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蒙與清歌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裡看到了疑惑,兩人沒說什麼,乖乖地跟著扶桑上去了。他們此次一共要了兩個連在一起的房間,三人此時所在的正是扶桑的房間。“扶桑仙,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清歌先開口,問的還是之前的那個問題。魑蒙雖沒有說什麼,卻也是全神貫注地盯著他看。扶桑在屋子中間的桌邊坐下,袖著手,一臉嚴肅地道:“此次事情緊急,所以沒有多耽擱。你二人且坐下,我有事要說。”氣氛有些緊張,連一向不著調的魑蒙也被影響,倆人趕緊坐下。扶桑揮手將房間的門關上,並再次確定周圍並沒有人偷聽才放鬆下來。魑蒙眼見他如此反應,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等等,扶桑仙,我先去讓那兩個看著獨眼人的老巢,萬一他回來了……”“不用了。”扶桑直接打斷他,“方才我已去過,並留下結界,他若來的話我必知曉,我叫你二人來是有比這更重要的事要說。”清歌與魑蒙正襟危坐,殷切地將他望著,等待他下麵的話。“清歌,此次我二人在凡間的任務除了月老以外,還要密切關注淨天門的行動。左右月老現在已經穩定下來,我們也有時間去關注這件事。”清歌點頭,“既然這樣,我當然是聽從玉帝的吩咐,隻不過這次可有什麼好處?”扶桑瞥了她一眼,半開玩笑道:“有什麼好處等我們回了天庭,我自會為你向玉帝討要。”清歌心滿意足且甜蜜地笑了。魑蒙覺得這笑礙眼得很,悄悄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腳,然後憤憤地問扶桑,“那我呢,你將我叫來難道就是為了讓我聽這些?”“叫你來主要是因為你是唯一見過那個獨眼人的人,天上地下除了你,再也沒有彆人見過他。而他是我們了解淨天門的唯一突破口。”魑蒙越聽越不明白了,“我想知道為什麼玉帝對這個淨天門這麼感興趣。先不說彆的,即使真是他們在屠殺我妖界子民,那也與玉帝無關吧,他作甚要多管這閒事,竟還讓你們倆來關注淨天門的動向。”扶桑微微有些晃神,想起了昨日與玉帝的談話。屍身上的以及淨天門鐵牌上的圖騰的意義,新的小仙和魑蒙這樣的小輩們可能不知道,但是扶桑清楚那個圖騰代表的含義以及它背後的血腥,所以他急匆匆回天庭找玉帝商量。彼時玉帝正在為天界最近發生的事焦急,見他回來了,心中的焦急自然更甚。“月老也出事了?”他著急忙慌地問。扶桑微訝,“為何有此一問?”“他若無事你回來做什麼?”玉帝甩袖,寬大的袍子拂過扶桑,將這位玉帝陛下的不安表達得淋漓儘致。“最近妖界與人界發現了不同尋常的事,我回來是想同你商量商量。”玉帝一驚,立刻轉臉正對他,指向旁邊的座椅,“人妖兩界會發生什麼不同尋常的事?同時發生?”扶桑撩起長袍下擺坐下,神情十分嚴肅,“近來妖界莫名有大批妖物死亡。”他想了想,清歌的那兩隻兔子朋友好像是不見了來著,“還有妖物失蹤,妖界混亂,許多妖物混入人間,導致人間妖物橫行,以人為食,擾亂了人間的秩序。”“竟有此事!”玉帝驚起,“我就道為何人間近來供奉增多、陽氣卻不足,皇室中有人歸來也是十分頹靡,卻原來是因為妖界。妖物橫行人間、大批死亡,有這等事為何妖王不出麵整治?”他座下的好友麵色凝重,好似還有更重要的事未曾說出來。玉帝將心中的震驚微微壓下一些,坐下去道:“你接著說,可否還有什麼更了不得的事?”一塊鐵牌疏忽出現在他的手邊,上麵的“淨天門”三個字吸引了玉帝的注意。“你看看背麵。”扶桑冷冷清清地開口。玉帝將信將疑,翻過鐵牌,它背麵的圖騰果然立即抓住了他的眼球。隻一眼,玉帝便像拋開一個燙手山芋般將鐵牌丟在地。他的反應很符合扶桑的預期,鐵牌如一道箭從地上又飛回了扶桑的手中。“你還認得這個圖騰吧?”扶桑看著玉帝,果見對方臉色遽變。“這這這、你這是從何而來?”扶桑便將如何在妖界發現屍首上的圖騰,然後又是如何在妖界二王子的“幫助”下發現獨眼人老巢的過程一一說了,玉帝聽罷,半晌,頹廢地靠上座椅。“你可知近來天庭也有這樣的事發生?”玉帝的聲音疲憊無力,看樣子因為這件事已經煩惱許久了,“起先因為他們都是地位比較低的仙,我們以為他們隻是雲遊去了。“現在想來,哪有雲遊的仙?家中會如被打劫過一般淩亂。按你所說妖界出現的傷亡最為慘重,事實上這次仙界失蹤的仙均是由妖界飛升而來,莫不是這淨天門專門針對妖物?”扶桑不問天界之事許久,近來又一直在人間徘徊,哪裡知道天界發生的這些事?若不是今日因為人妖兩界的事,這個淨天門怕是不知道還會做出何等喪心病狂的事來。不過聽玉帝如此說,扶桑驀然想到了清歌,她也是從妖飛升成仙,若此番這個淨天門專門針對這些人,清歌豈不是危險?“月老的事是不是可以暫且擱置起來了?”扶桑道,“他最近頗為穩定,也未曾與妖魔接觸,想必暫時不會有什麼隱憂。”玉帝隻輕輕掃他一眼,忽而也意識到眼前這位牽掛多年的小仙不正是從妖界而來,他這麼說,該是想讓她返回天庭吧。“暫且還是讓她在人間待著吧。”玉帝扶額,“仙界既已有這樣的事發生,看來也是不安全的。人間雖有妖物橫行,但以她目前的法力保住性命該是不成問題的。何況還有你,若她回了天庭無人能看護,應該更不安全。”扶桑轉念一想,確實是這麼回事。“既然目前月老無憂,你二人就一同關注淨天門動向吧。倘若真如我們所想,這是個隱患,要及早處理才是。”扶桑稱是,得到玉帝的指令之後,便及時回到了凡間。“這個圖騰到底有什麼厲害之處?!”魑蒙聽完扶桑所說,才意識到仙界原來也有仙遇到同樣的事,驚歎不已,“而且這些人竟然有本事對神仙下手,單憑你們兩個能行麼?”清歌瞥了他一眼,十分嚴肅正經地附和道:“他說得沒錯,這個圖騰到底代表什麼?而且如果真這麼厲害,就你我二人,怕是……不行吧?”扶桑歎了口氣,將手中的鐵牌拿出放在桌上,看著那個圖騰,然後看看魑蒙道:“你父王可見過那些屍首?”魑蒙點頭,“見過,後來出現的每一批妖物幾乎都要報與他知曉。隻不過我從沒有告訴他,我見過獨眼人的事。”難怪在妖界的時候妖王好似不希望他去找清歌,原來他不是擔憂彆的,卻是怕清歌在妖界內為獨眼人所害,引起仙妖兩界的不和。“此圖騰是天行訣修煉前期的遺留,凡是修煉天行訣,在前幾層使用的時候會出現這種印記。”扶桑緩緩道。清歌不明所以,看看他又看看魑蒙。魑蒙聽罷,臉色卻是變了。扶桑見他如此,心中暗道,原來他也並不是表麵上看來的不學無術,至少對這件事還是知道得很清楚。“天行訣又是什麼?”清歌等候良久,見二人皆是一臉神秘莫測加擔憂不已的神色,終於忍不住問了。“天行訣是上古時期的一種禁術。”扶桑正欲回答,卻不料被魑蒙搶了先,“在第一次仙魔大戰前,此術剛剛興起,所造成的後果無人知曉。在第一次仙魔大戰中,此種法術盛行一時,並且破壞性極大。六界重創後,此法術被永久禁止。”清歌望著扶桑,他點頭表示魑蒙說得都沒有問題。“隻是不知此時淨天門到底隻是將這圖騰作為自己的標誌,還是真的與天行訣有關係。我們還需要觀察,不可妄動。”清歌拍拍胸口,長舒口氣,“若像你們所說的這麼厲害,那實在太可怕了。”“按理說你一個神仙,地位再怎麼低,”魑蒙嘲笑她,“這種事也該是知曉的吧,為何你竟不知天行訣的事?”“誰說仙界之人一定要知道的?”清歌瞪他,然後看著扶桑道,“扶桑仙,這並不是人人都會知道的吧?”“難道你們沒有所謂的考核?”扶桑微哽,所謂的考核自然是有的,隻是當初他暗地裡漏掉了清歌而已。“好了,不說這有的沒的。我跟你們說這些隻是希望你們日後若真遇上獨眼人或者其他淨天門成員,萬不可隨意動手。尤其是魑蒙,你見過他,說不定他也在找你。你且乖乖回妖界,日後再不可來人間胡作非為了。”魑蒙臉一紅,梗著脖子懟道:“誰胡作非為了?!本殿下那是享受人生,除了孫富貴再不曾對其他人做過什麼。就說那個孫富貴,即便是死,也是死有餘辜!“本殿下不走,獨眼人要找便找來吧,他屠殺我妖界千餘子民,便是他不找,我也要找到他將他碎屍萬段!”清歌上上下下掃他一眼,輕嗤:“就你這樣子,對付一個孫富貴還差不多,妄想將獨眼人碎屍萬段?跟都能跟丟,還談什麼交手?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回去吧,反正你跟著我們也沒什麼用,就算立功了你又有什麼好處?”“不管那個凡人是不是死有餘辜,都是由天命所定,他的生死不是你能決定的。我覺得清歌說得有理,你還是回去罷,即便是立了功也與你無關,若出了什麼意外,我更是無法向妖王交代。”被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方才意氣風發鬨著要把獨眼人碎屍萬段的魑蒙頹靡下來,大剌剌跨坐在長凳上,嘴角浮出一抹大大的嘲諷。“你看,你們皆知即便是我立功了也無甚好處,這還不是因為下一任妖界之王已成定局。說來不怕二位笑話,自我母後出事,那位成為王後以來,我便一直與我父王不睦。不為其他,皆因他不辨是非!“從前我大哥雖非我母後所生,可我並無與他爭高低的心思。但許多事由不得我,不是我不爭我有理便能得到公道。這許多年來我一直遊手好閒、流連煙花之地,可這並不是我的初衷。“今日既有此機會,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的。況且,正如扶桑仙所說,萬一那獨眼人正在找我,我留在這裡豈不是更好?既能幫你們查清真相,也能替我妖界死去的同胞報仇,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扶桑早年與魑蒙之母也曾相識,對這中間的許多事早已知曉。隻是不知原來她這兒子心中竟也有此抱負,原來一直名不見經傳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罷了。他看了眼清歌,她也看了眼他。也罷,既如此,留便留吧。“你若要留下來也不是不可以,隻是要明白,此番或許十分危險——當然也可能隻是我們想多了——不管如何,你不可意氣用事。”魑蒙見他答應了,欣喜異常,忙不迭點頭,“你說什麼便是什麼。”扶桑淡淡瞥他一眼,然而想到清歌,立刻補上道:“還有一件,你與清歌雖同一宗源,但畢竟如今不同身份,日後不可再行勾肩搭背之事,你同意不同意?”魑蒙又有些臉紅脖子粗了,不過看了眼桌上的鐵牌,隻得無奈點頭。扶桑又望著清歌,“你可知曉?”清歌本就不喜魑蒙勾肩搭背,自然是無比歡喜地點頭了。扶桑心情舒暢,揮手間打開了房間的門,“沒其他事了,你們出去罷。”清歌站起來,本欲再問兩句關於天庭的事,卻見扶桑麵色疲憊,隻好打消這個念頭,起身走了出去。扶桑瞥了眼坐在桌邊不動的魑蒙,眉頭輕皺,“還有事?”魑蒙端了杯茶,輕輕抿了口,搖頭,“沒事。”扶桑轉頭看了看外麵,已近正午了,而他並不打算用飯,該是休息的時間了。“沒事還在這裡做什麼,難不成需要本仙親自丟出去?”扶桑袖手,立在床邊,對這個魑蒙的態度一點都好不起來。想到他與清歌說說笑笑的樣子,他的心裡就如同打翻了醋壇。況且兩人還總是旁若無人地勾肩搭背,如此親昵,讓他對魑蒙的態度怎麼好得起來。魑蒙梗著脖子,理直氣壯,“客棧無房,我二人隻能共用一間。即便你是上仙,也不可如此不講理罷!”扶桑的眉頭皺得更緊,臉上寫滿了不悅以及,嫌棄。“你做什麼這種表情?”魑蒙嚷嚷道,“我跟你說,和你一間房,本殿下也很不開心。”他起身,作勢要往外走,“既然都不開心,那我還是找小神仙去罷。”看樣子倒是歡喜得很,根本沒有口頭上說的什麼不開心。剛剛還為他二人過於親近而吃醋的扶桑,聞言更不高興。一伸手,繩索又綁住了魑蒙,順便把他拉回來甩到床上。“你你你、你要做什麼?”魑蒙看著居高臨下站在床邊看著自己的扶桑,臉色微變,“我告訴你,我爹雖然不怎麼喜歡我,但是我畢竟是他兒子,他可很要臉麵的。你若想對我不利,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扶桑冷幽幽地看著他,眉角依舊皺在一起,沒有說話。魑蒙在床上滾來滾去,企圖爬起來,可惜手被綁住根本動彈不了。“小仙人!救命啊!”他忽然大叫,扶桑揮手,聲音戛然而止。扶桑挖了挖耳朵,漫不經心地道:“知道為什麼妖王獨獨偏愛你大哥,而疏遠你麼?”魑蒙驚恐又氣憤地看著他,被噤聲了,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爹不喜歡他,自然是因為那個女人總在一邊扇陰風點鬼火罷了,還有大哥,他從小就要比他討人喜歡。扶桑好像看出來他腦子裡的想法,輕嗤:“本仙私以為定是你話太多,太鬨騰了。”妖王那個大兒子,扶桑早些年見過,並不像是多厲害的角色。但偏偏妖王對他好得很,與魑蒙的待遇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原來以為與魑蒙的母妃脫不開乾係,現在看來他自己也有原因。扶桑十分嫌棄地上下瞟了他幾眼,“還有,以後離清歌遠點兒,她與你不是一路人,你莫要帶壞她了。”原來是為了這事,那這醋吃得可算十分沒道理了,魑蒙默默腹誹。即便是因為小神仙,難道不能光明正大地打一場麼?這樣單方麵綁住他算什麼英雄好神仙。他丟給扶桑一個大大的白眼,仍舊不停地掙紮著。卻見扶桑抬腳朝門邊走去。門打開,忽然“咕嚕”滾進來一小廝,那人“哎喲”一聲,撲倒在地。扶桑後退一步,看向地上的小廝,原來正是店小二。“哎喲,客官,你這怎麼開個門都悄無聲息的呢?”店小二爬起來摸摸臀。清歌聽見動靜,也開門過來了。“你還說我們!”魑蒙“撲通”從床上滾下來,坐在地上反駁道,“你隻說你為何偷聽我們的談話?”店小二瞬間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古怪,魑蒙彆扭地轉過頭去。“誰偷聽了?哪位客官是扶桑?下麵有人找!”店小二十分不忿地將手中的白色抹布甩上肩,怨聲載道地出去了。樓下找扶桑的人已然跟了上來,此時出現在扶桑房門前,衣著華麗,看起來就不像是普通人。“哪位是扶桑啊?”尖細的聲音自他的嗓子裡發出,隻一句,屋子裡的三個人便明白了他的身份。扶桑向前兩步站出來,“在下正是,不知這位公公找我可有什麼事?”“先生果然一表人才。”公公垂著笑臉,豔紅的唇比之女人更甚,“陛下宣先生進宮,還請先生收拾收拾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