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稱艾艾 第7章 許此一生(正文完)(1 / 1)

卿稱艾艾 南蓂 1585 字 4天前

林艾後來走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風景。她像沒有腳的鳥一樣,掠過一個又一個相似或迥異的城市。可她不記得那些天空與星辰,也不記得那些街道與霓虹。所有的夢回之時,她回到的地方,依然是大院。第一次進大院的時候,她七歲。最後一次離開大院的時候,她二十一歲。六年漂泊,如無根鴻羽,她沒有想過,此生還會有回來的一天。林艾的腳步在邁入之時,有些微遲疑。她依然記得。記得那些失散的承諾,無望的等待,記得那座古堡的昏暗與寒冷,記得那些察言觀色如屢薄冰般的生活,記得謊言的外殼被撕裂後,露出的真相那張扭曲的臉。手上傳遞過來一種溫度和力道。林艾抬起眼,看見身側的程遠暮朝她一笑,眼神無聲地流露出鼓勵。“走吧。”林艾點點頭,握緊他的手,舉步走進大院。-----蘇秀勤打開門,見是程遠暮,熟絡地招呼他進來,“阿遠呀,什麼時候回來的啊?去看過你爺爺奶奶了?”程遠暮笑,似乎是這裡的常客,他叫了一聲好,然後側身一讓,露出身後站著的林艾。蘇秀勤登時愣住了。張著嘴怔在原地,滿是不可置信。等她漸漸反應過來後,一種交錯著慌張的驚喜迅速溢出了眼角,沿著一道道溝壑爬滿整張臉龐。“快、快進來。”她連忙把門開到最大幅度,搓著手後退好幾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慌忙打開鞋櫃,翻找出拖鞋,彎腰放到門口的地上。直起身子的時候,蘇秀勤的動作明顯僵了一下,用手扶住後腰,從牙縫裡“嘶”了一聲,臉上露出一瞬的痛苦表情。程遠暮上前一步,攙住了她。怎麼了?林艾皺起眉,眼中透露出詢問的意味。“沒事沒事。”蘇秀勤連忙擺擺手,“年紀大了,難免有點小毛病,不打緊。”“蘇奶奶前段時間扭了腰。腰肌損傷,現在要儘量避免做幅度大的動作。”程遠暮解釋。“哎呀,沒多大事!來,快進來吧。”蘇秀勤悄悄地以細小的幅度朝程遠暮搖了搖頭。林艾眼神閃爍了一下,沒再說什麼,跟在兩人後麵,走入客廳。爺爺林寒嶽依然坐在那把藤椅上,藤椅依然擺放在電視側前方的老位置。他聽到動靜,放下眼前的報紙,循聲望來。看見林艾,動作猛地僵住,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抬起手摘掉老花鏡,前傾身子,又定睛看了看。林艾也看著他。然後目光落到藤椅旁邊的一根拐杖上。她咬緊了嘴唇,一種無法言明緣由的酸楚湧上心頭。家裡的一切似乎都保存著她離開時的模樣。這裡曾是她又驚奇又畏懼的古堡。可放到今天來看,原來空間並不大,天花板也顯得低矮,無論是家具還是格局,都早已過時,陳舊得像是一件老古董。林艾和程遠暮一起留下來吃了飯。隻是簡單的家常菜。蘇秀勤不停念叨著,怎麼不提前說要回來,都來不及買菜雲雲,語氣很是懊惱。林艾低垂眼簾,近乎機械地吞咽著飯菜,吃不出什麼味道,隻是這種連續的動作,可以讓她理所當然地避開眼神的接觸和言語的交流,所以她不想停下來。身邊程遠暮在和林家二老說著婚禮的計劃,蘇秀勤和林寒嶽都顯得很興奮。林艾沒有留心去聽具體的內容。畢竟程遠暮說服她回來的時候,就已經事先說好,通知及邀請的工作都由他一個人來做,她隻需要到場就行了。哪怕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哪怕她經曆過諸種曲折,已經成長得通透豁達。哪怕她今時今日的能力,已經讓她有足夠強大的內心,不去計較很多事情。可是,她還是無法完全原諒他們。這道坎,依然橫亙在心裡,邁不過去。所以,林艾閉緊嘴巴,像是個沉默的影子,直到辭彆之際,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等一下。”蘇秀勤叫住已經換好鞋準備離開的林艾。林艾沒有回頭,隻是停下了腳步,站在玄關處等她的下文。可是等了很久都是靜默。就在她失去耐心,重新抓住門把手的時候,蘇秀勤的聲音終於重新響起。“如果你找到了你媽……帶她回來吧。”林艾霍然回身,滿臉愕然。“難道要恨到走的那一天嗎?都是快入土的人了……還計較什麼呢。”蘇秀勤看出她眼中的困惑,忽地笑了笑,這個笑容有倦意,也有一絲釋然,讓她平日裡看起來總是刻板嚴厲的臉龐,突然變得柔軟許多。林艾直直地盯著她,然後點了點頭。轉過身打開了門,卻沒有立刻邁出去,猶豫了一刹那,她背對著,開口說了進屋以來的第一句話。“你們……注意身體。”走出大院時,林艾的臉上有了淡淡的笑意。程遠暮看著她,似乎並不意外,眼裡有稱讚之色,卻沒說什麼,隻是握緊了她的手。她既已願意與生活握手言和。那又有什麼憤恨是不能消解的呢。沒錯,不是今天。但,總有一天。-----婚禮在七月一日。也是程遠暮的生日。天氣很好,碧空如洗,日光潔淨而充沛,像那些年少時的夏天。紀柔衫毛遂自薦,做了這場婚禮的總策劃師,大小事宜都由她全權拍板敲定,然後指揮以顧晨曦、季時為代表的勞工團貫徹執行。並非是柔衫喧賓奪主獨斷專行,而是當她去征求男女雙方當事人的意見時,總會出現下麵這樣毫無效率可言的場景。程遠暮(滿眼寵溺):隻要她喜歡。林艾(一臉嬌羞):我聽他的。紀柔衫大翻白眼,這說了和沒說,有區彆嘛!得,都聽我的吧。於是她風風火火地籌備了半年時間,此時此刻,站在婚宴現場,紀柔衫簡直比自己結婚時還要激動。不,用顧晨曦的話來說,是比自己嫁女兒還要激動。她揉了揉發紅的眼睛,突然發現一個問題。賓客已經入座,樂手已經就位,燈光蓄勢待發,程遠暮那個家夥已經候在了花道的儘頭。他今天人模人樣,比過往的任何一天看起來都順眼。一切準備就緒。等等——新娘呢?新娘還坐在等候室裡。好像是做夢一樣啊。林艾看著對麵巨大的梳妝鏡,不敢相信映出的那個人,就是自己。心跳越來越快,幾乎要從胸腔裡躍出來。外麵已經安靜下來。小提琴開始拉奏《我願意》。這是她出場的信號。可是林艾站不起來。她的手心卻是汗,腿也直發軟。伴娘喬淼淼不知去了哪裡,等候室裡隻有她一個人。她張了張嘴,想叫淼淼,卻驚慌地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已經很多年沒有複發的口吃症,居然在這一天的這一個時刻,惡作劇一般降臨在她的頭上。她愈發著急慌張,無助地環顧四周,臉憋得通紅,卻也隻能發出半個“淼”字,怎麼也無法連貫地說出話。就在這時,穿著伴娘服的喬淼淼推門跑了進來。“他給你的。”她把一個東西遞到林艾的手裡。那是一張對折的小紙條。打開,鋼筆寫的的顏體,前兩個字都還是端正渾厚的,寫到最後便筆鋒飛揚起來。是林艾看過無數遍,再熟悉不過的筆跡。“卿稱艾艾,是有幾艾?”林艾的心,突然就靜了下來。她輕輕撫摸過微微突出的筆鋒,眼前仿佛看見了少年的臉龐,笑著調侃她,神采飛揚。笑意浮現唇角。林艾抬起頭,看向喬淼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清晰地開口道:“我們出場吧。”-----林艾一步步走著。她經過遠道而來的樂隊眾人。冬冬、老花、超人熱烈地鼓著掌,大聖吹起了口哨,顏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笑起來,朝她點了點頭。她經過依偎在老高身邊的邊嘉盈,攬著女神老婆的陸運凡,特意從部隊請了假回來的白軒墨。季時是伴郎,正站在台上,不過視線好像忍不住越過了她,一直盯著後麵跟著的伴娘……杜若蘅沒有來現場,但是也從美國發來了祝福的VCR。她經過集體罷工組團而來的出版社同事。胖胖的倪總編笑得像個彌勒佛。蘇景正好像略有些垂頭喪氣。而恨嫁的百麗姐正在合攏手掌做喇叭狀,叫喊著,捧花!彆忘了要把捧花扔給我!她經過程家人數眾多的親屬們。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他們就像是她的親人,為她讚歎,滿眼都是喜愛與欣慰。她經過林寒嶽和蘇秀勤。他們對她笑著,悄悄抹著眼眶。她經過自己失而複得的母親。她滿臉淚水,卻依然如記憶中一樣,美麗非凡。她一步步走過這些人,走過亦哭亦笑的過往,走過聚散離合,走過真實與夢境。走向儘頭,走向那個等待著她的男子。生命中不斷有人經過,卻也隻是經過。回憶裡的好多事都漸漸模糊,直至難以辨認,他們是否真的發生過。或隻是一晌的夢。唯獨他。唯獨他是這麼真實的存在。一直在她心中最溫暖的位置。抵禦著時間的涼。而現在,他就站在那裡,氣息熟悉而溫柔,笑容裡都是這些年乾淨的陽光。林艾在心裡喊出他的名字。程遠暮。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結謝謝你們,一路陪伴後麵還有番外篇,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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