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靳年雖然不吃飯,可是廚房卻是非常有煙火氣息。他說要留秦淼吃晚飯,就真的去廚房給她下麵去了。秦淼想跟進去,結果被榮靳年拉扯著出了廚房。他身材高大,推著推著,秦淼就整個人縮進了他懷裡。榮靳年說:“廚房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油煙味重,難道你不怕變黃臉婆?”“我才不怕,我長得小,彆人都以為我是在校大學生。”秦淼笑了一下,表現顯得有些得意。榮靳年揉了一下她的腦袋,“行吧,大學生,你先出去行嗎?”榮靳年在廚房煮麵,秦淼閒得無聊了,便在客廳亂晃起來。客廳裡的東西本就不多,隻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可是牆上卻貼了很多照片,都是些很雜的照片,好像是在拍整個城市的風景一樣,地鐵、高樓,形形色色的人都有……秦淼仔細地看著牆上的照片,卻沒看出什麼眉目,難道,榮靳年真是閒得慌才拍這些城市景觀的嗎?“不,不會的。”秦淼仔仔細細看了一下那些照片,在那幾十張照片裡,出現了同一個男人。不可能都是巧合,因為這些照片都是在不同的地方拍攝的,唯一有可能的,便是他在跟蹤這個男人。榮靳年端著一碗麵出來,看到秦淼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正在看照片,知道她在研究那些照片也沒什麼反應,語氣淡淡地說:“先把麵吃了再研究吧。”“好吧。”秦淼見他好像反應不大的樣子,覺得這些照片可能也不是那麼神秘。就在秦淼準備走的時候,卻突然瞥見其中一張照片,那個男人坐在角落的位置,而他背後正在推門而入的男人,戴著口罩和墨鏡,穿著一件頗為眼熟的衣服,頭戴一頂鴨舌帽,顯然是怕彆人認出來。“我們家老袁就喜歡這種中老年人喜歡的款式,真不知道為什麼他活得跟個小老頭一樣。”耳邊仿佛想起林毛毛的聲音,那件衣服是秦淼陪林毛毛到商場買的,因為有了那件衣服,所以那身形自然而然讓秦淼聯想到了袁一峰。“哥們兒,你這是咋了,聽到死傷二十人,嚇到了?”陳辭調笑的聲音一閃而過,難道……難道出車禍死的那個人,就是榮靳年拍的那個人?而他出現在車禍現場也是因為在跟蹤那個男人?“你還吃不吃了,幾張照片你能看出什麼眉目來?”榮靳年將秦淼拉到餐桌前。秦淼卻不肯動,指著那照片上那模模糊糊的影子,一臉嚴肅。“這個人我認識。”榮靳年看著她說道:“你認識?”“我認識,這個人是林毛毛的男朋友。”秦淼看向榮靳年,“林毛毛你還記得吧。”“我當然記得那個虎妞,不過,你怎麼認出來的?”“衣服和身形,還有一個奇怪的反應,今天播報車禍新聞的時候,他顯得很慌張。”榮靳年也跟著沉下臉來,站在照片前思考。過了一會兒,他指著照片上多次出現的男人說:“這個人叫李靖田,當年跟我養父同屬於T公司的技術人員,他也是知道古墓秘密的人。可是T公司隻是一個傀儡公司,背後還有一個更大的集團支撐著T公司……也是T公司將我研究出來的。“這些年,李靖田一直和龍五爺有聯係,T公司盜取來的文物都是通過龍五爺的手流出國外的。這個地圖也是他弄來的,但是憑李靖田的本事是弄不來這張圖的。“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有人出賣了T公司背後的人,將圖賣給了龍五爺。而龍五爺為了鑒彆圖的真偽讓我去了一趟湘西,他知道光有圖不夠,所以也不怕我背著他跑進古墓裡。”“看來你不是為了錢才去那個龍五爺身邊的。”“我當然是為了錢,嚴格來說,那墓裡的寶藏都是屬於我的,那山洞裡葬的可是我老子。”榮靳年半是調笑半是無奈,親生父親是個死了上千年的老鬼能不無奈麼,可又有什麼辦法呢?“你覺得這場車禍到底是誰安排的?”秦淼問道。“誰安排的不重要,龍五爺想反客為主,不想當狗了想當人,拿到地圖殺人滅口不足為奇,可我更想知道,那張圖是誰給他的。你說的那個袁一峰確實可疑,很缺錢嗎?竟然跟李靖田這種人打交道。我可是知道這個人的,唯利是圖的陰險小人。”“訂婚,對了,袁一峰和林毛毛要訂婚了。”秦淼這才想起來,按照林書記的思想,就袁一峰那樣的家境,就算再優秀,也不過是個山裡來的寒門窮小子,將來結了婚也是個上不了台麵的鳳凰男。這樣的家境注定了袁一峰在錢方麵的斤斤計較,他拚命工作,拚命賺錢,就是想在這偌大的洪北市有一個立足之地。如今林書記同意了林毛毛訂婚,那看來袁一峰一定做了什麼讓林書記很滿意的事,並且相信他這樣山溝裡來的窮小子也可以給林毛毛一輩子的幸福。“難道是袁一峰賣了地圖給李靖田,然後李靖田又拿著地圖和龍五爺交換,結果被龍五爺殺人滅口?”秦淼問道。“李靖田獅子大開口,他死有餘辜,龍五爺向來心狠手辣,那麼一大筆錢,看來他是無福消受了。”榮靳年笑了一下,“如果,我們分析的都對,那麼袁一峰的地圖又是哪裡來的?”“不知道。”秦淼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這些都隻是猜測而已。到目前為止,她也不能百分之百確定照片上的黑影就是袁一峰。即使相似度百分十之八九十,畢竟人都長那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都是靠著兩條腿走路,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提供地圖的就是袁一峰。“不知道就先吃麵吧,麵都涼了。”榮靳年語氣淡淡的,將秦淼拉到餐桌前。她坐在桌邊,一邊吃麵條,一邊拿眼偷偷瞄著榮靳年。燈光下的榮靳年,睫毛很濃密,黑乎乎的在眼皮底下像是月光下振翅的蝴蝶。他長得並不秀氣,甚至帶著男人的粗獷和野性,隻是那雙眼睛,又黑又亮的,可瞪起人來又像鷹一樣銳利。榮靳年從冰箱拿出了他的晚餐,一袋300毫升的血漿,用玻璃杯裝著,竟有些彆樣的美感。他喝得很快,咕嚕咕嚕幾口下肚,喝完以後,眼珠開始微微泛紅,像是電影裡麵演的癮君子一樣,仰著頭,發出享受的輕喘,飄飄欲仙的模樣。榮靳年緩過神來,看著秦淼盯著自己,他聲音沉悶地說:“你害怕?”秦淼一邊吸著麵條一邊搖頭,嘴裡模糊不清地說:“感覺……挺性感的。”榮靳年沒想到秦淼竟然得了這麼一個結論,差點一口老血卡在喉嚨。他悶哼一聲,將嘴角的血漬舔食乾淨。他說:“麵條好吃嗎?”“挺好吃的,很香,勁道也足。”秦淼如實誇道。榮靳年點頭,“那就多吃點,吃完了我送你回去。”秦淼放下筷子看著榮靳年,突然起了調笑的意味,“僵屍先生不打算留我過夜?”“你要是想留下來打探更多,我倒是不介意,我這房子翻來覆去也不會有更多的線索了,要是想隱瞞我就不會帶你來這兒了。”榮靳年看著她,“還是你想跟我睡覺?”睡覺終究是沒有睡成,雙方都念著彼此的舊情,可誰也不肯再近一步。對方是香噴噴的糕點,也是毒蛇猛獸,愛了就要承受心痛和無儘的折磨。過去的十一年,像是腥濕的海水一樣,讓他們窒息,所以就那麼不遠不近地看著,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既可以念想著對方,又可以不用把心交出去。榮靳年開車四平八穩,一路上秦淼昏昏欲睡,到“也行”古董店的時候,秦淼已經睡熟了,還是被榮靳年推醒的。榮靳年說:“你醒醒,你們家門口坐了個人。”秦淼睜開迷蒙的睡眼,打開門,看到任念白坐在“也行”古董店的門口。那麼高大一個人,縮成一團坐在門口,像個小倉鼠似的。任念白抬起頭來看著秦淼說:“陳哥說你回來了,我去小酒館的時候沒見著你,你上哪兒去了?”任念白瞥見秦淼身後的榮靳年,騰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眼神裡帶著小狼崽子的狠勁兒。秦淼問他:“這麼晚了,你在這裡乾嘛呢?”“等姐姐啊,可沒想到你竟然和彆的男人在一起。”榮靳年雙手環臂不說話,這人長得是老成了一些,不過說話時,字裡行間卻是幼稚的,他猜想這人年紀應該不大。榮靳年又想到秦淼那張具有欺騙性的臉,他當時不也被那樣一張臉騙了嗎?瞪著兩水汪汪的大眼睛,自己就繳械投降了,背地裡使陰招的時候比誰都狠。榮靳年覺得好笑,他就那麼站著,也不說話,歪著腦袋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讓人捉摸不透。秦淼也不去想榮靳年到底在想什麼,忽然就一把環住了榮靳年的腰,“大白,咱兩不合適,我喜歡成熟穩重的男朋友。”“像他那樣的?”任念白指著榮靳年說道,“他看著就是一臭流氓,吊兒郎當,要多不正經有多不正經。”秦淼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榮靳年當即黑了臉,兩隻眼睛透著寒光看著任念白,像是要把對方大卸八塊一樣。“看什麼看,要打架麼?”任念白氣勢衝衝地過來,抬手一個拳頭就往榮靳年臉上招呼過去。榮靳年頭一偏,躲開了任念白的拳頭,退後一步看著任念白,“你是流氓還是我是流氓?”任念白冷哼一聲,“挺能打啊,要不咱們切磋切磋?”“想跟我打架?”榮靳年看了任念白一眼,拳頭捏得鏗鏘作響,“你小子挺橫啊。”秦淼來不及勸阻,就見夜色下,兩個人互相動起拳腳來。任念白在警校訓練得很好,一招一式都打得極其到位,動作規範漂亮,又帶著一股子狠勁。榮靳年打的是野路子,常常不按常理出牌。秦淼也是個練家子,一眼就看出來了,榮靳年處處牽製著任念白。一拳過去,任念白被擊中了肚子,那一拳下了狠手,疼得任念白倒在地上直打滾。秦淼知道榮靳年對任念白手下留情了,他是打黑拳的,打黑拳是沒有規則的,越是用殘忍的方式對待對手,觀眾越是激情高昂,這也是為什麼黑拳市場這麼受歡迎的原因。像榮靳年那種頂級比賽中,不是把對方打死打殘,就是被對方打死打殘。如今隻是給了任念白一拳,真算是手下留了情了。榮靳年將任念白從地上拉起來,遞了一根煙給任念白,狀似無意地問道:“你跟秦淼怎麼認識的?”任念白接過煙“啪”地一下點燃,吸了一口煙說道:“一夜情。”榮靳年變了臉色,夜幕下,那雙黑色陰冷的眼看著秦淼,像是一條在吐著蛇信子的毒蛇。秦淼垂下頭,仿佛自己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估計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嘴裡囁嚅地解釋道:“沒……沒有,我們最後沒成,我最後不是跟你走了嗎?”榮靳年記起來了,那天晚上她被一夥人抓走,而他拿到珠子之後,研究了幾日之後便將珠子給了龍五爺,又有意無意地透露了關於古墓的秘密。他知道龍五爺和T公司一樣,都隻不過是對外的一個幌子而已,要想找到背後的主人,就先得讓他們狗咬狗廝打起來。龍五爺一直自詡是個人物,既然他不想當狗了想當人,那榮靳年就給他這個機會,反咬自己的主人一口。榮靳年冷笑著看著秦淼,“你倒是好本事。”任念白將煙蒂扔在地上,揪著榮靳年的領子吼道:“關你屁事!小姐姐,你們到底什麼關係,我不信你這麼快就交男朋友了。”“任念白你鬆手,你這樣不像個人民警察,倒像個流氓。”秦淼嗬斥道,將任念白拉到一旁。榮靳年的眼神突然變得微妙起來,“你是警察?”“對啊,我馬上就要開始實習了。”任念白說。秦淼奇怪地看了一眼任念白,他為什麼要跟榮靳年解釋,以他的性格應該罵一句“關你屁事”,可是他竟然迫不及待地開口解釋了。而且這一架也打得莫名其妙,仿佛他是在刻意和榮靳年套近乎,今夜的任念白總感覺有些反常。回想起跟任念白的種種,突然之間充滿了疑點,任念白纏著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秦淼看了一眼任念白,覺得應該是自己多疑了,自從做了古董生意之後,她愈發小心翼翼起來,整個人恨不得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子。送走了榮靳年和任念白之後,秦淼坐在藤椅上,睜著眼睛冥思。手機滴滴地響了兩聲,是林毛毛發過來的消息:淼兒,明天中午去一趟小酒館,我有事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