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惘然 第3章 情為何物(1 / 1)

卿稱艾艾 南蓂 1513 字 4天前

程遠暮和季時勾肩搭背走過校園時,遇見了杜若蘅。她似乎是剛下課,抱著書本走在一群同學中間,有說有笑。即便P大管理學院是出了名的美女如雲,置身其中的杜若蘅,依舊是惹人注目的。她與兩人相對而行,側頭聽旁邊友人說話,優雅而專注。隻是眼神仿佛不經意般飄過來,和程遠暮打了一個照麵。“哎,杜——”季時見到故交很興奮,招了招手。杜若蘅禮貌地點了點頭,腳步卻沒停,很快擦身而過。季時的手停在半空中,有點尷尬。“你又惹到她了?”質問旁邊那個若無其事的人。程遠暮很無辜,什麼叫又?他和杜若蘅雖然在一個學校,但他程遠暮向毛主席發誓,兩人真的沒有私交,至多就是因為公事在學生會碰見過幾次。剛開學那陣,杜若蘅還對他不錯,後來就越來越冷淡。如今更是拿他當空氣,見麵了眼睛都不帶眨的。“你看看,就這樣子,她會喜歡我?彆逗了。”季時聽完,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似乎有什麼話,但最終沒開口,隻是換了一副輕鬆的口吻,調侃:“怎麼?可惜了?從小到大人家可是對你頻頻暗示,秋波都送了無數回。奈何你一顆頑石,無知無覺,隻為林艾開了情竇。”“哎呦大哥,拜托你可彆說了,林艾吃了那麼一回醋,直接跑到廈門去了。要是再讓她誤會一次,豈不是要跑出國?”一提起這事,程遠暮就痛心疾首。話音剛落,兩人的臉色都瞬間一變。對視一眼,彼此臉上都有苦澀。不再笑鬨,隻是默默走路,各懷心事。-----“還在等她?”程遠暮給季時倒了一杯酒。“嗯。”季時把玩著酒杯,看著裡麵琥珀色的液體。“真沒想到會是這樣。”“是啊。”他們這一群大院裡的小夥伴,有著相似的出身背景,走著並肩的人生軌跡,他們的未來都是可以預見的。即使不如程遠暮、杜若蘅這般璀璨,卻也至少是明亮的,乾淨的。季時從未想過,第一個掉隊的,居然是喬淼淼。喬淼淼中考意外失利,進入臭名昭著的三中。若是平安無事地熬過三年,高考加把勁,也足以糾正這個誤差。隻是三中魚龍混雜,烏煙瘴氣,校園霸淩現象屢見不鮮,以喬淼淼嫉惡如仇的性格,哪是可以忍氣吞聲視而不見的?出了幾次頭後,陰差陽錯地被一個混世魔王看中了,瘋狂地追求她,死纏爛打軟磨硬泡,將她的生活搞得一團糟。喬淼淼心直口快,每一次拒絕都不留情麵,直到有一次她急了眼,當著一眾人的麵,將那男生罵得狗血淋頭,極儘諷刺之能事。混世魔王傷了心,又丟了臉麵,終於惱羞成怒,開始處處針對她。期末考試前,她的書本被人偷走,扔在學校旁邊的臭水溝裡。體育課上,和她一起練排球的女生故意將球一次次重重砸向她的頭,直到她的鼻血流了滿臉。甚至當她走進教室時,會有一盆水從天而降,將她渾身澆透。單薄的校服緊緊貼在身上,露出內衣的輪廓。喬家父母擔心事態惡化,最終釀成大禍,強迫她退了學。喬淼淼錯過了高考,最終與大學無緣。喬家聯係了一個在國外的遠房親戚,將她送出國去。當她白天打四份零工,晚上自學語言和預科時,同齡的夥伴正享受著繽紛絢爛無憂無慮的大學生活。“你們兩個現在怎麼樣?”程遠暮拍拍季時的肩膀。“還能怎麼樣?她特彆忙,常常一個禮拜才能通上一次電話,寫Email也很少回。”季時苦笑,突然直視程遠暮的眼睛,“我知道,她心裡沒有我,最多隻能算她一個幼時的玩伴。”“我知道的。”他複又垂下眼,喃喃。“兄弟,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情傷難解,安慰多餘,程遠暮隻能端起酒杯,朝他一頓首。季時一笑,依舊是溫文爾雅的模樣,隻是眼神中有一抹不容置喙的堅定。“我不會放棄的。她若回來,我便等她。她若不回來,我便去找她。”他輕輕說,忽地拿起酒杯,仰頭飲儘。喝得急了,扶著桌子咳起來。苦澀的味道滑過喉嚨,沉澱出一絲甘醇。“果然是好東西。”季時笑,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來,不醉不歸!”那一晚,季時真的醉了。不勝酒力的他,幾杯酒下肚後,就開始拉著程遠暮的衣袖,絮絮叨叨說個不停。“你說你!程!遠!暮!”季時一揮手,和站在辯論台上如出一轍的氣勢,隻是眼鏡已經歪了,隻剩一邊架子掛在耳朵上晃悠,有些滑稽,“你有什麼好的?她們、她們都喜歡你!”程遠暮苦笑,他喝得比季時多,但毫無醉意,眼神清醒。“我呢?”季時打了一個酒嗝,拍拍前胸,“我從小就喜歡淼淼,我什麼事都讓著她,護著她,其實,其實你知道嗎?我並不喜歡和你們一起玩的,什麼拍畫片兒,什麼演三國,我一點也不感興趣。但是每一次我都還是眼巴巴地跟著你們,就為了能多點時間和淼淼在一起。”程遠暮笑,他還奇怪,季時這個書呆子,不在家看書下棋,怎麼會天天和他們混在一起?原來從小就居心不良。“可是她的眼裡隻有你!”季時的手戳到程遠暮的鼻子跟前,又啪的一聲落下。身子忽地往前一頓,趴倒在一片狼藉的飯桌上。“隻有你……隻有你……”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輕不可聞。不一會,傳來淺淺的鼾聲。程遠暮無奈地看著眼前醉倒的人,神情複雜。他與季時自小相識,雖總和他這個搗蛋鬼廝混在一起,但季時一直都是溫和又斯文的,少年老成,在他們這一群小鬼中,頗有點鶴立雞群之感。在成長的歲月中,更是蛻變得沉穩內斂,這是他第一次在程遠暮麵前如此失態。程遠暮輕輕地歎了口氣,給自己重新滿杯,喝完,再倒滿,就這樣一個人自斟自飲。華燈初上,他們所處的大排檔人聲鼎沸,熙來攘往。啤酒配著燒烤,簡易的小廚房灶火亮堂,熱氣朝天。折疊小圓桌,幾把塑料椅,就能圍起一場酣暢淋漓的夜宴。年輕的學生碰撞酒杯,喉結滾動,唱著夢想與愛情,呼吸裡都是人間煙火的味道。這樣熱鬨,襯著兩人相對的這一桌分外冷清。季時已經睡著,程遠暮喝完了剩下的酒,正在抬頭看著天空出神。他想起了一句詩,雖然吟詩作賦比較像是季時的風格,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起了。問世間,情為何物。程遠暮不懂,季時也不懂。這可真是千古難題。-----情為何物?林艾也在想這個問題。顏覺出院後,酒吧的營業又恢複了正常。林艾排練,唱歌,下班,似乎和以前一樣,可似乎又不一樣。是她心裡那一份異樣的動容,還是顏覺眼神裡時常晃過的一抹恍惚?林艾分不清。在知道了顏覺的故事後,她終於能聽懂那一首《e Home》。“老大的歌聲裡,有什麼東西變了。”看著台上唱歌的顏覺,冬冬有些突兀地冒出一句。林艾點點頭,她也聽出來了。之前的顏覺,即便苦等三年,可歌聲中依舊帶著一分希冀和堅持,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呼喚自己失散的戀人。他的眼睛像夜色中的海,暮靄雖沉,深處卻有燈火。可現在的顏覺,從內到外透著倦意,那一束搖搖欲墜的火光,似乎快要熄滅了。這樣漫長的,孑然的,毫無指望的等待,終於是累了嗎?“我也不知道這算好事,還是壞事。他用情太深,想要放下,並不容易。走到今天,全憑一股執念,如果徹底放下,也許整個人都會崩潰。”“真的沒希望了嗎?”林艾忍不住問。“三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如果蘇緋想回來,早就回來了。這一點,我們都清楚,他這樣聰明的人,怎麼會不知道?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林艾默然,不知說什麼好,心中沉重。“其實……”冬冬停頓了一下,“還是得感謝你。”林艾不由得看了一眼冬冬,這個脾氣溫和的男孩有著一顆寬大的心,看得明白,也想得通透,卻從不尖銳地點破。林艾歎口氣,到底是什麼樣的深情,會讓一個人心甘情願地放棄一切,隻為了守候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林艾並不懷疑自己和程遠暮的感情,可他們畢竟太年輕,還沒經曆過大風大浪的考驗。如果有一天,其中一個人遠去,他會等待多久?自己又會等待多久?林艾不知道。可轉念又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太不吉利,搖搖頭,將胡亂的思緒趕出腦袋。台上,歌曲漸至尾聲。空蕩的舞台上依舊沒有開燈,那個陰影裡的歌者從頭到尾,都沒有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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