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遇磨了磨牙,還掙紮著想往前,卻被赫殊按住了,“再這麼下去,你可得和他一塊兒進監獄。”陸遇不甘心,卻隻能夠停下了掙紮,他的視線隨著被人帶走的葉邵慢慢走遠。葉邵轉過頭,眼眶裡紮著半截木筷子,鮮血沾滿了半張臉,另外半張臉卻是慘白的。葉邵被人拽著往前走,也扭著頭直直地看著他,拉著唇笑了兩聲,那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尖利,越來越猖狂。直到葉邵的聲音都不見了,陸遇才略放鬆了些,由赫殊扶著從地上站起,送上了警車。所有人都重點看著葉邵,押送陸遇的警車上麵隻有赫殊和沈晏兩個人。赫殊轉過頭看著麵無表情的陸遇,沉聲說道:“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你必須老實回答我。顧遠城,方清萍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係?”陸遇沒有出聲,他的心思似乎都不在這兒,視線隻追著前麵的車輛往前飄著。車子裡一片寂靜,那問題像沉入大海的石頭沒有得到一丁點回應。赫殊突然間伸出手拽住了陸遇的領口,將人朝著車門方向推了過去,咬著牙問:“你是不是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得老實配合我,我才能夠救你!”“我再問一遍,方清萍是不是你殺的?”陸遇搖搖頭,口中的血水和著唾沫咽了下去,“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死了。”赫殊閉上了眼睛轉過頭,長歎了一口氣,鬆開了拽著陸遇領口的手,又道:“你有沒有能夠證明你清白的證據?有沒有什麼東西能證明你說的話是真的?” “方清萍寫的遺書我收起來了,在我家放著。”陸遇抬起頭看了一眼赫殊,低聲說道。赫殊擰著眉頭感歎道:“一個兩個的……腦袋都不清楚吧?看著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淨做些糊塗事。”陸遇抿著唇,沒有出聲。赫殊抬起頭,正好透過後視鏡看到了沈晏詢問的眼神,赫殊歎了口氣,“能怎麼辦,凶手已經抓到了,認錯態度良好的話也不會罰得太重,更何況是因為顧遠城才能夠抓到凶手的,先看看再說吧。”陸遇那張臉上仍舊沒有多少表情,似乎在討論的事情和他沒有任何關係。醫院病房裡,送走了護士後,趙景便拉起了簾子,看著病床上坐著的陸遇,他臉色蠟白,來到了醫院之後看起來氣色反而更差了點。“能說話吧,現在問你幾個問題。”趙景拿著紙筆做著記錄,“你什麼你確定葉邵一定會再次犯案的?”“猜的。”陸遇蹦出了兩個字。“為什麼你知道葉邵會出現在那兒?”“蒙的。”“蒙能從十四個選項裡麵蒙出正確的那個,你也是挺厲害的。”趙景聲音冰冷,“找到了葉邵為什麼你不報警?”“來不及報警。難道那種情況下我要跟他說,麻煩等三分鐘再打,容我先報個警。”“你是不是想殺了他?”陸遇沉默了會兒,眼珠在眼眶裡慢慢朝他的方向斜了過去,滿眸的冰冷,“他不是沒死嗎?” 趙景放下了手中的筆,抬眼看著陸想問什麼,卻什麼都沒有問出口,最終隻點點頭,站起身朝外走去。陸遇一個人在病床上坐了好一會兒,慢吞吞地往下挪了挪身體,蜷縮著躺在床上睡了過去。蘇子安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下午,赫殊和沈晏守著她,她很虛弱,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彆急,慢慢來。”赫殊坐在病床邊上,拿了一杯水,放上了吸管送到蘇子安嘴邊,蘇子安搖了搖頭,低聲問道:“安寧……”“安寧死了。”赫殊說得很直接。蘇子安哼了聲,手臂軟綿綿地撐在了病床上,想要坐起來,卻沒有力氣,身上的傷口裂了,疼痛猛地襲擊到了麻木的大腦,她瞬間清醒了過來。赫殊伸手托住了她的後背,往她背後塞了一個軟枕頭,“你才剛剛醒過來,老實躺著吧。”“葉邵不會停手的,你們得……”蘇子安喘了口氣,不停深呼吸著。她伸手抓住了赫殊的衣服,手指都是軟綿綿的,“你們得……”“已經抓到他了,我們已經抓住他了,就在隔壁。”赫殊柔聲說,“你那個小男朋友弄瞎了他一隻眼。”“他還好嗎?他受傷了嗎?”蘇子安撐著在病床上坐直身體,“他在哪兒?他現在在哪兒?”“他沒事,受了點傷。”赫殊見蘇子安滿臉著急,又急忙解釋道,“就是點輕傷而已,估計很累,他現在已經睡了。”蘇子安點點頭,略鬆了一口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赫殊將她昏過去之後發生的事情全部都慢慢講了一遍,將水又湊到了她嘴邊,蘇子安咬著吸管喝了口水,水嗆到了喉嚨裡麵,她咳嗽得蒼白的臉上都充血了似的變得一片豔紅。“慢點,慢點。”蘇子安伸手捂住了傷口的位置,放輕了呼吸,喘息著問:“葉邵都承認了嗎?”赫殊搖了搖頭,“從被抓到之後,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我想見見他。”“不行。”赫殊一口否決,蘇子安目前的身體狀況哪裡還能夠動彈。“赫殊,我想要見見他。”蘇子安有些固執,“讓……讓我見見他。”赫殊將手裡的杯子放在桌上歎了口氣。蘇子安的聲音很輕,“我不會有事的……”“給你十分鐘時間。”考慮了很長時間,赫殊才點點頭,去找了個輪椅,將蘇子安從床上抱了下來,推著去了葉邵的病房。病房門打開的時候靠在床上的葉邵斜眼往外望了望,聲音裡帶著一抹嘲諷:“喲,還活著呢?”赫殊將蘇子安推到了病床邊上,葉邵晃了晃手,手腕上帶著手銬,另一端拷在了病床上的鐵欄杆。他伸出食指拇指,比成了槍的模樣,“你看著很痛苦,把我放開,我給你一發乾淨利落的,幫你解脫。”“安寧,死了。”蘇子安的聲音很小,每說一個字都異常艱難,就算是這樣葉邵也隻聽得到氣聲。他點點頭,道:“我知道,我殺的。”蘇子安深呼吸一口氣,攢足了力氣,發出聲音:“安寧,死了……”淚珠在眼眶中聚集,將眼睛染得通紅,又滾落,啪的一下打在手背上。葉邵抿著唇沒再說話,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扭過頭望向了窗外。“到底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計劃的這些?”蘇子安咬著牙忍者疼痛。葉邵看著窗戶外麵的雲彩想了很長時間,“很早之前,你告訴我,警察就是要抓壞人的,就算不擇手段也要將罪犯抓到。”蘇子安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緊,手背上的針都有了回血的跡象,許久才問出了口:“因為我嗎?”“安安。”赫殊低聲叫了聲,看了眼床上的葉邵,皺了皺眉,想要將人推走。蘇子安手指顫抖著放在了扶手上,示意他等一等,“因為我嗎?”“可是,將人抓到了也沒有人麼用……”葉邵又慢慢地接著說,“那時候我就在想,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我們沒用?為什麼法律沒用?那什麼才是有用的呢?”“我把陳宇的消息給了戚晨,告訴他陳宇在什麼地方。”葉邵道,“不出意外的,他殺了陳宇,你還記得嗎?那段時間網上關於這件事情的消息像一陣旋風,刮到了每一個人的眼睛裡。”“死有餘辜,活該,罪有應得,報應。沒錯,就是報應。”葉邵的聲音慢慢的,“我得讓所有人明白,報應是存在的,警察不能夠給予你懲罰,法律不能夠給予你懲罰,那麼就讓我來。我得讓所有人明白惡不分大小,我要讓所有人都感到恐懼,不管你在做什麼,你得知道始終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你,不存在僥幸,不用走正規途徑,沒有空子可鑽,我找到了你,你就得死。”停了許久,葉邵眨了眨眼,轉過頭看著一處,極為認真地說:“我沒錯,我就是正義,我沒有做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清理附在這個社會上的肮臟蛆蟲,我是在清理那些渣滓,我沒錯,沒有。”蘇子安抬眼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那兒什麼人都沒有,他卻好似在和誰對話一樣。“葉邵?”蘇子安試探著問了一句,葉邵轉過頭看著她,“你和誰在說話?”葉邵眨了眨眼睛,安寧仍舊在窗口站著,可是誰都看不到他,葉邵沒有瘋到認為安寧真的還活著,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幻象,所以他什麼都沒說,“沒什麼要說的就走吧,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我看著都難受。”蘇子安深呼吸一口氣,問道:“他們找到了那些文件,本該有十八個,為什麼隻有十七個?”“我少準備一個不行嗎?”葉邵懶洋洋地靠在床頭。“少了標注十四的文檔,枉死地獄。我從前就在想,你要怎麼樣讓他們自殺。現在才明白,那是留給你自己的是不是?”葉邵麵無表情地看著蘇子安,許久都沒有說一句話。赫殊握緊了輪椅的把手,下意識地將輪椅往後拉了拉,帶著蘇子安遠離了葉邵,葉邵突然間就笑了起來,“你覺得我傻嗎?為什麼想不開要去自殺?”“那為什麼少了標注十四的文檔?”赫殊問。“從來都沒有什麼十四號,就像蘇子安說的,哪那麼容易說服彆人自殺?”葉邵往下挪了挪身體,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床上。“為什麼要把顧遠城拉到這場遊戲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