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這一忙就忙了兩天，回來後什麼都沒來得及說，隻看了眼和靜，見覆在她身上的仙氣漸漸變得稀薄顏色也變了，心裡的憂愁更加深重。清歌都沒有機會和他說上話，他又走了。她站在門前，看他遠去的背影。在和靜好起來之前，她不知道自己還要這樣遙望他多少次。也許，和靜好不起來的話，她連遙望的機會都沒有。在沒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前，一切都那麼平靜。意識到自己的心意之後，清歌才明白對扶桑，原來自己早已情根深種。那種情意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開始的，也許是每次她去扶桑殿，看到他和顏悅色的時候；也許是他不經意幫她，而她無意中發現的時候。又或許，這情意就莫名暗藏在血液裡。因為清歌發現，最近幾天晚上，夢中出現的那個男人赫然長了一張扶桑的臉。飛升時，因為被雷劈中腦袋，所以她喪失了部分記憶。包括當初為什麼會從人間回到山野，又為什麼會修仙，一些記憶就那樣憑空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扶桑真的早就認識，事實上，這也是她今日想問的問題，隻是可惜扶桑沒有給她時間。魑蒙見她呆呆地立在府門前，背影很是寂寥，也默默地在她旁邊站定，嗓音低沉：“小仙人，彆看了。找到辦法，他自然就會回來了。”清歌隻是站著，風吹起撩亂了她的秀發。魑蒙歎了口氣，知道不管自己怎麼說，她該做的還是會做。他沒有再說話了，靜靜地陪她站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清歌突然開口：“魑蒙，你是妖界中人，你知道丹元拿出來後會怎麼樣麼？”魑蒙默默地點頭，他當然知道，妖界中人失去丹元的事時有發生。“丹元可以再生，所以拿出來的話並沒有什麼特彆大的傷害。隻是再重新聚結丹元的這段時間內，會異常脆弱，不能受到身體上的傷害，情緒波動也不能太大。”丹元是妖物的根源，失去了它，幾乎等於失去了性命。清歌沉吟半晌，終是輕輕道：“我明白了。”魑蒙還沒明白她為什麼會問到這個，剛想問她，忽然想起她的本體是鳳凰，在成仙之前也算是妖。雖然現在是神仙，但體內仍有丹元。而丹元的作用，聯想到和靜現在的狀況……“清歌，你想的不是我現在想到的吧？”他前所未有的正經，看著清歌的側臉，心裡隱隱有些鬱悶。清歌不回答，轉身往府裡走。“喂，你說清楚！”魑蒙忽然發起脾氣來，一聲大吼，嚇得聽見的幾個下人一個趔趄。清歌頓了一下，然後更加堅定地朝前走去。“清歌，你給我站住！”魑蒙急起來連顧忌都忘了，直接叫出她的真名，幾個下人聽見麵麵相覷。清歌推開和靜的房門，走了進去，魑蒙氣急敗壞地跟了過去。“你想用你的丹元救她？你腦子沒壞吧？你不是討厭她嗎？為什麼還要救她？你自己怎麼辦？你和扶桑仙還有任務在身，如果出了什麼事，怎麼辦？”清歌默默地看著床上的和靜，討厭，她當然不喜歡和靜。不過這不喜歡也是因為她和扶桑之間的關係。她打算救和靜，與喜不喜歡她完全沒關係。“清歌！”魑蒙抓住她的手臂，“你彆傻了，淨天門的人還在外麵居心叵測，如果你把丹元給她了，你可就一點戰鬥力都沒有了！”這些她都知道，這幾天也反複思考過，如果給和靜了，意味著什麼。可是她沒辦法不這麼做，眼下隻有這樣才能救和靜，也隻有這樣才能讓扶桑放心。“你彆忘了，我是神仙，就算給她了，對我的傷害也不如對妖的傷害大。而且我再次凝結丹元也很快，用不了多長時間，相信淨天門這段時間內還不敢有更過分的動作來。”她是神仙，就算失去了丹元，等到靈魂適應了，對日常生活是沒有影響的。魑蒙氣結，將她狠狠地扯到身前，“你到底在想什麼？難道就為了扶桑，你才要這麼做的？你以為你這麼做了，扶桑就會放心了？你彆傻了，總會有其他辦法救她的，就算沒有，她隻是一個凡人，這是她的命！”清歌也很想像他一向想得這麼開，可惜她做不到。如果不救和靜，她不敢想象以後的千千萬萬年，扶桑會怎麼樣。她不敢想，也不敢賭，萬一扶桑從此以後就心灰意冷，心裡隻記掛著一個和靜，對她來說簡直比死更難過。“魑蒙，”她認認真真地盯著魑蒙看，“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就勞煩你給我去外麵守著，在這段時間裡，不要讓任何東西來打擾我們。”“如果我不答應呢？”魑蒙問。如果不答應，她是不是就要等扶桑回來才這麼做，還是要讓那幾個妖怪過來守著？如果不答應，她是不是就會放棄？他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女子了，她擔心彆人，難道她就不知道有人擔心她嗎？“魑蒙。”清歌知他為自己的安危擔憂，心中甚是感動，但覺此時的感動並不合時宜。多耽誤一會兒，救活和靜的可能性就更小一些。她捏捏眉心，“你知道我是一定會救她的。就算不為彆的，當初你把我擄進妖界，扶桑二話不說就去救我，即便我沒危險，可他義無反顧地做了。“如今和靜有危難，你也知道他與和靜之間的往事，我能救，我就絕不會袖手旁觀。不過一枚丹元，我答應你，給了她之後，我一定寸步不離秦府。有你們在，我一定不會有事的。”“哼，彆說得這麼好聽，本殿下不想保護你。”“好好好，你不保護我，那我跟著你總可以了吧？”清歌見有希望，趕緊說好話，“就憑殿下的本事，我相信跟在你身邊，一定沒人敢欺負我的。”“也不讓你跟著！”“那我死皮賴臉，你彆想趕走我。”魑蒙明白，不管再怎麼說，她已經決定的是不會改變了。但他還想最後再試一次，“小神仙，本殿下最後再問你一遍，你確定要這麼做嗎？如果你不喜歡她不想救她的話，我們馬上就可以走。什麼扶桑，什麼淨天門，統統不管了。我帶你回妖界，或者我們隨便找一處靈山福地都可以。”清歌略帶歉意地搖頭。魑蒙對她有什麼心思，她約莫能猜到，可惜……“我明白了。”魑蒙低垂頭，轉身往外走，良久無語，千挪萬挪走到門邊的時候，才終於出聲，“我就在外麵，有什麼事的話叫一聲。”“謝謝。”清歌對著他的背影道了句，即便知道剛才的拒絕讓他不好受，她也沒有再多說什麼。給不了的東西，說得再多都隻能給他幻想罷了。和靜安詳地躺在床上，不過和前幾天剛回來的時候比起來，明顯的生機弱了很多。現在就算有扶桑的仙氣保護，這周遭環境對她的影響還是很大。再不救，和靜就真的要死了。她席地而坐，閉上雙眼靜氣凝神，開始緩緩地把丹元從體內取出來。一片光輝照亮房間，魑蒙靠在門外的廊柱上，注意到裡麵的仙氣越來越濃。接著沒過多久，一聲響亮的鳳鳴震動周圍一方天地。這也是為什麼清歌需要他幫忙看著的原因。拿出丹元的時候，有一會兒會變成本體的樣子。倘若被凡人看見，又或者有妖物注意到這裡，從而想做出點什麼的話，不管是對清歌還是對和靜都有危險。秦府的下人聽見這聲鳳鳴，從各處跑出來，往府門外而去。因著這聲音太嘹亮，所以沒辦法分辨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後院的幾隻妖聽見這聲音也很驚奇，不過兩隻兔妖知道這聲鳳鳴可能和小鳳凰有關係，所以及時製止了它們想要去尋的念頭。不管小鳳凰是因為什麼變回本體，總歸不是它們這些借住在人家府中的妖物該管的事。跑去外麵的下人很快就回來了，此時清歌堪堪變回人形。把丹元放進一個瀕死的人的身體裡並不是什麼難事，和靜身體裡有妖毒，接收這種純淨的丹元更加容易。沒多大會兒，眼見和靜麵色漸漸恢複生氣，她才從裡麵出來。魑蒙聽見身後的動靜，馬上轉頭去看。隻一眼便心疼得不行，清歌臉色蒼白，麵如死灰，平日裡仙姿縹緲的氣場此刻也不見了。倘若不是還長著與往常一樣的臉，真是很難叫人相信是同一個人。他立刻跑過去攙扶住她，“慢點兒，回房休息去吧？”清歌搖頭，開口時聲音沙啞，像是老嫗的嗓音，“我自己回去，你留在這裡看著她，以防有妖循著剛才的鳴聲找來。”魑蒙根本不聽她說，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誰還能把她怎麼樣？彆廢話，我先送你進去，一會兒再來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