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是什麼時候掉到水裡的？還是，這隻是他的一個說辭？他到底有沒有看到那條短信？他上鉤了嗎？艾曉蕾腦海裡飄過很多疑問，最要緊的，還是得知道，手機是不是真的掉到了水裡。“那我的手機呢？”陸辰又看了韓森一眼，韓森說道：“今天早上我送到店裡去維修，師傅說已經完全壞掉了。”艾曉蕾一臉可惜，“我好多旅行的照片，全在手機裡。”她看著韓森，眼睛裡流露著一種不可抗拒的溫柔，像陽光裡安靜的貓。韓森有些發愣，秒懂了她的含義，她在等著他把手機還給她，可是他哪裡有手機。他壓根就沒見過她的手機，方才不過是他按照陸辰的吩咐說的。韓森囁嚅了一下，正想說什麼，卻被陸辰的手勢打斷。“這樣吧，我再找人給艾小姐修一下，不過得等一段時間。隻是，修不修得好，我也不敢保證。”艾曉蕾收回對韓森的目光，轉而看向陸辰。有了與韓森的對比，陸辰才忽然感覺，像烏雲瞬間遮住了陽光，她的眼神裡隻有一種東西，那就是空洞。麵對他，她不帶性彆女的標簽。他對她而言，隻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帥氣多金的男人。她麵對他，亦隻是一個“人”，根本沒有任何要散發魅力的欲望。他們目光相觸，全然沒有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該有的溫度交織。他有些匪夷所思，他竟然比不上一個助理有魅力？“可能陸總並不知道，照片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有多重要。手機可以不小心掉水裡，但是照片卻絕對不能丟的。”她的話依然很溫柔，隻是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尤其“不小心掉水裡”幾個字說得異常清晰。“我知道艾小姐是公司高管，手機裡一定保存了重要信息。我雖然感覺抱歉，但是艾小姐的手機竟然不小心掉在了我的車上，也算是一種意外。”“不小心”三字，他亦說得清晰。他的意思是說，他雖然弄壞了她的手機，但是不關他的事情，要怪就怪艾曉蕾自己不小心，把手機掉到了他的車上。而且他稱之為“意外”，也算是弦外之音。“陸總怎麼會知道我是公司高管。我們今天，算是第一次見麵吧。”陸辰似乎微微笑著，說道：“是嗎？我怎麼感覺，經常見到艾小姐？”“陸總的話，讓我想起我大學時候的一個暗戀者。畢業那一年，他向我表白，他說我們經常遇到，我一定認識他。可惜，我對他沒有一點印象。”艾曉蕾又像替陸辰考慮，給他找台階下，“不過，陸總認識我，對我來說，應該是我的榮幸。”陸辰抿著嘴，深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沒有一絲猶豫：“對，確實是你的榮幸。”艾曉蕾愕然。她看著他，忽然間懂了，他不是麵無表情，大多時候，他有一種紋絲不動的表情，那就是迷之自信。艾曉蕾淺淺一笑，說道：“原來陸總在暗戀我。”陸辰眉頭微皺，似乎不同意她的說法。“措辭不當。”“那應該怎麼說？”“隻要是美女，我都感興趣。”“隻是不知道，陸總是怎麼樣一種感興趣法？找私家偵探調查我嗎？”“那得看什麼等級的美女。像艾小姐這種大美人，恐怕得我親自動手。”“哦？陸總調查到什麼？”“艾小姐為人謹慎。”艾曉蕾靜靜等著下文，而陸辰卻再沒有話。她才明白，“為人謹慎”便是他得出的結論，一方麵說明他沒有調查出什麼，另一方麵暗諷她藏得太深。艾曉蕾裝作沒有聽懂，舉起新手機，說道：“謝謝陸總來看我，也謝謝你送我的新手機。”她忽然想到什麼，“既然陸總對我感興趣，手機裡不會裝竊聽器什麼的吧。”陸辰目光森森，“如果有，你敢用嗎？”艾曉蕾收斂表情，“不敢。”兩人對視。目光如定，落在對方的眼睛裡，有著陌生的溫柔，熟悉的狡猾，剝離虛偽的冷酷。艾曉蕾淺淺一笑，眼皮不經意間一眨，像夾碎了陽光，光芒粉碎成餅乾屑，彌漫在空氣裡。她在向他散發魅力。沒錯，她就是一個這樣的女人。或者，沒有一個女人能拒絕像他這樣的男人。一掃方才的不快，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得意，便聽著她說道：“我累了，陸總請回吧。”陸辰一愣。這時，護士不客氣地推開門，指著陸辰問道：“你進來的時候，有沒有登記？”韓森前來擋駕，“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門口貼的通知，難道沒有看到嗎？艾小姐屬於重症患者，所有訪客都必須提前登記，而且會客時間不能超過半小時。你們進來多長時間了？”韓森看看手表，解釋道：“我們進來的時候，外麵沒有貼通知。”護士不耐煩地轟他們：“快點走，快點走，乾擾病人恢複，你們負得起責任嗎？”陸辰一臉尷尬，韓森忙護著他走了出去。在門口時，他們和看護打了個照麵，陸辰這才想起來，艾曉蕾和他說話中途，不經意地給了看護一個眼神，之後很長的時間裡，看護就不在病房裡。他瞥了一眼門口，果然貼著一張通知，可是路過其他病房時，並沒有所謂的通知。難道艾曉蕾是特例？他冷然一笑。而艾曉蕾在陸辰走之後，趕快讓護士把尿管給她接上，她差一點小便失禁。護士告訴她，從現在開始，她可以吃一些流質食物，但是必須接上食道管，直通到胃裡。艾曉蕾閉上眼睛，生病真是一件沒有尊嚴的事情，不過想到陸辰離開時的狼狽樣，她就忍不住想笑。她把他想象成一個老虎，沒想到卻是一隻大貓。這時，周寒打來了電話，昨天她給艾曉蕾留下了一個備用電話。看護把手機放在艾曉蕾的耳邊。艾曉蕾接過來，示意看護出門回避。“艾總，陸辰來看過你？”“剛走。”“被護士轟走的嗎？”“多虧你找了熟人。”“還是你想得周到。”“公司怎麼樣？”“你交代我的任務，我都安排下去了，大家都很配合。很多人都知道你病了，你辦公室的電話都快打爆了。你工作用的手機留在了家裡，我去收拾東西的時候看了一下，很多消息和未接來電。”“我渾身插滿了管子，太沒有尊嚴。還是不要讓人過來了。”其實，護士的所為並非專門為陸辰準備的，是她生怕有人做不速之客，而打擾她，尤其是吳競禹之流。隻是沒想到，卻對陸辰派上了用場。“工廠今天來電話，說是追加的產品今天已經發貨。我們的規定是，貨到一周內打款二分之一。可是孫廠長最近急用錢，想讓我付三分之一應急。你看怎麼辦？”“我們有三個代工廠，如果開了這個先例，其他兩個工廠也會有同樣的要求。以後我們資金周轉緊張時，他們就會不高興。孫廠長是個守財奴，經常要求我們提前付款，也許並不是缺錢，可能隻是他的習慣。他那麼大的一個廠子，業務也很好，就算急需要錢，也不是隻有我們一家客戶。”“我明白該怎麼做。”“各地的代理商的錢款到賬了嗎？”“已經入賬了。”艾曉蕾想了一下，說道：“想要對付吳悅琦，我們公司唯一的籌碼，就隻有穩定的現金流。你交待財務，在我住院期間，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動公司的錢。”“明白。”“還有，這兩天吳悅琦可能會找人調查公司的財務狀況，雖然她不樂意投資，但是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壓林娜的機會。”“我已經按你的吩咐，做好了準備。不會讓她查到真實情況。”“那也得讓她費點周折，要不然她不會輕易相信。”“明白。”掛了電話之後，艾曉蕾才想起來，忘了囑咐周寒，萬一是林娜要提錢，得先想方設法將她穩住，而且千萬不能提“要經過艾總允許”之類的話。可是，她的主治醫生進來了，要給她輸入食道管。她隻好作罷。而陸辰坐在車裡，並沒有馬上離去。韓森接到一條微信，拿給陸辰看，是艾曉蕾的看護發過來的。“她很謹慎，打電話都會把我支開，所以並沒有聽到什麼。”原來，昨天陸辰便想到，艾曉蕾獨自一人生活，親戚都在老家，沒有人照顧，一定會找看護。他立即讓人聯係諾禾家政公司，果然打聽到，有人需要高級看護照顧病人，所提供的情況和艾曉蕾基本吻合。艾曉蕾是諾禾家政的長期顧客，該家政公司的員工定期來她家打掃衛生。陸辰自然留心到，於是也成為該家政公司的顧客。韓森連夜找到那個看護，收買了她，讓她做眼線。陸辰有些小心眼，對於被護士轟走這件事，很是耿耿於懷。他讓韓森問看護，那個貼在門上的通知是怎麼回事？韓森有些遲疑，這不像陸總的風格，不過還是問了。看護便實話實說。陸辰這才安心地靠在車座背上，原來不是針對他。韓森從後視鏡看到，陸辰的頭偏向窗外，側麵輪廓讓他想到了歐式雕塑。是的，他一直就是以此示人，但是這一次卻有些不同。至於哪裡不一樣，他卻想不出來。忽然的，他看到陸辰笑了一下，他生怕自己看花了眼，扶了扶眼鏡兒，沒有看錯，他果然笑了，臉頰那裡有一道括號一樣的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