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顏覺篇:陌上花開緩緩歸(全文完)(1 / 1)

卿稱艾艾 南蓂 2138 字 4天前

早上起來,吃一碗旁邊阿婆家的沙茶麵,沿著環島路跑十公裡,回去的路上順手買了菜,做好午飯,偶爾大聖會來蹭吃蹭喝,午睡起來看書、練琴、坐在搖椅上曬曬太陽,腦海裡時常會有一段突然流淌過的旋律,他就半眯著眼睛,懶洋洋地抓過樂譜記下來。如此到了暮色四合的時候,這才收拾收拾東西,慢悠悠地踱步到酒吧,將燈打開。招牌已經有些舊了,簡簡一個“歸”字,在小巷的深處溫柔而靜默地發著光。顏覺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一個老年人了。隨著冬冬、超人、老花紛紛誓死不悔地踏入婚姻的殿堂,走進愛情的墳墓,樂隊漸漸變成了半休眠的狀態。已經成家立業的男人,自然有了更多的責任,不像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因此,當冬冬他們滿懷歉意欲言又止之時,他主動提出了解散樂隊,讓成員們有時間和精力去照顧家庭,以及擁有一份更穩定的工作。這麼多年走下來,酒吧就像是另一個家,真要解散,誰都不舍。最後商榷得出的解決辦法是,依然保留樂隊的架構,隻是取消了每日的固定演出,隻要大家有時間,還是可以聚成一台。樂隊就這樣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鮮被人提起,隻有那些忠誠的熟客,依然時不時會抱著期待地問上一句:什麼時候再唱歌?顏覺笑笑,雙手握緊雪克壺,抬高至肩膀,手腕嫻熟地搖晃著。自從樂隊歇業後,他這個酒吧老板已經百無聊賴到自學當了調酒師的程度。“TequiSunrise.”他把調好的雞尾酒擺上吧台,下巴朝酒吧門口揚了揚,淡淡說了一句,算作回答,“等他們歸來的時候。”客人惋惜地歎口氣,邊端著酒杯離開,邊和旁邊同行的友人低低說著什麼,隱約聽得是樂隊過往榮光的故事。顏覺微微一笑,臉上有欣慰之色。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旁邊的舞台上。舞台上方的燈沒有開,隻有一片昏暗的陰影,被酒吧裡暖黃色的壁燈堪堪照出輪廓。架子鼓,鍵盤,吉他,貝斯,都擺放在原來的位置上。中央還有一架話筒。顏覺往後一靠,悠閒地倚在吧台上,眯起眼睛。燈光在狹細的視野裡被虛化成大顆大顆的光球,絢爛迷離,模模糊糊間,似乎可以看見,舞台漸漸亮了起來,鼓聲、鍵盤手、吉他聲、貝斯聲完美無間地搭配著,在這中間,一道清澈空靈的聲線淺淺吟唱。唱的是什麼呢?是誰的聲音唱我們的歌是誰的琴弦撩我的心弦你走後依舊的街總有青春依舊的歌總是有人不斷重演我們的事都說是青春無悔包括所有的愛戀都還在紛紛說著相許終生的誓言都說親愛的親愛永遠都是年輕如你的臉含笑的帶淚的不變的眼-----顏覺兩點一線波瀾不驚的老年人生活,是被一名小記者打破的。當然,“記者”這個名頭是她自己封的,其實充其量不過是一個新聞專業剛剛畢業的實習生。“你好,我叫陳歌,耳東陳,歌唱的歌。”那個女孩背著雙肩包,脖子上掛著相機,懷裡抱一個小本子,踮起腳半個身子都扒在了吧台上,鄭重其事地詢問他道:“請問我可以采訪你嗎?”顏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未成年人禁止入內。”“我成年了!”陳歌不滿地叫起來,背過一隻手在包裡摸索了一陣,然後啪的一聲,把自己的身份證拍在了台麵上,“我是廈門青年周刊的實習記者。”顏覺一瞟,93年的,剛剛畢業的小丫頭,難怪會……突發奇想。“我沒什麼好被采訪的。”他撂下一句,轉身走到吧台另一邊,開始整理冰塊桶。陳歌一把抓起身份證塞回包裡,跟著他從外圍繞了大一圈,又扒在了吧台的另一邊,堅持繼續說服他:“我保證,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也絕對不影響你工作。”“你為什麼要采訪我?”他頭也不抬隻顧忙著手上的活,隨口反問道。“我們要做一期‘民間奇人’的特輯啊,就是采訪生活中那些不平凡的普通人,他們對夢想的追求啊,特彆的經曆啊……”陳歌嘰裡咕嚕地說著。民間奇人……顏覺的麵部立刻抽搐了一下。最後,也不知是受不了這個小丫頭堅持不懈的騷擾,還是覺得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顏覺居然答應了陳歌的采訪。所以,在顏覺規律而固定的生活節奏裡,突然就多了一個以采訪他這位“民間奇人”為己任的小丫頭,每天按時按點地出現在酒吧裡,笑嘻嘻地一歪頭,“大叔,下午好呀。”“你這采訪要進行到什麼時候啊,你是在寫長篇連載麼……”顏覺憊懶地靠在椅背上,手指無意地輕點著玻璃杯的杯壁,隱隱暗合節奏。這是吉他手改不了的小習慣。透明的液體微微晃漾,在桌麵投下漣漪一般波動的光影。顏覺看著那光影出神,眼神是散漫的,並不聚焦在任何一點上。“我們老師說了,好的記者都是體驗派的,不是講述的人,而是複述的人。隻有不吝於時間地和被訪者相處,融入他們的生活……”陳歌又開始嘮嘮叨叨她那副“論如何成為一個好記者”的長篇大論。顏覺揉揉額角,有點頭大,可是抬眼看了看對麵的女孩,眼神微動,不知想到了什麼,最終沒有開口打斷。年輕女孩的麵龐素淨,可談論起夢想時,眼睛裡仿佛燃燒著朝霞,絢爛奪目,整個人都被映出光彩。“好,下一個問題是……”陳歌看了看筆記本,“為什麼給酒吧取名叫‘歸’?”顏覺的手指突然停頓,懶洋洋的視線也陡然收斂,他沉吟著,似乎在思索著答案。這時,陳歌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慌忙掐斷,十分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抱歉抱歉,忘記靜音了。哎呀,這個錯誤真是太不專業了……”顏覺笑笑,示意無妨,眼中卻多了一些難以言明的複雜意味。“你喜歡她的歌?”頓了頓,顏覺沒有繼續剛才的訪問,而是仿佛興起一般,下巴點了點陳歌的手機,問道。“對呀!”陳歌點頭,說起自己的偶像顯得很興奮,“我用這首歌做鈴聲已經好幾年了。大叔,你看起來不像是追星的人呀,也知道蘇緋?“聽過。”顏覺淡淡一笑。“她剛出道的那張專輯真的很好聽!首首都是經典啊,尤其是這首主打單曲《鏡像》,旋律、歌詞、節奏,再配上她的聲線,簡直完美啦!”陳歌誇張地雙手交叉握拳,搖頭晃腦地讚歎。顏覺沒出聲。說來也奇怪,蘇緋是他的一塊心病,冬冬他們都是想方設法地避開這個話題。顏覺也以為當自己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是會有不可抑製的怒意的。可是,此刻看著對麵女孩一臉陶醉雙眼直冒星星的樣子,他非但沒有覺得生氣,反而有點忍俊不禁。陳歌當然不知道,也可能永遠不會知道,那首讓她愛不釋手的歌的詞曲作者,正蓄著一下巴胡子,好整以暇地坐在她對麵。蘇緋。蘇緋。那個小丫頭還沉浸在花癡的情緒中,顏覺笑著搖搖頭,目光轉到窗外。他在心裡無聲地念起這個曾經諱莫如深的名字,隻覺得所有的情緒都像是水洗一般,淡得沒有顏色,恍若隔世。原來,真正忘記一個人的表現是,突然有一天,你從彆人的口中聽到她,會暗暗吃了一驚,然後你很是努力地回憶了一下,發現已經完全記不得,自己到底是哪一天忘記的了。顏覺忽然淺淺地笑起來。那個笑容溫和、明淨、坦蕩如砥,像是一場經年的大霧漸漸散去,露出的天空清澈透亮。-----“大叔。”陳歌的聲音讓顏覺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對麵,女孩的腮幫氣得鼓鼓的,像是小河豚,發牢騷道:“大叔,你怎麼又發呆了……”“抱歉,剛才問到哪了?”“問到,為什麼給酒吧取名叫‘歸’?”她加重了音調。顏覺想了片刻,忽然問她:“聽過一句話嗎?陌生花開,可緩緩歸矣。”陳歌是文科生,自然知道這段豔稱千古的典故,連連點頭,“聽過呀,這是一段特彆唯美溫馨的故事。”顏覺笑了,“那我這裡也是一段特彆唯美溫馨的故事。”曆時兩個禮拜,陳歌“民間奇人”特輯的采訪終於圓滿結束。“小丫頭,你會成為一個好記者的。”顏覺朝走到門口的陳歌揮了揮手,眼神裡有真誠的鼓勵。她抱緊懷裡的本子,重重點頭。走了一步,忽又回過頭來,燈光下,女孩的臉頰有異樣的嫣紅。眼神亮閃閃地盯著顏覺,猶豫了幾秒鐘,小聲地問:“大叔,我以後還能再來嗎?顏覺微愣,繼而笑意彌漫眉梢,沒有說話,隻是抬手指了指酒吧的招牌。“想回來的時候,就回來。”全文完-----後記大家好。我是南蓂。有些讀者朋友已經親切地叫我懶南了(笑)。謝謝你看到這裡,這說明,你已經陪我走到了這段長路的終點。我有一些心裡話,想和你說。《卿稱艾艾》不是我的第一部作品,它的意義更甚於此,它是我第一部完結的作品。從初中時一筆一劃的手稿開始,到今天,我已經寫了十年了。武俠、玄幻、言情、幻想、懸疑,我開坑無數,電腦裡有幾十個文檔,都歸類於同一個命名為“未完成”的文件夾裡。今天,終於可以新建一個文件夾,叫“已完成”。你可能很難理解這對於一個陳年坑王的意義。這麼說吧,這讓我覺得那幾十個擱置很久的文檔都有了絕地重生的希望,以至於我現在無論看到哪個,都忍不住吸溜一口口水,雙眼冒出粉色泡泡……說回到《卿稱艾艾》。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我的初衷就是想寫初戀,清澈的,明淨的,心懷坦蕩的,陽光燦爛的。沒有錯綜複雜的誤解糾葛,也沒有沉重無奈的家恨國仇,在籃球場上奔跑跳躍的少年,抱著書本垂首穿過操場的女孩,嘻嘻哈哈哭哭笑笑,一邊拌嘴一邊長大,經曆重逢與離彆,感受歡樂與悲痛,然後左手牽著右手,一起走。它就發生在我們身邊,是某一個朋友的故事,是你偶遇過的故事,是你的故事。很多朋友說,不喜歡林艾。我都能理解。因為她真的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女主角。她的性格缺陷比文中任何一個人物都要明顯。但我還是近乎偏執地把所有筆墨給了她。正是因為她不完美,所以她有一種讓人親近的真實感。之前在評論裡也和一些朋友聊過,我說,林艾的身上有我的影子。確實如此,不隻是她,整個故事,都刻有顯著的個人色彩。林艾的敏感孤僻,是我青春期的餘震。林艾上的大學,就是我的母校。林艾生活過的城市,就是我的故鄉。林艾的男朋友……額,還是林艾的男朋友(笑)。林艾最終成長為了一名獨立自信、溫柔從容、在歲月裡不卑不亢的女子。大概,這也是我無意識下,對於自己的期許吧。謝謝你,陪伴她,也陪伴我,一路長大。這不是一句套話,真的是,謝謝你。沒有你,我這個棄坑慣犯堅持不到這一句“全文完”。這兩個月的很多個夜晚,我縮在黑暗的角落,忍著困意寫下的每一個字,都是因為你。謝謝你,也讓我成為了更好的自己。謝謝你,提醒了逐漸安逸於現有工作和生活的我,曾經那份想起來眼睛都要發光的熱愛,不要忘記呀。林艾和程遠暮的故事在這一時空結束了。不需要說再見。因為踏過這個終點,下一步又是新的起點。最後,和大家說說下一步的寫作計劃吧。我手中還有另一個玄幻長篇正在連載,有興趣的朋友去微博(@南蓂)戳鏈接,繼續支持我;故事這裡呢,很快會再開一個古風懸疑的係列文《聞冤》,說的是明朝成化年間,一個叫胡說的算命先生,在北京城破案的故事(前情可點擊我主頁上的《虞美人:聞冤》),頻率暫定為周更;還有朋友期待的晨曦夫婦的獨立長篇《溫柔晨曦》,過段時間也會著手動筆。哇,覺得自己真的再也不是坑王了……最後的最後,謝謝我的編輯。你永遠是我的朋友。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知君。不話癆了,就說到這裡。我一直在。謝謝你來。南2017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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