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爽？林艾嚇了一跳，偷偷去瞄顏覺，果然臉色很臭。難道是自己這段時間請假太多，心不在焉，惹老板生氣了？正偷瞄著，顏覺卻一路朝她徑直走來。“老、老板？”林艾忐忑地打招呼。“今天唱什麼？”麵無表情，語氣生硬。“聽、聽你的。”“你自己定吧。”林艾思索了一下，小心地提議：“我想唱莫文蔚的《愛情》，可以嗎？”顏覺看她一眼，“唱吧。”若不是因為愛著你怎麼會夜深還沒睡意每個念頭都關於你我想你想你好想你若不是因為愛著你怎會有不安的情緒每個莫名的日子裡我想你想你好想你愛是折磨人的東西卻又舍不得這樣放棄不停揣測你的心裡可有我姓名愛是我唯一的秘密讓人心碎卻又著迷無論是用什麼言語隻會隻會思念你若不是因為愛著你怎會不經意就歎息有種不完整的心情愛你愛你愛著你光影輕搖，樂聲流動，整個酒吧都沉浸在林艾的歌聲裡。顏覺看了一眼身側淺笑低吟的女孩，神色莫名複雜。台下忽地傳來一聲口哨，林艾隨聲音望過去，是一個年輕男子。見她視線轉過來，便朝她招手，舉了舉手中的酒杯。林艾瞧著眼熟，似乎之前來過不少次，算是酒吧的熟客了，便忍下心中的不悅，不予理會。一曲唱畢，樂隊繼續演奏一段純音樂的爵士，林艾先走了下來，尋了一個角落裡的位置坐著。“嗨，美女。”一隻手忽然搭上了她的肩膀，緊接著便是一股酒精混合著煙草的味道衝入鼻腔。林艾立刻站起來，把那人的手甩落，警覺地回頭，站在身後的正是剛才朝她吹口哨的男子。林艾起身的動作太大，碰到了男子手中端著的酒杯，酒水濺了出來，將襯衫前襟染出一片深色。“喂，我就是打個招呼，不用這麼大反應吧？”男子不怒反笑，撣了撣衣服，眯著眼睛看林艾，醉意迷離。“不好意思。”林艾飛快地扔下一句，側過身想從男子身邊走開。“等等。”男子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攔住了她的去路，貼近她，嘴裡的酒氣刺鼻，“衣服都讓你潑了，就這麼走了？”“你想怎樣？”林艾怒目而視，想把手臂抽出來，可男子的手指像是鐵箍一般牢牢鉗製住她。“我聽你唱歌很久了，想認識一下而已。”男子噙著一抹謔笑，邊說邊向她身上靠。“你放開——”林艾又急又惱，可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影響酒吧正常的營業。正僵持著，忽然手臂上禁錮的力道頓時消失，“砰”的一聲悶響後傳來男子的痛呼。一個高大的人影將她一帶，護在了自己的身後。“老板？”借著昏暗的光線，林艾看清了眼前的人，竟是顏覺。另一邊，方才舉止輕浮的男子捂著半邊臉靠在吧台上，酒杯碎裂在地，看樣子像是被顏覺結結實實打了一拳。啐了幾聲難聽的話，男子怒氣衝衝，指著顏覺高喊：“你打人？”顏覺冷冷道：“打的就是你。”“你等著！我看你這店是不想開了！”那男子氣急敗壞地叫罵，隨手抓過吧台上的一瓶酒，用力摜在地上，摔得粉碎。這下鬨出的動靜聲連舞台那邊的樂隊都注意到了，酒吧裡的客人也紛紛側目。音樂聲戛然而止，燈光也被調亮。“怎麼回事？”冬冬他們看清了情形，立刻跳下舞台衝了過來，齊齊擋在林艾的身前。“滾。”顏覺看著對麵的男子，短促地吐出一個字。那浮浪男子見著人多，方才囂張的氣勢頓時一減，不敢硬碰硬地糾纏，隻好惡狠狠地剜了一眼林艾。“這事沒完。”男子冷哼一聲，忿忿離開。-----“老大，小妹，沒事吧？”大聖氣勢洶洶地瞪著男子的背影，確定他出了酒吧的門後，才轉過臉緊張兮兮地詢問。“沒事，喝多了鬨事而已。你們回台上去吧，冬冬你幫我招呼一下其他客人。”顏覺淡淡說，握緊的拳頭悄然鬆弛。冬冬幾人應著，又關切了林艾幾句便回去了。林艾暗暗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顏覺。他背對著站在林艾身前，脊背繃得筆直。“謝謝。”林艾輕輕說。顏覺不說話，背影沉默如山，隱約壓抑著怒氣。今天的顏覺很奇怪，林艾莫名有些怕他。看了一眼台上重新擺好陣型的樂隊，便默默從他身邊走過去，打算返台唱歌，顏覺卻一把拉住了她。林艾還來不及開口，就被身不由己地拉著一路向後台走去。顏覺的力道很大，林艾腳步踉蹌地跟在他身後，幾次撞到他身上。一直到後台的休息室顏覺才放開手，一言不發地開始收拾林艾的東西，一股腦地塞進她的包裡，然後把背包扔到她的懷裡。“回去！”林艾愣了，自己是被……掃地出門了？見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沒有反應，顏覺眉頭一蹙，再次拉住她的手臂，幾乎是半拖著把她拽出了酒吧的門。“哎哎——”台上的大聖看見了這一幕，剛想趕過去，卻被冬冬攔住。看了一眼兩人出門的方向，冬冬的表情裡有種微妙的無奈，搖了搖頭，“你彆管了，林艾沒事的。”顏覺拉著林艾一直走到了酒吧通往外界的巷子裡才鬆手，林艾揉著手臂上被捏紅的地方，茫然又委屈。偏她骨子裡也是倔強的人，不願做乞憐之狀，既然被人趕走，就大大方方地離開。這麼想著，林艾的臉色也冷淡了下來，收拾好背包，又理了理自己略顯狼狽的模樣後，抬腳便走。“對不起。”身後忽傳來一聲歎息。林艾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不必，你是老板，辭退員工是天經地義的事。”“誰說我要辭退你了？”林艾疑惑地回頭，看到顏覺的神色裡帶著懊惱。“我道歉，是因為剛才失態了，對不起。”顏覺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林艾沒說話，不過臉色緩和了不少。顏覺走近，看著她，歎息道：“你是怎麼回事啊？剛才那人欺負你，為什麼不反抗呢？至少發出聲音，向我們求救吧。”林艾有些意外，難道顏覺突如其來的怒氣，竟是為了這件事？“下次如果還遇到這種事，不要自己一個人應付。”顏覺低聲叮囑。“嗯。”一股暖意擁上心頭，林艾應著，抬頭一笑。顏覺神色有些古怪地避開了她的目光，語氣又恢複了往日無波無瀾的平淡，“你既然是樂隊的一員，我自——我是說，我們自然有義務保護你的安全。”“走吧，送你回去。”顏覺衝巷子口一抬下巴，見林艾想要推辭，又淡淡解釋了一句，“酒吧裡三六九等的人都有，說不準會惹上什麼麻煩，不要掉以輕心。”林艾隻好點點頭，邁開腳步。顏覺不再說話，隻是安靜地跟在她身後兩步之外的距離內，直到目送林艾進了寢室樓內才默然離去。林艾上了一層樓梯後在陽台上回首，看見顏覺的背影被路燈拉成一段瘦瘦的線條。燈光很暖，可他的影子卻很涼。-----這場鬨事的風波很快就被林艾忘在了腦後。倒是樂隊的幾個大男孩比她更緊張，風聲鶴唳了好幾天，加上還有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是寒假，顏覺乾脆讓她提前收工，直接放假到開學回來。林艾得了空，便每晚和程遠暮煲電話粥。程遠暮笑，問她怎麼突然清閒了。林艾猶豫了一下，想起冬冬的提醒。情侶之間不是應該坦誠相待嗎？何況她與程遠暮自小交心，從不曾對彼此隱瞞秘密。想到這，林艾下定了決心。“呐，就是這樣。這幾天老板給我放假，所以我就有空天天給你打電話了呀。乾嘛，你還不高興？”林艾儘量用輕鬆的口吻把去酒吧駐唱的前因後果簡單說了一遍。電話那邊陷入沉默。“喂，程遠暮？”林艾一陣心慌，有種不好的預感。“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程遠暮終於開口，語氣有點衝。“也不是什麼大事，之前沒想起來告訴你，再說我們剛剛在一起……說這種事挺掃興的。”林艾柔聲解釋。“你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麼？”提高了聲音的反問。“好啦……”林艾聽出程遠暮有點生氣，放低了聲音，輕勸，“現在不是告訴你了嗎？”“你……”頓了一下，“你有困難為什麼不直接找我呢？我可以幫你啊！我可以勤工儉學，還可以接外麵IT公司的項目，賺的錢足夠承擔你的生活費。”“彆說了。”林艾打斷他，胸口起伏，“我有獨立的能力，不需要你的幫助。”林艾雖然表麵溫和無爭，骨子裡卻是自尊心極強的人，尤其是在程遠暮麵前，她更不想扮演可憐人的角色。她隻想要感情上的交會，而不是經濟上的接濟，程遠暮這一番話，將林艾先前的好心情一掃而空。自卑，猶如跗骨之蛆，再一次悄悄啃食著她。程遠暮沒有說話。沉默中，隻有彼此的呼吸聲繼續對峙著。林艾的倔脾氣上來時，誰也拉不住。剛才那句話太過生硬，剛說出口就後悔了，但林艾咬著嘴唇，不肯服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卻感覺像是一個世紀。程遠暮打破了沉默，語氣古怪地撂下了一句：“所以你寧願接受那個顏覺的幫助？”真是莫名其妙！顏覺是自己的雇主，怎麼就變成幫助了？林艾又好氣又好笑，乾脆閉上嘴巴，不欲再作爭辯。程遠暮也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傳來一聲“嗶”，電話被掛斷了。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林艾愣了好一會，才緩緩把話筒放下，轉身往回寢的方向走。夜風很冷，呼嘯著穿過她單薄的身體，林艾抱緊了手臂，依然抵禦不了刺人的寒意。林艾吸了吸鼻子，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吸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沒什麼，沒什麼的，是他莫名其妙，再也不給他打電話了，她在心裡大聲說。可是委屈和難過就像是漲潮的海水一般，怎麼也壓不住，還是一點點一點點地漫上來，淹沒她的心臟，直至窒息。愛是折磨人的東西卻又舍不得這樣放棄世人嘗愛，又怎會隻有甜蜜？這個夜晚，林艾踏著冰涼的月色，落寞而返，第一次嘗到了愛情裡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