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瞬間便移到她身旁，接過她手中的鐵物，那是一枚長方形製式的標牌，清歌方才給他看的那一麵刻著的正是他們在屍首上看到過的圖騰。扶桑緊皺眉頭，翻過鐵塊，另一麵刻著方方正正的三個字“淨天門”。“這淨天門是個什麼組織？”清歌問，“難道是凡間的什麼門派？”卻見她身邊的上仙搖頭，扶桑翻過鐵牌，盯著它背麵的圖騰若有所思。“哎呀，這可不是那些屍首上出現的圖騰麼？”魑蒙不知什麼時候也過來了，一手扶著腰，一隻手十分熟絡地搭在扶桑的肩上。“我就說這裡是那個獨眼人的老巢吧！隻是不知這個圖騰究竟有何意義，為甚那獨眼人在屠妖之後還要留下如此明顯的印記？難道是想表達什麼訴求？希望六界注意到他們的存在？”扶桑斜覷眼肩上搭著的爪子，直接揮袖拂開了。魑蒙癟癟嘴，訕訕地收回手，轉而準備搭到一邊清歌的肩上，誰料還未放上去，立刻便被那位上仙拍掉了。清歌並未注意到兩人之間的這些小動作，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手中的那塊鐵牌上，“扶桑仙，你怎麼看？”扶桑緊皺的眉頭並未放開過，其實關於這個圖騰，他心中有一個猜想，不過還需要證實。清歌聽得他道：“我回天庭一趟，你二人便守在這裡，防著那獨眼人回來。不過，若遇見他的話不可強行交手，他的功力，你二人……”扶桑說著，看了眼清歌和魑蒙，“你二人怕是對付不了，隻管跟著看他去過哪些地方，不可妄動。”“你這話就不對了！”魑蒙不以為意，“雖然這位小仙人法力不怎麼樣，可本殿下是十分厲害的，彆看我整日裡流連花叢，可我……”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扶桑一個陰鷙的眼神喝住，但他還是嘚嘚嗦嗦地堅持說完，“本、本殿下可是妖王親生，法力在妖界那也是……那也是數得上號的！你、你做什麼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扶桑懶得理會他，直接看著清歌，不過眼神完全不同，他不無擔憂地道：“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回？等同玉帝商量好之後，我們再一起來？”“不用吧。”清歌道，“我就留在凡間好了，你速去速回。”扶桑見她如此說，深深地看了她兩眼，再轉頭深深地看了魑蒙兩眼，看得他脊背發毛，最後才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去了。後日一早，我與你們在此彙合。”說著往窗邊走了兩步，魑蒙立刻站到清歌身邊，揮舞著手，“上仙慢走，我和小仙人等你回來。”扶桑白他一眼，身影消失不見。魑蒙跑去窗邊伸頭往天上一直看，什麼人影都沒有，湛藍的天空中隻飄蕩著幾朵潔白的雲。“我還從未去過天庭呢，不知上麵到底是何形容。”他扭頭看著清歌，“你與這上仙是什麼關係？”“嗯？”清歌微微一愣，“他是上仙，我隻是一個小仙，你覺得是什麼關係？”“嘖嘖，我看不像。”他雙手抱胸，靠在窗邊，“方才在妖界，看他好似要吃了本殿下一般，難道如今的天庭上司都這麼關愛下屬了？”清歌咀嚼出他話外的意思，臉騰地紅了。扶桑仙他、他自然隻是單純關愛小輩罷了，誰讓她修為淺薄卻還是被玉帝那個心機深沉的騙了下來呢？扶桑仙許是比玉帝厚道一點罷了，所以看不過去，對她的照拂便多了一些。“你臉紅什麼？”魑蒙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她身邊，腦袋離她的臉頰十分近，戲謔地看著她，“小美人，你該不會是對他有什麼彆的心思吧？”“你、你胡說！”清歌推開賤兮兮的魑蒙，與他拉開距離，臉上的紅暈愈深，“怎麼？扶桑仙不在，所以膽子又肥了是嗎？堂堂妖界二王子，怎麼沒個正經樣子？”心裡卻為他剛才的話悸動不已。魑蒙撇嘴，對她的表現很是不滿，拍拍她的肩，“好了小仙人，私下裡懷春就得了，這個時候還是乾正經事吧。”清歌如同被人戳破了小心思的懷春少女，雙頰酡紅，趕緊轉移話題，“我這次的任務對象還在青州城，我要去看看他們，你待著這裡注意那獨眼人的動向罷。”魑蒙如何肯依，“這怎麼能行？本殿下是跟著小美人來的凡間，怎可與你分開？你去哪裡本殿下就去哪裡！”“難道不是被扶桑仙綁來的？”清歌嘲諷地看著他，“不看著點兒獨眼人，萬一扶桑仙回來再綁第二次，那你這妖界二王子的臉麵到底還要不要了？”魑蒙的臉果然有些變了，剛才還十分篤定的清歌到哪他跟到哪的氣勢弱了下去，有些糾結地伸出頭去看看天，又看看清歌。半晌終於道：“不可，他說過要我們倆一起在此看著，萬一獨眼人回來，人手不夠之下再次丟了他怎麼交代？你那任務想必不著急吧，不然你如何肯在我妖界逗留？”沒想到這貨關鍵時刻腦子轉得還挺快，清歌暗嗤，罷了，最多一天而已，和這貨待著倒也不算無聊，且如此罷了。為了蹲守獨眼人，三人說不定需要在京城久住。魑蒙主動留下看著，清歌一人出去在院落附近尋了間客棧。魑蒙為了帶清歌一睹人間京城的風采，特意從妖界喚來了那兩個人蠢笨得有些不正常的妖，清歌嘲笑不已，“我說，你們妖界是不是沒人了？你為何偏偏要叫來這倆？以他們的心智，怕是獨眼人在跟前他們都能視而不見。”“你以為本殿下不想換些更機智一點的手下？特殊時期沒辦法！”他拉上清歌，“左右有這倆在這看著，總比沒有的好，我們走吧！”說完回過頭威嚴地瞪了眼那兩隻正襟危坐的妖，“若有那獨眼人的蹤跡，速速通知本殿下，不可延誤，聽明白了？”“是，殿下！”兩隻妖異口同聲。魑蒙還是有些不放心，特意拿起書桌上的紙筆，用儘他平生的鬼畫符功力，畫了一張十分抽象的獨眼人，其他部位不可辯，唯獨中間的那一隻眼倒是十分明白。“這便是你們要注意的人，明白了？萬萬不可驚動了對方，也不可與他動手，隻管通知本殿下就是了！”清歌瞥了一眼，冷笑道：“經你這一筆，我覺著他們更加不認識了。”魑蒙掃了一眼兩隻妖，眼神中略帶威脅，兩隻立馬齊齊搖頭，表示清歌說得並不對。魑蒙心滿意足，再次拉起清歌，兩人跳窗離去。京城比青州城果然繁華不少，魑蒙來過多次，對那些好玩的好吃的所在地簡直稱得上是輕車熟路。清歌尚未成仙時雖也在凡間待過，不過時間已久，於她而言，這裡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清歌接過老伯遞過來的糖葫蘆，兩人站在攤前，舉目四顧，小小的道路上人聲鼎沸。“接下來去哪裡？”清歌問，“是不是該回去了？那兩個我總覺得不可靠。”“哎呀，急什麼？難得來一次，定是要玩得儘興點兒才好，都像你這般，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魑蒙一手勾著她的肩，一邊舔著糖葫蘆，“日日都在那清冷的天庭，你就不向往這繁花似錦的人間？”清歌推開他的手，嫌棄地白他一眼，“本仙在天庭的時候可是個勤奮向上的好仙，你以為和你似的，一個妖界王子，過得可憐兮兮的。”“什麼叫可憐兮兮的？！”魑蒙嚷嚷道，“本殿下那是懂得享受生活！成日裡除了修煉還有許多可做的事，隻是你現在還年輕，不懂得那許多的彎彎繞繞。”話說著，一隻手再次搭了上去，這次緊緊勾著，不讓她這麼快便甩開。兩人都算得上是妖怪出身，對於男女授受不親這種凡間的道德束縛一無所知，清歌見甩不開也就放棄了掙紮，任由他勾著。卻不料兩人的行為引來了大街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側目。清歌的容顏本就難得一見，魑蒙雖陰柔了些，但好歹也是不同尋常。又加上一男一女勾肩搭背，在一群凡人間會引起什麼樣的反應都是可以想象的，可惜兩人不知。“他們為何這麼看著我們？”魑蒙丟掉手中吃完的葫蘆簽，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臉，“小仙人，你看看本殿下臉上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東西？”清歌正欲損他兩句，忽聽得身後一女子的聲音，“秦小姐？”她轉身，卻見和靜立在麵前，錦衣華服，與在秦府時很是不同。她身邊站著一個稍稍樸素些的小姑娘，看起來應該是她的新丫鬟。原來她竟回到了京城。“公……”話未出口，和靜身邊的小姑娘連忙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清歌立馬改口，“和靜姑娘。”“這位美人又是誰？”魑蒙依舊一手勾著清歌的肩，一邊吊兒郎當地盯著和靜。這輕佻的話語出口，惹得和靜身邊的小丫鬟大喝：“哪裡來的登徒子？竟然敢對我家小姐不敬，莫不是活膩了？”魑蒙一怔，繼而涎笑道：“喲，小姑娘脾氣還挺大，本殿……本公子這是誇你家小姐呢，氣什麼？！”和靜沒有和他計較，也沒有製止身邊的丫鬟，而是緊緊盯著魑蒙放在清歌肩上的手，麵色有些古怪，“不知這位公子是秦小姐什麼人，扶桑又去哪裡？”自那日扶桑與薛娘走後，和靜再也不曾見過他。沒過幾日，皇帝命她回宮，她留下一封書信才不情不願地跟著護衛們回到了京城。轉眼已過了四五日，沒想到今日竟然在這裡見到了扶桑的這個表妹……和一個陌生男子勾勾搭搭。清歌見她一直神情有恙，盯著自己肩上的魑蒙的手出神，這才後知後覺地拂開魑蒙的手，幽幽地道：“扶桑……我表兄有事回家去了，至於這位，”她看了眼身邊的魑蒙，惡作劇心起，道，“這位是我撿回來的孤兒罷了。”和靜身邊的小丫鬟看向魑蒙的眼神愈發不屑。“什麼撿回的、什麼孤兒？本公子可是名門，本……啊！！”清歌收回腳，麵帶微笑，隻看著麵前目瞪口呆的和靜，“和靜姑娘想必不方便吧，我們也還有事，所以，再見？”“等等！”和靜被她剛才果斷出腳狠狠踩上魑蒙的舉動驚到，卻在她轉身欲走之時及時叫住她，“秦小姐，不知道扶桑是不是也在京城？”清歌伸手推開欲撲到她身上的魑蒙，微微笑極力忽視之前兩人之間的不愉快，回和靜，“他明日才會回來。”“那不知你們住在哪裡？”看來是想上門拜訪了，清歌冷嗤，剛想拒絕，隻聽魑蒙期期艾艾地嘴賤道：“我們住在宣德客棧。”清歌仇視地瞪著他，嚇得魑蒙縮了縮脖子，收回了腳。“宣德客棧，我知道了，你們去吧。”和靜興高采烈，連帶著一時之間忘記了之前與清歌的矛盾。清歌冷眼，拽著魑蒙的衣領拉他離開了和靜。“欸、欸、欸，小仙人，放手啊，怎麼忽地這麼大脾氣了？被那個小丫鬟傳染了？”拽著他的人火氣正旺，手中的力氣不小，魑蒙掙脫不得，彎著身子被她拖著走。路人的指指點點更甚，清歌索性將他拖進小巷子，甩開他，“你為何要告訴她我們住在哪裡？”有一些路人見兩人舉止異常，跟著她們，圍在巷子口。“你不是認識她嗎？難道住哪裡不能說？”他看向外麵的圍觀人群，“看什麼看？快走開！沒見過小夫妻吵架啊，想看回家自己吵去！”“她可是本朝公主，你知道動不動就被一群護衛圍住喊打喊殺是什麼感受？”魑蒙撇嘴，他連被親爹喊打喊殺的感受都知道，漫說是一群普通凡人了。不過看這小仙人的樣子，好似不單純隻是因為那群凡人。等等，方才那個公主是不是問扶桑仙來著？難道她對扶桑仙有意？難怪這小仙人如此生氣！“本殿下實是不知那上仙有什麼好處，若論起好看來，本殿下並不比他差吧，怎地你二人個個都看上了他？！”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清歌，“你若不想讓她知道，大不了我們一會兒換個地方住，就為了這件事生氣不值當。”小仙人的臉色似有不忿。對了，她在妖界之時不是曾說過成日裡受一個上仙和一個凡人的氣，上仙定是扶桑仙沒錯了。那這個凡人，尋常凡人她定不會白白受欺負，若對方是公主的話，那便說得過去了。畢竟皇室之人與天庭都有脫不開的關係，唯獨這些人，即便是神仙也是不能隨便動的。看來是自己錯了。“你若真生氣，待本殿下晚間去嚇嚇她，定叫她往後不敢隨意得罪你！”魑蒙信誓旦旦，盯著小仙人那張容易讓人心猿意馬的臉，期望能得到她的原諒。看著看著，關注點就變了，忽地覺得這小仙人怎麼生起氣來也如此動人，嗓子有些發乾，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喉頭上下一動，咕嚕一聲，清歌以為他是害怕自己生氣所以緊張，被他這樣子逗得剛才的惱怒頓時消失無蹤。是了，和靜一個公主，若想在京城找個人，便是不知他們住在哪裡，找出扶桑仙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這與魑蒙這個傻貨本就沒有什麼關係，何必為了這個生他的氣呢？想明白了這一點，清歌轉眼就笑開了，“誰要你去嚇她？若真有個好歹，你父王還不得將你生吞活剝了。”“他才懶得理會我。”相處幾日，清歌大約也知道他與妖王好像有些相處不來，便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停留，轉身道：“快回去吧，我怕那兩個會餓死。”魑蒙對她的不追究很是感激，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往巷子外走去，“那倆雖然蠢，但不至於會餓死，不然你以為本殿下為什麼會這麼窮，還不都是他們吃的！”兩人說說笑笑、打打鬨鬨回到客棧。卻不料本該在另一處院子裡等候獨眼人的兩隻妖正坐在客棧大堂裡吃吃喝喝正香。正如魑蒙所說，這兩個雖然笨了點，但在對待自己的口腹之欲上確實不曾虧欠，滿滿一大桌子酒菜，吃得就差沒露出原形來。魑蒙對清歌露出一個“本殿下說什麼來著”的表情，對那兩隻妖喝道：“你們倆！”那兩隻妖吃得正歡，哪料到自家窮兮兮的二殿下會出現？甩下一桌子酒菜，戰戰兢兢地站起來，“二、二公子。”魑蒙踱到桌邊坐下，“誰讓你們倆回來的？那邊沒人看著，出了什麼事你們打算如何？”“讓你們倆看著，卻不知魑蒙殿下為何要使喚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廝？”扶桑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背著手慢悠悠地從樓下下來，聽見魑蒙預備責罵兩隻小妖的話，不期然替那兩隻妖解了圍，引得兩隻妖對他感激不已。立在門口的清歌看見他，欣喜不已，“扶桑……表兄，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她及時在大堂裡許多凡人的注目下改掉了對扶桑的稱呼。魑蒙鄙視地看了眼笑得花枝亂顫的清歌，不過為表示敬意，還是從桌邊站起來，道：“怎麼這麼快？這才一天而已，莫不是你根本不曾回去？”也不知是不是和魑蒙天生相克，每次他說出來的話都讓扶桑覺得很不動聽，眼下依舊如此，所以他也依舊隻給魑蒙一個白眼，也不回答清歌的問話，而是說：“你們倆上來。”言畢轉身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