並的宋氏?”“對。”“張可伊?”酒保搜腸刮肚地想了半天,第一次不打啞謎,“宋氏中落很久了,圈子裡已經沒有他家的傳聞,因為沒有價值。”酒保坦誠相告:“這個圈子隻為有利可圖。”陸辰原以為會得到一些消息,但是卻一無所獲,他略有些遺憾地轉身走了。酒保放下手中擦拭的杯子,若有所思。陸辰出了俱樂部,電梯直達地下三層。早已有專人提前通知了陸總的助理,韓森站在門口等候。陸辰出了玻璃門,一邊走一邊問道:“交代你的事情怎麼樣?”“已經傳出去了。”原來,剛才韓森在司機休息室裡,一直在與其他人閒聊,有意無意地透露出,吳家繼母與繼女打架的事情,聽說陸太太陳文鵑是吳悅琦的幫手,把吳太太林娜打得住進了醫院。韓森多加了一句:“估計現在他們的老板都已經知道了。”陸辰點頭。“通知創品,新聞和通稿現在就發出去。”韓森立即打電話。待到陸辰的車駛出停車場,各大營銷號的文章都陸續推送,有關於三個女人之間的恩怨的文章,被惡意解讀的,故意栽贓抹黑的,無根無據不切實際的,紛紛發了出去。半個小時之後,陳文鵑與著名整形專家胡醫生,同時出入醫院的照片,被狗仔爆了出來,上了微博熱搜第五名,成為各大門戶網站頭條。原來,陳文鵑與胡醫生也是認識的,他給林娜縫完針之後,來接陳文鵑的司機還沒有到,所以胡醫生便好心地要送陳文鵑回去。陳文鵑正好想打一支除皺針,想要谘詢一番,於是便坐了胡醫生的車。這一幕被周寒偷偷地拍下。並且,時間上對得剛剛好。今日熱搜第四名,網紅富二代陸曄手撕標榜“零整容”的知名網紅。陸曄不僅曬出整容病曆,還稱其撒謊行徑惡劣可恥,帶壞年輕一代的審美觀。顯然,陸曄借此來炒作。但是,不幸的是,與她母親的熱搜撞到了一起。母子倆順利地登頂,成為熱搜第一名。陸辰翻看了一遍新聞,嘴角帶著滿意的微笑。他很喜歡當常勝將軍,尤其在自己親手策劃一起事件之後,他品味著“請君入甕”的整個過程與細節,得到的是莫大的滿足感。他從小就知道,自己不喜歡蠢人,即使是對手。這時,他又一次想起來艾曉蕾。她不是蠢人。但是,她為什麼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