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安轉動著眼珠子，視線在兩個人身上掃過，“你們兩個好奇怪啊。”“有嗎？”葉邵傻嗬嗬地笑著，隨手拿起文件說：“看資料，看資料。”蘇子安收回視線和疑惑，垂眼看著桌上的資料。周圍太過安靜，她總感覺空氣裡透著一股詭異。幾個人選了兩個有疑點的案子，等待赫殊決定先查哪一個。特殊專案組的人總共隻有這麼幾個，實在沒有辦法分成兩組來行動。可是赫殊不知道在忙什麼，一整天都沒有出現過。蘇子安下班的時候，葉邵一直跟在她後麵，蘇子安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葉邵也停下了步子，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等了會兒，葉邵依舊什麼都沒說，蘇子安無奈地問：“我要回家，你不應該走那條路嗎？”“我要去前麵的超市買點東西，跟你同路。”葉邵往前上了兩步，和她並排走著。“哦。”蘇子安點點頭，和他一起走了一段。葉邵一直都有點聒噪，可是這一路上他卻一句話也沒有說。蘇子安猛地轉過頭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葉邵的腳步定在了原地，愣了兩秒才咧開嘴笑著說：“沒……沒有啊。”蘇子安依舊直直地看著他，“要說就現在說，要不說就永遠都彆說。”葉邵搔了搔頭發，瞥了一眼蘇子安，又迅速垂頭盯著腳下的地麵，像是在斟酌用詞，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說：“赫隊說，你和方成傑單獨在一起的那段時間……”“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我都一五一十寫在報告上了。”蘇子安打斷了葉邵的話，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去。葉邵抬腳跟在她身後，“赫隊說，報告有些疑點，有些東西對不上。”“你什麼意思？”蘇子安猛地停了步子，轉過頭看著葉邵，目光鋒利如刀。葉邵被她眼中的冰冷嚇了一跳，臉上勉強拉起一抹笑，“沒什麼，沒什麼意思。”“沒什麼的話，我就先走了。”蘇子安冷著臉離開後，身後的葉邵皺著眉頭盯著她的背影看著。蘇子安的步子加快了些，混亂如麻的腦袋中不斷跳出一些畫麵，那些畫麵在她眼前閃過，像是過去在重演一般。畫麵在腦海中越積越多，腦袋裡嗡嗡的聲響逐漸加劇。腦袋裡的響聲逐漸變得尖銳且無法忍受，那些東西像是要在蘇子安的腦袋裡鑿開一條縫隙，噴湧而出一樣。蘇子安深吸一口氣，步子又加快很多，幾乎要跑起來了。拉開家門的時候，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麵和聲音一瞬間都消失了，焦躁的心霎時被一雙溫柔的手給撫平了。蘇子安倚在門板上，略微放鬆了一些。蘇子安站直身體準備往裡走的時候卻僵住了，她轉過頭看了一眼門板，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她離開的時候，門是鎖好的。蘇子安的視線掃過整個客廳，正當她探著頭往裡望的時候，有人走了出來，是顧遠城。“你怎麼進來的？”蘇子安擰著眉頭望著他。顧遠城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鑰匙，是陸遇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蘇子安這兒摸走的。蘇子安猛地伸手將鑰匙從他手裡奪走，語氣冷淡地問：“你來找我做什麼？”“你還好嗎？”顧遠城垂眼看著蘇子安，“你臉色有點不好。”“我很好，可能是回來的時候吹風吹的。”蘇子安在臉上揉了兩把，直到蒼白的臉上多了兩團紅才將手放下。“你真的沒事嗎？”顧遠城還是有些不放心。“我說了我很好，什麼事情都沒有。”蘇子安逐漸不耐煩起來。現在，所有人和她交流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每個人都像是在照顧做錯了事情不敢麵對的可憐的蘇子安。“我想和你談談方成傑的事情。”顧遠城將聲音放輕柔了點。“我不想談！”蘇子安紅著一雙眼睛，“我沒有做錯什麼。”方成傑那三個字戳中了蘇子安心裡最隱秘的角落，憎恨和惡意像是心底裡瘋狂往外湧的膿。“我就是想要殺了他！”蘇子安聲音尖利，“他該死！”顧遠城看著她瘋狂的臉，手上的動作快過了大腦。“啪。”一室寂靜。蘇子安的臉被打得側了過去，發絲淩亂地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垂眼盯著腳下的地板，唇抿成了一條線，目光陰冷。她撒了謊，對所有人。方成傑給她打鎮定劑是真的，剩下的都是她編造的。針頭刺入皮膚的瞬間，蘇子安反手抓住了方成傑的腳踝，手一用力，方成傑的身體一個不穩摔了下去。蘇子安捂著脖子撐起身體，腦袋裡一陣眩暈，看什麼都是恍惚的，她往前爬了兩步，想要遠離方成傑，可是那些藥讓她的身體一軟趴了下去。方成傑扔了手中的東西兩步走到蘇子安身邊，他抬腳踹向了蘇子安的腹部，蘇子安的身體弓成了蝦米，躺在地上動彈不得。方成傑泄憤似的在她身上又踹了幾腳，這才伸手抓住她的頭發，將她從地上拖起來拉到了一旁。蘇子安咬著牙，將聲音吞回了肚子裡。她的手雖然扣著方成傑的手腕，卻沒有力氣將他的手從自己頭發上移開。方成傑從一堆垃圾裡抽出一把椅子放在略乾淨一點的地方，然後把蘇子安扔到椅子上，用紮帶綁了起來。蘇子安一動不動地靠在椅背上，嘴角有點血沫。她的視線在周圍所有東西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方成傑身上，“你會不得好死的。”“你猜我們兩個誰會先死？”方成傑垂眼看著狼狽的她，“你要是不說，我都不知道你是來找我報仇的，我還當你來送人頭的呢。”“哼。”蘇子安冷笑了聲，不再理會他。針管裡的東西隻注射到她身體裡一半，無力的身體正在慢慢複蘇。蘇子安假裝一副沒有什麼力氣的模樣癱在椅子上，東拉西扯地拖延著時間。直到方成傑拿出了一個小塑料袋，袋子裡裝著幾縷頭發，蘇子安的臉色才變了，“不可能，安寧明明已經將這東西拿走了。”“小心駛得萬年船嘛，我早就備下了一個假的，沒想到真派上用場了。”方成傑將東西扔到一個紙箱裡麵，想要當著蘇子安的麵燒掉。這個女人臉上那種震驚和絕望的表情實在太有趣了，他百看不厭。方成傑轉過身在桌上那些雜亂的東西中翻找打火機的時候，蘇子安突然伸手從口袋裡掏出她早就偽造出來的那些頭發，朝著小紙盒一股腦倒了下去，把真正的證據壓在了身下。巨大的聲音傳來，方成傑轉過身看著她攥在手裡的東西，冷笑著說：“你還瞎折騰什麼？”方成傑看了蘇子安一眼，彎下腰把她手中的東西抽走，用打火機點燃了。塑料袋帶著火光和一股子惡臭落在蘇子安腦袋的不遠處，她往旁邊撤了撤身體，趁方成傑沒注意，將壓在身下的塑料袋塞到了衣服裡。方成傑再轉過身的時候，正好看到蘇子安一副想要爬起來的模樣。他一手拽住蘇子安的手臂，一手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將蘇子安又塞回了椅子裡。“彆再拖延時間了，反正你注定得死。”方成傑拿起那個白色的連衣裙，笑著對蘇子安說：“我幫你換上。”他的手指抓著蘇子安下擺往上拉，沒有看到想象中的白皙皮膚，卻看到了貼在蘇子安肚子上的一個密封好的塑料袋。“怎麼……”方成傑扭過頭去望，那東西之前的確是被他燒掉了，地上還有一小片黑色的印記，可是，怎麼又……方成傑還沒有反應過來，蘇子安便攢足力氣一腳踹向了他的膝蓋，哢嚓聲和方成傑的痛呼聲交疊在了一起。方成傑弓著身體，雙手下意識地按向膝蓋。蘇子安抬膝撞向他的鼻頭，雙手抓住椅子的把手猛地將椅子砸到了方成傑肩上。“哢嚓”一聲，木製的椅子碎成了一堆木塊，隻剩下半截把手依舊被紮帶綁在蘇子安的手腕上，她伸手將那半截把手抽了出來，木刺在她手臂上劃出一道長痕，她也沒有在意。她目光空洞地盯著捂著鼻子挺直腰的方成傑，像瘋了一樣握著手裡的半截木頭嘶喊著朝方成傑的心窩紮去。兩個人一塊兒摔在了地板上，“砰”的一聲巨響，蘇子安騎在方成傑身上，一雙手不斷的用著力，可木頭畢竟不是利器，隻在方成傑的胸口刺出了一個淺淺的印子。疼痛讓方成傑紅了眼，他抓住木把手扔到了一旁，木頭斷裂的地方將他胸前的襯衣劃出了幾道裂縫，皮膚上也多了幾個殷紅的道子。兩個人誰也注意不到身上的傷痕，憎恨爬了滿臉，眼睛被怒火和殺意覆蓋，沒有了彆的情緒。方成傑拽住蘇子安的頭發，翻過身使勁把她的頭朝地上磕去。蘇子安鬆開了抓著木棍的手，下意識地將手指墊在了額前。“咚”的一聲悶響，蘇子安的腦袋墊著手指砸在了地上，十指連心，骨節硌在地上，疼得跟碎了一樣。方成傑沒等蘇子安爬起來，抬腳便朝她身上蹬了過去，蘇子安直接滑了出去。不知道撞到了什麼東西，嘩啦啦砸了下來，砸彎了蘇子安撐著身體的手臂。方成傑捂著疼痛不堪的左膝站了起來，他的視線在周圍迅速掃了一遍，最後落在了的手槍上。那槍就落在離樓梯口不遠的地方，距方成傑不過幾步之遙。他咬咬牙，瘸著腿朝手槍的位置走去。方成傑快要摸到槍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看到有黑影撲了過來，他下意識地縮回手，半截碎裂的椅背砸在牆上撞到了槍，那槍便又往前滑了些許距離。方成傑轉頭望過去，蘇子安頂著一頭淩亂的短發，紅著一雙眼睛朝這邊走了過來，手裡還握著之前他放在那兒的刀。看著她滿眼的憤怒，方成傑突然間笑了起來，這一次真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笑罷，方成傑猛地朝著槍撲了過去，比他更快的是蘇子安，她整個人直朝這兒撞了過來，那一瞬間方成傑感覺到脖頸一涼，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叮”的一聲，蘇子安手裡的刀貼著方成傑的後頸刺入了牆壁裡麵。蘇子安咬了咬牙，想要把刀拔出來，再多一點準頭，這刀就能刺入方成傑的脖子。方成傑第一次覺得後脊梁發涼，蘇子安像是一個緊盯著獵物的野獸，呲著牙想要咬斷他的脖子。腦袋裡的恐懼讓他動作快了一點，他一手扣住蘇子安的手腕壓在了地上，借著身體的重量整個人朝著她的手肘壓了過去。“啊……”痛呼聲傳了過來，兩個人的身體緊貼著，方成傑伸手拽著蘇子安的肩膀，抬膝朝著她踢了過去。兩個人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方成傑從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朝著槍走去。蘇子安趴在地上伸手夠到了落在一旁的椅背，直接朝方成傑的腿扔了過去，力氣似乎用儘一樣，手上失了準頭，砸在了方成傑的腳邊上，貼著他的鞋子轉了半圈，正好撞在了槍身上。那半塊破爛的椅背和槍一塊兒順著樓梯，一階一階地往下滑。“蘇子安！！！”方成傑咬著牙猛地轉過頭，額頭上青筋暴起，像是磨著尖牙的嗜血獵狗。蘇子安紅著眼握緊手中的刀直接朝方成傑衝了過去，刀尖直指向方成傑的心口。方成傑扣住蘇子安的手腕把她背摔了過去，受傷的腳踩在地上從膝蓋處傳來一陣錐心的疼，身體一軟兩個人都摔在了地上。蘇子安隻覺得身體疼得都快散架了，她在地上滾了一圈想要爬起來，腳一軟卻又磕了下去。她咬了咬牙，用膝蓋在地上爬了兩步，握著刀子朝著正準備站起來的方成傑的喉嚨上紮了過去。“怎麼這麼難纏！！！”方成傑嘶吼著，閃躲不及，直接用手朝著刀尖捂了過去，刀鋒貼著手指劃過，在指縫裡留下了一道紅痕。刀尖一點點往前推進，慢慢貼在了方成傑的脖頸上，逐漸往裡深入著。他喉嚨裡麵發出的咯咯聲讓蘇子安咧嘴笑了出來，脫口而出的聲音沙啞異常，卻帶著異樣的興奮，“你去死吧！！”“砰。”一聲槍響。方成傑額頭上綻開了一個血窟窿，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一圈，眼裡的光亮逐漸黯淡了下來。他瞪直眼睛，慢慢往後倒了過去，那雙眼睛裡的憎恨和怒火逐漸黯淡下去，最終隻剩下了一片空洞。蘇子安猛地轉過頭，陸遇正握著槍站在樓梯口的地方，一臉冰冷。“你在乾什麼？快把槍放下！”蘇子安跌跌撞撞地朝著陸遇衝了過去，伸手奪了他手裡的槍，手指顫抖著想要抹去上麵的指紋。“你沒事吧？”陸遇抓著她的肩膀輕晃了晃，眼裡帶著擔憂。“我用你多管閒事！你為什麼開槍？你知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你想毀了自己的人生嗎？你瘋了嗎？！”蘇子安開口便罵了一連串的話，聲音卻是顫抖著的。她垂著頭仔仔細細地將槍上的指紋擦乾淨，然後印上自己的指紋，這才稍微鬆了口氣，隨後她推了陸遇一把，“沒有人看到你，快走！”陸遇彎下腰將槍從她顫抖不停的手裡抽了出來，“蘇子安，冷靜下來聽我說。”“你讓我怎麼冷靜！你知道你剛剛做了什麼嗎？明明我一個人動手就可以了，明明我可以殺了他的……”蘇子安魔怔了一樣，那些瘋狂的話不住地從她嘴裡吐出來。陸遇皺了皺眉，抬手打在了她的臉上。那一巴掌沒有留情，他用了全部的力氣，打得蘇子安半邊臉直接腫了起來，耳朵裡麵都是嗡嗡的聲響。“我不希望你變成那樣的人！”“蘇子安，唯獨你，絕不能變成那樣的人！”他當時的聲音和現在重合到了一起，蘇子安捂著臉頰聽顧遠城說道：“你絕對不能變成那樣的人。安安，你彆走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