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酒想,這世上的人大約都是這樣,願意與否是一碼事,被人拿捏住短處又是另一碼事。坐在工作室裡,到底有些心緒難平。林清晏準備得非常完善,他在三樓給溫酒擴出了一間工作室。想來這筆“交易”不算是臨時起意,怕是“蓄謀已久”。至此,溫酒當真是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該有多難看,沒有人願意從一開始就被彆人算計。工作台旁邊放著一個什錦槅子,每一層,每一個隔間都放著各種精致考究的鏨頭。晚間是康伯親自到工作室叫的溫酒。“溫小姐,該用飯了。”彼時,溫酒手裡還拿著一個扣頭處被融黑了的鏨頭,聽見聲音,甫一抬頭,目光有些迷茫,她望著康伯,似乎還在回憶她究竟是怎樣莫名其妙進了晏園。“溫小姐……”康伯其實是個很溫和的老人家,聲音醇厚優雅。溫酒答了聲好,起身解下了身上的圍裙,搓了搓熏得有些發黑的手指,“走吧。”康伯領著溫酒到飯廳門口就不走了,胖乎乎的臉上笑得連眼睛都眯了起來,“三爺不喜歡彆人看著吃飯,我就送到這裡了,進去吧!”像個長輩,卻帶著主仆之間應有的距離。林清晏的襯衣袖口卷到了手肘上,身上掛著一件暗色的圍裙,抬頭看見溫酒走進來,伸手去拉她,把她那雙染著銀屑的手放到水管下麵。“先洗手。”他的手掌很熱,指腹柔軟,沒有一絲粗糙,握著溫酒冰涼的手放在水龍頭下麵衝洗。溫酒著實覺得,這人真是有些自來熟,進入角色也太快了。“我自己來。”溫酒抽回手,她實在很不習慣和人太過接近,也不習慣林清晏手上的溫度。她很冷淡,甚至帶著明晃晃的防備,似乎是因為她在這人麵前已經算得上是袒露得徹底了,也不用再拿那些個虛偽的麵具去掩蓋真實的自己。林清晏也不在意,擦擦手笑道:“洗了手先去外麵坐坐,還有一道魚,下午我剛去湖裡釣的,新鮮得很。”口氣十分熟稔。飯廳是暖色的燈光,溫溫柔柔一點都不刺眼,簡單的四菜一湯擺在桌子上,熱氣騰騰往外冒,混合著香氣。溫酒卻突然有些發愣,她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安安穩穩坐在飯廳裡,有人陪著吃飯是什麼時候了。最早的時候,她最喜歡的是母親做的酒釀圓子,不大的小屋,裝著一盞發了黑的橘黃色燈泡,木桌上還有著厚厚的汙漬。可那些記憶太稀少,稀少到她常常覺得那段日子,不過隻是一個美麗與恐怖半摻的夢境,每每都會像鏡子一樣碎成滿地的殘渣。後來是一段漫長難熬的歲月,好好吃頓飯都是一件極奢侈的事情。直到她被溫唯收養,過上了安穩的生活。可溫唯並不是一個喜歡下廚的女人,或者說她對廚房有著一種強烈的抵抗。在溫酒的印象中,坐在飯桌上,周身被香氣包裹,暖熱從腳底升騰而上,有人為了她在廚房裡進出的場景,似乎也隻有那麼少得可憐的六七次。她這半生,從年少至今,似乎都是自己一個人坐在冷冷清清的廚房裡,連飯廳都不需要,白熾燈亮得刺眼,一把凳子,一碗飯,一盤菜。這種隻有在“家”裡才能感受到的煙火氣息,幾乎從來沒有感受過。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蒸魚很香,油光粼粼,薑絲鋪陳在上麵,林清晏剔了魚刺,把白嫩嫩的魚肉放進溫酒的碗裡,“湖裡的魚都很新鮮,肉質嫩滑,我很久都沒有下廚了,也不知道廚藝有沒有退步。”稍帶了一點緊張,他看著溫酒泰然自若地把魚肉和飯一起放進嘴裡,這才略鬆了一口氣。溫酒抬眸看了他一眼,難以想象,這樣的一個男人,一雙眼生得好似不食人間煙火,卻可以挽上衣袖,穿上圍裙,穿梭在廚房,沾染著紅塵俗氣。她有一刻的好奇,好奇這個人的長相究竟還能如何優秀。一頓飯,吃得安安靜靜,偶爾也隻能聽見林清晏的聲音,清衡悅耳。他驀地想起霍愷說溫酒像個“木疙瘩”的話,一時有些忍俊不禁。昨天還在反駁,今天卻不得不承認,真真像個“木疙瘩”,十句話,她若是能回應你一句,恐怕都是給足了麵子。“能出門散個步麼?”溫酒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許是問句來得太突然,沒有一絲預兆,林清晏聽見溫酒說話的時候,尚還有幾分不可置信。她的情緒平靜得太快,聲線古井無波,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他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對生活的改變接受得毫無掙紮,好像於她來說,不過就是換了個吃飯的地方。“山裡的氣溫有些低,到了夜裡濕氣很重,等天再暖和一些,我在外麵修葺一條散步的小路,飯後供你走走。”他笑了笑,倒了杯薑茶遞給溫酒,“不介意的話,陪我看看節目,上次錄的節目,今晚正好播。”客廳鋪著羊毛地毯,一樓左邊走廊走到頭是一間影音室,一整麵牆壁白茫茫一片,身後的投影儀把那整麵牆點亮。一開機便是某牌子飲料的廣告,林清晏遞了條薄毯給溫酒,盤腿在她身邊坐下,帶起一陣淡淡的鬆木香。溫酒側頭去看他,牆壁上的光線打在林清晏的臉上,勾勒出一道側顏的曲線,上下起伏,果然很好看,她想。眉骨突出,鼻梁挺直,唇瓣和下巴微微往裡收,線條流暢順滑。“我不明白,為什麼是我。”“嗯?”溫酒放下手裡的薑茶,舌尖一股辣辣甜甜的滋味,竟然朝著林清晏勾了唇角,“你說你需要一個妻子,為什麼會是我?總不會是正好我撞到了槍口,來的時機不對?”固然對很多事都不在意,可她並不喜歡毫無緣由的選擇與強加。林清晏一時有些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她身份的特彆,也不能直白地告訴她,當真就是時機不對,若是再晚一些時候,或許就是另一個結果。食指繞著骨瓷杯的口沿滑動,繞了大約兩周,溫酒耐心地等著,不出聲,也不挪眼。她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了,搖頭笑了笑。“你的存在很特殊。”食指停在了杯柄上。除了這句話,他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溫酒扭過頭,盯著牆壁上變幻的畫麵,半晌突然笑出聲來,“你還真是看得起我。”“之後我們回老宅,接下來會訂婚,說是訂婚,在林家差不多也就意味著你已經嫁進來。你對婚姻和生活有什麼期待,我會儘力去做。”林清晏沒有繼續那個話題,她想知道的原因,等到林家,見到了林家的掌家人林庭許,自然就會知道。而此刻他們之間,能夠交談的,也僅僅隻有對即將到來的婚姻的規劃和期待。“你覺得我還會有什麼樣的期待,已經這樣了。”在這個世界上,溫酒最討厭的兩個字就是“期待”,期待意味著還抱有希望,還擁有美好。可她早早地就不再期待了,生活於她也不過是過一日算一日,對生活沒有期待,對未來也早沒了憧憬。溫酒不再說話了,抱著膝蓋坐在小沙發上,一雙大眼睛,空空蕩蕩,連焦點都沒有了。“你可以過你想過的日子,在你的想象裡,你最向往的生活,我會儘力滿足你。”林清晏的語氣始終溫和,他對她有幾分憐惜,幾分不忍。若說這世上最了解溫酒的人,除了溫唯,就是如今的林清晏了。那些個不曾提起的過去,除了他也再沒人知道了,以後也不會有人知道,仿佛共享了一個秘密,雖然這秘密太過殘忍不堪。溫酒茫然,最向往的生活,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生活於她而言,就隻是安穩地活下去罷了。節目其實很無聊,拿著瓶瓶罐罐翻來覆去地看,說幾句似是而非的話,鑒個真假,估個價。林清晏坐在最邊上,其實話很少,大多都是坐在中間的兩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子喋喋不休。兩個人相對無言,影音室的門忽然被敲響。林清晏把電視聲音調了靜音,說了句進來,康伯推門進來,依然笑意吟吟,“三爺,老宅的電話。”林清晏起身,出門前頓了腳步回頭,“過兩天閒下來,我陪你回去收拾行李,可以嗎?”“好,我還要去一趟唐紀琛的店裡。”溫酒頷首,端了那杯薑茶起身,“我先回房間休息。”林清晏側身讓溫酒出去,門口很窄,兩個人貼著擦肩而過,他分明嗅見一陣清清淡淡的玉蘭香,若有似無。山裡的夜裡很安靜,比都市裡安靜許多倍。還不到有蟬鳴的時節,周遭安靜得仿佛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夜色濃鬱得就像黏稠的墨汁一般。溫酒認床,饒是林清晏準備的這張床如何柔軟,被罩如何親膚,還帶著陽光的味道,她依然輾轉反側,幾乎要把自己來回卷成一張餅,精神極其疲憊。可一閉上眼,卻實在是難以入眠。折騰到快兩點,實在是太折磨人,她起身趿了拖鞋下地,走廊牆邊的地縫裡裝著微弱的地燈,照得一條走廊昏昏黃黃,半夜起身著實是很方便。走到二樓樓梯口,下意識去看了一眼書房,門下的縫隙裡還透著光,溫酒趿著拖鞋下樓,軟底在木地板上摩擦出細微的響聲。山裡的五月依然很涼,客廳裡留了一扇紗窗透氣,夜風吹進來,竟覺得涼氣直往骨子裡鑽。“鍋裡熱了粥,要不要吃?”陡然回頭,二樓樓梯口站了個男人,棉綢的深色睡衣,手插在口袋裡,斜倚著牆壁。看見溫酒回頭,他抬了腳下來,“我有時晚上會工作到很晚,廚房裡總留了熱粥,我們家廚師手藝很不錯。”溫酒原本隻打算下樓來倒點熱水喝,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裡的時候,突然身後出聲,著實把她嚇了一跳。陌生的地方,寬大而空曠,她一向沒什麼安全感。林清晏顧自下樓進了廚房,溫酒條件反射想要拒絕,但夜風一吹,渾身冷潾潾,一點熱氣也沒有,腳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跟在林清晏身後摸進了廚房。爐子上放著一個保溫鍋,蓋把是大紅色的隔熱陶,林清晏舀了兩個白瓷碗。鍋蓋打開是一陣白蒙蒙的熱氣,混雜著紅豆的甜香味,豆子和米熬得糯糯的,一勺下去黏稠起細細的絲。兩個人站在廚房裡,隻有那鍋裡的熱氣滾起來把小小的空間氤氳得暖暖和和,林清晏很瘦,但脊背卻很寬闊,站在溫酒麵前,就像是一座嶙峋的山壁。“要不要加糖?”他回頭。溫酒伸手去接碗,搖搖頭,“不用,謝謝。”嗓音乾澀,帶著長久不開口說話積鬱的一些些沙啞。他拖了兩把椅子到廚房裡,對坐在流理台邊,看著溫酒一聲不吭埋頭喝粥,不禁有些發笑,“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陪我一起吃宵夜。”溫酒的勺子停在了半道上,抿了抿嘴唇,莫名有幾分尷尬。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半晌才乾巴巴擠出一句:“味道很好。”深夜的燈光下,兩個人的表情都襯得十分溫和,倒是有了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林清晏吃得快,一小碗紅豆粥很快見了底,溫酒卻還是慢吞吞一口一口,像極了蝸牛。被對麵的目光看得十分窘迫,溫酒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臉。他扯了張紙巾遞給她,卻猝不及防觸到了溫酒發涼的指尖。“晚上睡不著嗎?如果是床或者被子的原因,明天可以讓人換成你喜歡的。”他收回手,輕咳兩聲。溫酒不自覺把紙巾攥成了一團,“沒有,我認床,一時有些不習慣。你有沒有安眠藥之類的?吃了藥大約還能睡上幾個小時。”“有時間讓醫生來給你看看吧,我這裡有一些安神香,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林清晏起身,偌大的屋子,隻聽見他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既輕且穩。香氣幽然,淡淡的,是很好聞的味道,溫酒躺在床上,香爐裡的白色煙霧迷迷蒙蒙縈繞開來,屋外月色很清亮,有一絲透進來。她看著那煙霧好似蜿蜒成了一朵白色的玉蘭,茫茫有些覺得困倦。這還真是個好東西,入睡前溫酒暗自感歎了一句,想著再同林清晏討一些來用。安神香很得溫酒的喜歡,幾乎日日夜裡都要點上,有時淺眠有時沉睡,竟沒有再失眠,也沒有再陷入光怪陸離的夢境裡掙紮醒不過來。這日,溫酒夜裡起身陪林清晏用了宵夜,兩個人在影音室裡看了半部文藝片。雖然睡得晚,但溫酒卻是睡得出奇地好。她是被敲門聲吵醒的,睜眼,屋子裡亮亮堂堂,奶色的窗簾沿邊微微浮動,屋外明亮的陽光投到地板上,形成一個一個光斑。她坐起身,靠在床頭,一手揉著太陽穴,隻覺得神清氣爽。昨夜連夢都沒做,這樣沉的一覺,她還從沒有享受過。溫酒有些神經衰弱,夜裡難以入睡,睡了卻又陷在光怪陸離的夢裡輾轉,每每醒來都覺得頭暈腦脹。這樣的清晨,著實是讓人不由自主心生愉悅。溫酒換了衣服出去,林清晏正蹲在後院裡喂貓,是一隻長得很胖的英國短毛貓,淺灰色的毛發。大約是因為被喂養得過於肥胖,臉上兩團肉墜墜的,一張臉脹成了大餅,看見溫酒站在落地窗後,貓糧也不肯吃了,抖著胡子,瞪大了一雙水滴眼,歪著頭看著溫酒。林清晏回頭,穿了一件領口稍寬的休閒衣,好似一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大學生一般。他伸手朝溫酒招了招,“過來看看。”許是昨夜睡得好,今日晨起又是難得的好晴天,溫酒十分給麵子抬腳出去,攏了及腳踝的長裙蹲在林清晏旁邊。那隻胖貓的目光隨著溫酒轉動,末了還討好地走過去,用腦袋蹭蹭溫酒的膝蓋,乖巧地“喵”了一聲。林清晏對此似乎很滿意,淺笑道:“它很喜歡你,烏檀向來不喜歡陌生人來家裡,曉得它這麼喜歡你,我前些日子就不該把它關起來的,今早上整個蔫耷耷的,哄了好一會兒才肯理我。”溫酒伸手去摸烏檀灰色的絨毛,入手又軟又蓬鬆,一時有些愛不釋手,麵上的笑都溫柔了幾分,“很可愛,我從來沒養過寵物,總覺得心力不夠,唯恐虧待了它們。”這樣軟綿單純的生物,溫酒從來都是敬而遠之,自覺自己太涼薄,虧待了它們,甚至不經意會傷害它們。“烏檀大多時候都是阿七在養,我總是不在家,偶爾回來也隻能逗弄著玩玩,不然一個人在這宅子裡太過安靜寂寞。”“倒也是。”溫酒輕笑,手指在烏檀的腦袋上輕輕摩挲,胖貓舒服得直叫喚,恨不能在溫酒的膝上打滾。“去吃早餐吧,吃完我陪你回去收拾行李,下午我們去看場電影逛逛街,總不能一直窩在家裡。”林清晏說話不緊不慢,伸手抱過撒嬌的胖貓,拍了拍它的頭,卻換來一個十分不滿的眼神。溫酒回屋吃早飯,攤得軟軟的雞蛋餅,一杯溫熱的紅棗豆漿,溫度都已經涼得恰到好處。林清晏回屋換了身衣服,乳白色的長袖襯衣,扣子扣到最上麵,露出一個突兀的喉結,那個叫作程莊的黑臉男人一身嚴嚴實實的黑色西裝,動都不動站在門口等著,麵上一派嚴肅冷峻。院子裡有一個人造湖,裡麵養著不少錦鯉,橙紅的顏色,青碧的湖水。他們出門的時候,傭人正站在湖邊喂魚,湖裡有一大片青色的荷葉,還尚是嫩綠色,薄薄一大片浮著,倏忽上下搖動,葉子下麵總躲著不少亮色。溫酒駐足,看著湖裡的錦鯉,麵上沉靜,唇角卻帶著十分細微的弧度。林清晏接過傭人遞過來的披肩,雙手一環,將披肩搭在溫酒的肩膀上。光看著隻覺得瘦,現下近了,卻覺得瘦得十分嶙峋,好似一壓就會斷。“家裡好些地方,日後你可以到處逛逛,喜歡什麼花,養什麼寵物,到時候咱們擴一下。”溫酒從他懷裡倏然挪遠了些,抬手緊了緊披肩,轉頭目光溫順,望著林清晏,那眸底卻如湖底最深處的水,無波無痕,“你不用刻意討好我,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虧不虧欠於我來說毫無意義,我們順其自然就好。”“對不起。”林清晏麵色清淡了下來,眉間輕輕蹙起來。“沒關係,我……”溫酒抿抿嘴,唇上有些乾澀,不自在地輕舔了兩下,“我不是很喜歡彆人太靠近我,我們慢慢來。我很久沒有和不相熟的人相處過了,有些不習慣。”大概覺得自己那話實在是有些太不給麵子,畢竟林清晏釋放著十足的善意,除了知道了那些秘密,也沒有欠她的地方。溫酒抬腳走了兩步,想了想,又回頭對林清晏道:“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反悔,你大可放心。”林清晏走近,抬手摁了摁眉心,“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我們總歸是要在一起生活相處,或許下半輩子就這麼相伴著過了,我希望我們之間能夠像尋常夫妻那樣相處,而不是像兩個合租的人。”溫酒愕然,“尋常夫妻”四個字讓她莫名生出一股陌生感,沒有期待,反而突然不知想到了什麼,有些毛骨悚然。“溫酒……”他的聲音醇厚,如同那雙眼睛一樣,充滿著慈悲和佛性,喚她的名字時,唇齒指尖的氣聲繞舌,軟軟的,還帶著安撫。溫酒回神,手指裹著披肩,緊緊蜷在胸前,“慢慢來吧!”轉身往前走,風一吹起,她隻覺得渾身一陣冰涼,脊背竟已出了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