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尚且不知清歌已救了和靜的事，因為自己身體不好，清歌也沒有想到要聯係扶桑叫他回來。和靜躺了幾天，一日比一日氣色要好。第三天的時候，幽幽地從鬼門關爬了回來。因為扶桑在她身上下了禁製，不管她是死是醒，他都能感應到，所以感覺到和靜醒轉的時候，扶桑也回來了。也就是這樣，扶桑才知道清歌拿自己修煉千百年的東西救了和靜。“你為何要這麼做？”扶桑背著手站在她床前，在吞了不少丹藥之後，清歌的臉色明顯好多了，“你不知道這樣對自己的傷害很大嗎？”清歌知道，當然知道，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呢？“你回來了。”她露出一抹蒼白的笑，語氣柔和，顫巍巍地去拉他的手，“最近累著了吧？和靜好了，你不用再出去奔波了。”扶桑很氣，可終究不忍心甩開她，不滿地握住她的手，順勢在床邊坐下，口裡的責怪仍然不停：“你明知道會對自己不好，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事？不管她是死是活都是她的造化，你這樣又是何苦？我為她奔波，那是我欠她的，你這樣算什麼？”為他還債麼？那他欠了她的怎麼辦？“不行！”他忽然又站起來，“我去給你拿回來，她的命我自會救的。”“扶桑！”清歌趕忙拉住他，因為焦急喘氣稍微重了些，扶桑怕她情緒波動太大危及生命，立馬坐下，輕撫她後背。“我不要緊的。”清歌道，“不過是一顆丹元而已，我現在是神仙，不比那些尋常的妖精。過不了多久我又能結成一顆了，救人要緊，你彆再說什麼拿不拿回來的話了。”“可你……”“我真的沒事。”清歌緩緩摸著他的手，“你看我現在已經很正常了，明日應該就能起來活動，你擔心這個做什麼？”她身上的氣息很弱，即便是神仙，畢竟妖怪出身，可這丹元對她的作用也比她想象中的更為重要。扶桑抿唇，把半抱著的她放回床上，“你先好好躺著，我去把魑蒙叫來看著。我要回天庭一趟，看看玉帝那兒有沒有什麼好東西能幫你早點結成新的丹元。”因果因果，有因必有果，隻是現在這因果從和靜身上轉到她身上來了。清歌知曉再不能阻止他，勉強扯出笑來，“嗯，你去吧。不著急，也彆和玉帝使性子。”她越是這樣，扶桑越心疼得厲害，同時也越加生氣。儘管她不說，扶桑也清楚她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自己而已。想他千百年來，為了保護她，沒想到最後她還是因為自己受傷了。真是傻得厲害，既如此，當初又為什麼要走呢？不走的話不就沒有雲雅，不就沒有現在的這一切麼？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用，當務之急還是要趕緊幫她好起來。扶桑掖了掖被角，“你先歇著，我很快就回來。”他轉身出門，還沒等叫魑蒙，就見他正靠在外麵的廊柱上。魑蒙也看見他了，指了指房間裡麵，“我來看看她。”扶桑頷首，“這兩日麻煩你看著她，我要回天庭一趟，看玉帝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幫幫她。”他說完，也不等魑蒙應聲，就急匆匆地要走，沒料到身後的人忽然開口叫住了他。“扶桑，你想好了沒有？”魑蒙突然問。扶桑頓住。魑蒙往清歌所在的房間瞟了一眼，想想還是走到扶桑身邊，在兩人之間設起結界，隔絕外人的視線。“想什麼？”“清歌與和靜。”魑蒙淡淡地道，“我知道你與和靜的往事，雖然不知道你與清歌之間到底發生了多少事，但我猜想應該也不簡單。她二人都對你有意，現在兩個人之間也都為你有所犧牲，所以你到底決定好了沒有，到底要哪一個？”他的問題來得如此突然，尤其是那一句“雖然不知道你與清歌之間到底發生了多少事，但我猜想應該也不簡單”讓扶桑有所警覺，“清歌是不是與你說過什麼？關於我和她以前的事？”魑蒙苦笑，她如果真的說過什麼就好了，真的說過了的話，他早點了解，也就早點對她死心。可惜她什麼都沒說過，隻是對這個扶桑死心塌地，連自己的根本都願意為他送出去。扶桑猜到了，所以搖頭，“你想多了，我早已和清歌說明白過。和靜於我而言，隻是曾經欠雲雅的，並沒有其他更多的感情。”魑蒙多希望他說還有彆的，多希望他說在兩個女子之間無法取舍，那樣他就還有機會。清歌知道扶桑的花心之後，也許還會回頭看他一眼。“我明白了，”魑蒙頹靡下來，“既然如此的話，希望你能把握好分寸。我相信你也知道清歌這次這麼做全是為了你，萬望你不要辜負她，不要再讓她傷心生氣……”不過他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呢？到底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呢？朋友？兄弟？還是……對她有意的人？不，不管是哪個，他都沒有資格說這些話。所以他揮了揮手，“罷了，你去吧，我會照顧好她的。”扶桑怎麼可能不明白他的心思？但他沒說什麼，匆忙走了。魑蒙稍微收拾了下心情，又帶上往日的嬉皮笑臉推開門走到清歌床邊。看見他進來，清歌笑了笑，“這幾日辛苦你了。”這幾天秦府的事基本都是他在管著，說聲辛苦沒什麼毛病。魑蒙依舊調笑著斜倚在她床腳邊，開口道：“哼，也就是嘴上說說罷了。真覺得我辛苦，為何不起來幫幫我？成日裡就知道躺著，我看你是故意偷懶。”清歌白了他一眼，“難道你不是享受得緊？這種被人需要的感覺，很爽吧？你彆說那些沒用的，我且問你，月老近幾日如何，可有勤奮修煉？”魑蒙稍微收了不正經的神色，略有遲疑，“那月老最近勤奮不勤奮我不清楚，我隻知道他最近每日都要出去，還總是鬼鬼祟祟的。“我也想跟上去看看來著，不過他估計知道我是妖界中人了，看我的眼神總有些不對，我就沒去討這個不自在。”再者說，上次月老對他下手的事，他心裡也過不去這個坎。“鬼鬼祟祟出門？”清歌呢喃了一句。扶桑交這個月老的修煉之法並無什麼特殊之處，不用去尋找荒山郊野，那他鬼鬼祟祟是去做什麼？“最近城中可有什麼不正常的事？”魑蒙搖頭，“並未聽說，我也沒聽下人提過，應該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吧。”那可就奇了怪了。“你可知我妖界聖寶續魂珠？”魑蒙突然壓低聲音問清歌，“就是開天辟地之時的那一顆。”清歌點頭。什麼天行決她不知道，但這個續魂珠她卻是知道的。這個珠子是天地間自然醞釀出的一顆珠子，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傳說它可以凝結世間萬物的三魂六魄，可以鎖住接觸之人之神之妖之魔的靈魂，不管是救那些三魂六魄不全的神仙妖魔還是拿來害他們，威力都很大。這珠子原本為天界所有，後來不知怎地輾轉到了曆任妖王手中，被他們視為聖寶。“這珠子怎麼了？”清歌問。魑蒙咬了咬牙，略有些不安，“昨日那月老來問我關於續魂珠的事。我也不知他從哪裡曉得有這顆珠子的存在，為了以防萬一，我什麼都沒和他說。”“什麼？！”清歌忍不住坐直身子。她從來沒有和月老說過續魂珠的事，這顆珠子對他修煉也沒用，想必扶桑也不會和他說的。可現在他竟然知道了，那說明除了自己和扶桑以及魑蒙這些人以外，他還接觸了其他人。本來月老因為薛娘之死就有些不正常，倘若接觸的人不安好心，他豈不是危險？！“你確定嗎？”清歌看向魑蒙，“他說的是續魂珠？”魑蒙點頭，“我當時和你一樣震驚，反複問了好幾遍。”“那會不會是後院的那幾隻妖怪，它們是你族中人，應該也知道這珠子的存在吧。會不會是它們不小心透露出來的？”魑蒙猶疑了一下，“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後院的那幾個也要好好防著些了，誰知道是不是沒安好心？”續魂珠已經存放在妖界數千數萬年了，因為它不僅能救人還能害人且威力巨大，所以曆任妖王對它的保存很是嚴謹。若已經有妖公然討論了，想來肯定會有人在覬覦。外麵忽然敲門聲，魑蒙立刻打斷與清歌的對話，意識放出探了一下，然後對清歌道：“是那個公主。”和靜……清歌不知道現在要怎麼麵對她，有些為難地看了眼魑蒙，卻見魑蒙徑直揮手打開了房門。清歌意識裡響起魑蒙的聲音：“她受了你的好，總要讓她有些表示。且看看她要說些什麼，值不值得你的贈送。”清歌頗有些無奈，也隻能讓她進來，“不知道公主找我有什麼事？”和靜猶猶豫豫地踏進門檻，魑蒙嘴邊那一抹諷刺的笑被她儘收眼底。不，她也不想的，她從來沒有想過救自己的人會是扶桑的表妹，她在得知是清歌救了自己的時候，甚至不想她這麼做。拿人手短，以後她還有什麼底氣去與她爭扶桑了呢？“秦……秦小姐。”她開口，“我聽下人說是你救了我，所以特意來表示謝意。你放心，我已定稟告父皇，讓她賞賜與你。”魑蒙冷哼，“你們人間帝皇，受了彆人的恩惠，就隻知道賞賜是嗎？”其實魑蒙原本對這個和靜沒有什麼意見，甚至因為她對扶桑有好感且扶桑對她也不錯，魑蒙還一度很希望她能與扶桑在一起。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清歌因為救這個女子而傷身至此，她竟然還能說出賞賜的話來。和靜已經知道他並非凡人，所以沒有在“人間帝皇”四字上多做糾纏。在她的觀念裡，不管是因為什麼，皇帝給的好處都是賞賜，哪怕是為了感謝，那也是賞賜。“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秦小姐救了我，我自然是萬分感謝的。倘若秦小姐不想要賞賜，而要彆的話，可以直說，我能做到的，一定儘量。”“不……”清歌剛開口，未料被魑蒙打斷。“那如果讓你把她救你命的東西還回來呢？”魑蒙道。清歌立刻拉了拉魑蒙，“彆胡說。和靜，你彆聽他的，他就是亂說而已。我沒事，也不想要你的什麼東西。”隻要她以後知道與扶桑發生了什麼之後，能夠明白，扶桑欠她的，已經還清了。“怎麼能不要呢？”魑蒙掰開清歌的手，“人家都好心好意上門來說了，你也救了，不要東西多可惜。那這樣吧，公主殿下，我看讓你還回救命的東西也不現實，你就把扶桑還給她吧。反正你是公主，要什麼樣的駙馬沒有，何必死纏著扶桑呢？”魑蒙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多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或者重來一次，“那你趕緊把扶桑帶走吧，有多遠走多遠”，可他知道，這話絕對不是清歌想聽的。“我沒有纏著扶桑！”和靜聽他這麼說，頓時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扶桑是人，不是個東西……不不，我的意思是，他不是能讓來讓去的。”雖然她否決了自己，但好歹順帶著“罵”了扶桑，魑蒙忍不住笑出聲來，心裡好受多了。清歌狠狠剜了他一眼。“秦小姐，其他的我都可以答應你，甚至如果你拿來救我的東西能還給你，我都會還給你的。隻是扶桑這件事，不好意思，我不會答應的。”和靜很堅定，也很執著。清歌早就知道了，和靜怎麼樣纏著扶桑，她不管也管不了。隻要她知道扶桑的心其實在自己這裡，這就夠了。“你彆聽他瞎說，我不要你什麼，也沒什麼要求。我隻是希望你能明白，扶桑不欠你什麼了。”不管是前世的糾葛，還是這次幫扶桑擋去的災劫，都還清了。所以她救自己其實是為了幫扶桑還債？和靜被這個念頭弄得很不舒服。“秦小姐，我……”清歌有些疲累，對她揚了揚手，直接打斷她的話，“不好意思公主殿下，我現在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我們沒事了。”“我……”“彆我我我了，出去吧。”魑蒙抬手，門關上了，和靜才發覺自己也出來了。門裡傳來清歌的聲音：“你這是做什麼？不害怕人家知道你本事通天了是不是？你把她弄出去了，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和靜跺跺腳，轉身走了。罷了，不過救命之恩而已，改日讓父皇多多賞賜便是了。至於扶桑，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放手的，她相信扶桑對自己總歸是不同的，不然何以會對自己這麼好。隻要扶桑心中有她，她就絕不會放手。——扶桑總算從有些摳門的玉帝那裡要來了幾顆難得一見的仙丹，玉帝說是可以提高修為增長速度，也就意味著能加快清歌凝聚丹元的速度。在扶桑嚴肅的目光中，清歌有些難為情地咽下了一顆。一邊的魑蒙邊垂涎邊問她效果如何，惹得清歌又丟給他好幾個白眼。雖然是仙丹，也沒有立竿見影的效果，何況就算有效果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對凝聚丹元有用。玉帝交代過，七天服一丹，扶桑總共帶回三顆，等服完第二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半月。清歌早已經能夠下地走路，看起來和普通凡人沒有什麼區彆。事實上，除了不能使用法術以外，她確實和之前沒有什麼不同。扶桑這半個月來，幾乎可以說是形影不離地陪著她。清歌這才知道，原來這位清冷的上仙，也是可以充滿柔情的。比如此刻，他正剝好一顆葡萄，溫柔地遞到她嘴邊。清歌想都沒想，直接露出一個膩死人的笑，張嘴接住。魑蒙近日因為他二人的這些行為，能避多遠是多遠，隻不過今日找清歌實在有事，才來了。剛來就見到這讓他幾乎要慪死的情形，氣得他轉身又走了。扶桑淡淡瞥了眼他離開的背影，又一顆葡萄被遞到清歌嘴邊。“我這兩日可能又要回天庭一趟，你與這個魑蒙待在府中哪裡都不要去，等我回來。”“唔……”清歌咽下嘴裡的葡萄，連籽都沒有來得及吐，“為何？天庭出了事？”扶桑剝完最後一顆，遞給她，然後收拾桌上的皮，“半月前回來時，玉帝說之前出事的神仙有了蹤跡，因為趕著回來幫你，所以也沒有仔細詢問。我答應他半月後回去，如今是時候了。”清歌稍微有些難受，這半月來受寵溺的日子實在難以割舍。她低頭，沒說話。扶桑很自然地摸了摸她的頭，“你若不願意的話，要不要同我一道回去？”清歌充滿驚喜地抬頭，不過片刻又黯淡下去，“還是算了吧，你回吧，我與魑蒙在這裡盯著。最近月老在修煉，淨天門也還沒有動靜，萬一有什麼事，來不及趕回來。”扶桑再次摸了摸她的頭，微微頷首。他說的這幾日要離去，其實就是下午。下午的時候，扶桑就走了。清歌沒了丹元，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所以每日三頓必吃，而且還餓得特彆快。扶桑不在，能陪她吃飯的就隻有魑蒙與和靜。可和靜自從那天去見過她之後，再也不肯與她打照麵，即便見到了也隻是點點頭，什麼都不說。清歌猜她可能是怕自己提出讓她放開扶桑的要求。罷了，既然如此，吃飯的事就隻能找魑蒙了。她吩咐廚娘做好飯菜後端上桌，然後自己去找魑蒙。不過在往院子裡去時，迎麵碰上了匆匆忙忙的月老。“秦、秦小姐。”月老好似沒有料到會遇上她，神情有些慌亂。清歌立刻想到之前魑蒙與自己說過的話，頓時警覺起來。“先生，不知先生如此匆忙，可是出門有事？”月老一個激靈，慌忙抬頭覷她，但見她神色平靜，沒有懷疑的樣子。他鬆了口氣，“嗯，有東西需要去買。就不打擾小姐吃飯了，我先走了。”他說著，匆匆忙忙往外走。清歌目送他遠去，愈發覺得不對勁。她回望了眼魑蒙房間的方向，沒有任何動靜，也不知道魑蒙又去哪裡鬼混了。清歌咬咬牙，提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