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是奇肱人?”臉上有一塊紫色胎記的瘦如枯柴的奇肱女人用尖銳的聲音反問道,片刻後便是捂著臉哈哈大笑,當她把手從臉上拿開時,卻又變了猙獰的麵孔,惡狠狠地往玥兒手臂上就是一記棍擊。李雲玥嚇得縮回了身子,但是白皙的手臂上已經留下了紅腫的棍印,她咬著牙沒有出聲。另一個皮膚炭黑的胖女人一邊洗著衣服,一邊說道:“看著倒像是常人的小孩。”我是奇肱的貴小姐啊!李雲玥在心裡哭訴,但是她不敢再說出口了,她已經遭到太多的毒打了。頭一天她和一個兵頭說過,於是臉上留下了一片火紅的巴掌印,如今已經變成了淤青。第二回她和一個馬夫說了,結果背上留下了六道馬鞭的深痕,她至今不能正躺著睡覺。她疼得流淚滿麵,卻無人述說。這是她第三回嘗試和這些人說明自己的身份,但是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在他們不耐煩地大打出手之前閉嘴,是最好的選擇。她覺得自己應該和某位高軍階的軍官說,但是實際上她根本沒有見到他們的機會。她被分配去馬棚,每天的工作就是喂馬,洗馬,以及清理馬糞。她每天要來來回回地扛二十多趟的乾草,替近百隻馬匹洗澡,最讓她受不了的還是在黃昏以後,她要借著微弱的火光去清掃馬糞。她何時受過這樣的苦,她看見一個盈人奴隸被發現在乾活時躲著休息,第二天就渾身血跡地躺在了馬棚裡不能動彈,求生不得求生不能。奇肱人對奇肱人總是手下留情,對其他種族的人卻冷血無情,李雲玥曾一度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她自己如今卻陷入了這樣的境遇裡。她每日累得雙腳顫抖,曾經極其愛乾淨的她,不得不渾身大汗地倒在惡臭的馬棚裡睡覺。但是她睡不著,她以淚洗麵,渾身傷疤,她每天就是悶頭乾活沒有說話,她猜測自己如今開口說話,會不是也是一股馬糞的臭味?晚上會有蚊子,爬蟲,但是真正讓她徹夜難眠的還是悲傷。她念著:“父親,母親,大哥,二哥……”直到口乾舌燥,卻無法入眠。清晨的時候,她會托著疲憊的身體,繼續一天的工作。她的精神變得恍恍惚惚,某個晚上她清掃馬糞時,掃著掃著就睡著了,倒在了馬糞上。臉上有著紫色胎記的女主管看見了,怒火中燒地用腳踩在她的頭上,拿木棍在她的腿上猛敲。李雲玥的臉深深地陷入馬糞裡,隻能強忍著腿部的疼痛。那種疼痛一陣一陣地從腿部向全身擴散,堅硬的木棍和她的骨頭發生的猛烈碰撞。她打在李雲玥的腿筋上,打在骨頭上,但是李雲玥怕自己一哭出了,馬糞就會跑進自己的嘴裡。我是李雲玥啊……我是騊駼氏族的族長的女兒啊……晚上,她被丟回馬棚,如同報廢的物件,棄在了稻草堆裡。她每天隻能和馬糞打交道,她沒有機會見到那些軍官……李雲玥甚至想到,哪天自己可以死了就好了。打死我吧,死了就好了。一個盈人小孩過來,拍拍她的肩膀,說道:“我被調配來代替你,竹馬說你可能乾不了這活兒。”李雲玥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黃色的頭發油膩膩地貼在又尖又小的頭上。他張開嘴,裡麵是黃綠色的牙齒,李雲玥頓時感到一陣反胃。於是她沒有理會他,心裡想到竹馬這個外號,大概就是在說那個紫色胎記的瘦女人。“你明天要和她說,說你能乾活,否則……”盈人靠過來,李雲玥聞到了樹葉的酸味,他繼續說道,“你懂的,彆不乾活,不乾活就是死路一條。”李雲玥還是沒有說話,她甚至想捂住鼻子,但是她太累了,於是沒有動彈。“我叫冉梨葉。”盈人說,然後有點不好意思地小聲說,“聽著有點像女孩子的名字,因為我的父親喜歡吃梨樹的葉子,不過他已經死了,你叫什麼名字?”李雲玥繼續沉默,她還有些不耐煩。“你很累吧?我很累的時候也會不想說話。”梨葉坐下,他細長的影子被投射在牆上,李雲玥看著它,像是一棵枯萎的梨樹。他繼續說道,“我聽說洪都的楊艾大人在招兵,於是想跑去當兵,結果在邊境的時候就被抓了個正著。聽說河間地正鬨得紅紅火火的,那夏王據說是大夏後裔。這些都是大人物,不像我,大字不識幾個,連路都不會走,如今隻能在這做苦力。”他叫李雲玥還是沒有說話,於是把頭伸過去看了一眼,李雲玥見到他那尖且小的頭,覺得像個螳螂,有點恐怖。“你是怎麼被抓來的?我隻知道如今奴隸都被聚集到這兒乾活了。我在這兒待了有七八天了,先是不斷有青衣衛進入蛇澤,後來便見到三親王的大兒子,祝炬大將軍帶著一支軍隊入了蛇澤。“女人們都被聚在一起給他們編製香袋,裡麵不知裝了什麼東西,據說進了蛇澤能讓那些毒蛇巨蟒聞了就避而遠之。很快就是大批人馬到來,他們說祝炬隻花了三天就把裡頭掃蕩乾淨了,據說明天三親王就會親自到來,準備帶大軍進入蛇澤。”他頓了頓,似乎也是有點累了,過了一會兒又突然說道:“我父親說過,奇肱人到處燒殺搶掠,沒一個好東西。沒準他們是想去軒轅國搶了……你睡著了嗎?”要是在以前,李雲玥準會起來反駁他,告訴他奇肱戰士是這麼神勇正義,威風凜凜。但是如今她不知為何,隻是閉口不言。突然她感覺到有人在摸她的腿部,她終於是尖叫了出來,大喊道:“彆碰我!”梨葉嚇了一跳,趕緊把手縮了回去:“我以為你睡著了……你腿上的淤血很濃,我得幫你按按。”“不用了!彆碰我!”李雲玥有點害怕。“好吧……那我幫你包紮一下吧?上麵還有傷口在流血呢。”說著梨葉便扯下一條布來,替李雲玥綁住的傷口,他喃喃道:“你是個富家的孩子吧?細皮嫩肉的,怎麼會在這兒呢?”又一會兒,梨葉端了一盆水過來,要幫李雲玥洗臉,李雲玥才想起自己臉上都是馬糞。於是她讓梨葉走開,自己找了塊碎布,洗了臉。她看見水裡倒映著自己的麵孔,頭發亂糟糟的,本來就不像奇肱人的五官,如今臟兮兮地,還真得像極了常人的小孩。這不是我……這不是我啊……李雲玥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在水裡。她看著自己倒映在水裡悲傷的模樣,突然想到梨葉還在一旁,可不能讓他看見了。她抬頭,才發現梨葉卻已靠著草堆,漸漸睡著。第二天早晨的時候,一麵畫著戰馬的青色戰旗自遠方而來,李雲玥看見旗子的背麵寫著一個黑色的黎字。是三親王的旗子!隻要找到機會見到三親王,就有救了!但很快這個念頭就被她打消了,隨著大部隊的到來,她與梨葉不再被安排去喂馬。他們安排進了蛇澤,負責把一種特殊調製出來的藥酒灑在蛇澤裡,以保證修路的工匠不會被毒蛇攻擊。於是她被竹馬拉去,讓她背一個裝著藥酒的大瓦罐,李雲玥哪背得動,在藥酒倒入瓦罐的瞬間就要摔倒了,梨葉趕緊扶住了她。梨葉自己背著個大瓦罐的同時,還支撐著她走出好一段路,一出了竹馬的視野,就趕緊把李雲玥的瓦罐裡的藥酒倒了大半到自己的裡頭。李雲玥看見他一歪一扭地走著,身子都快給壓變形了,心裡反而有些愧疚。但是她的腳還在隱隱作痛,每走一步都如同錐子從腳心刺入,她隻得忍著疼痛,跟著梨葉沿路撒酒。大量的奴隸會把石頭和泥土背來,工匠把蛇澤裡的樹木鋸倒,在蛇澤裡鋪路。而奇肱人則騎著馬,鞭打著他們。還有大批的奴隸推著投石車、衝車、雲梯、弩車、火炮以及輜重往軒轅裡輸送。李雲玥看見每天都有奴隸死去,而屍體就會被隨意地丟在一旁的野林裡。這不是她以往以為的奇肱鐵騎……她以為統治是風光的敬畏,如今卻隻見到殺戮的恐懼。不過大多數時間李雲玥無法思考這麼多,她被那些累活壓得喘不過氣,梨葉很照顧她,甚至經常把自己的夥食分給她。但是那如豬食般的東西李雲玥根本咽不下去,她很難想象,那些奴隸們都是如何每天吃這些生活的。梨葉見她吃了總是吐出來,於是趁著乾活的間隙去摘果子給她吃。當他爬上樹時,李雲玥覺得他又不像螳螂了,倒是像黃色頭的竹節蟲。這樣的日子大約持續了三日,李雲玥儘管有梨葉的幫助,但是大多時候還是得一個人乾活,每天累得不能動彈。某天的午後,李雲玥太累了,於是她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找了棵大樹,躲在背麵想要小憩一會兒。她抓了一把草堆,塞在樹腳下,一屁股坐了在上麵。她枕在一塊石頭上,上麵正有隻大蟲子正靜靜地趴著在曬太陽。李雲玥見到蟲子,卻沒有再像過去一樣嚇得跳起來,比起如今遭遇的一切,小蟲兒太可愛了不是嗎?她側目,眼角餘光落在了自己的一綹黑發上,它們又短又細,躺在一朵百合花上。她伸手去摸花瓣,藏在裡麵的蝴蝶驚得飛了出來。李雲玥看著它翩翩飛舞,心裡冒出幾個荒唐可笑的問題。蝴蝶是從哪兒來的?是花兒生成的,還是土裡突然蹦出來的?她才發現,自己從未思考過這些問題。她過去總是衣食無憂,從不必如此貼近土壤,她曾頭戴李雲河為她編織的花冠,卻從未認真地看過每一片花瓣。她將百合花摘下,放在自己的鼻尖,嗅到了泥土的氣息和花的芬芳,陽光落在她的淚痕上,又疼又癢。人又是從哪兒來的?人與人之間真的有天生的不同嗎?李雲玥問著自己,我為何和淪落至此,父親那麼好的人,為什麼和被人謀害?如果我們都來自土地,人與人,真的有什麼不同嗎?很快她便睡著了,她想著自己是一隻蝴蝶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逃脫這兒了。她夢到了母親曾和她說過了關於蝴蝶的傳說,是一位仙女與駿馬之神的第三個兒子相愛的故事。想到愛情,她便想起了祝狄,她發現自己不再喜歡他了,甚至很恨他。他登上皇位,而父親卻成了他的犧牲品,雖然她不知道裡麵的緣由,但是她也不是傻瓜,這其中肯定與他脫不了關係。更何況,他還射死了祝可。然後她又想到了紫蘇,這兒是蛇澤,蛇澤裡頭就是軒轅,那麼青衣衛進入軒轅,是要乾嘛?難得真得和梨葉說的一樣,是來掠奪的?想到這兒,她便害怕了起來,但是她還不明白掠奪,也不明白戰爭是什麼樣子的,她隻是害怕會有不好的事情而已。“有人在這兒偷懶!”李雲玥被一聲凶狠的嗬斥聲驚醒,慌忙跳了起來,眼前正站著一個常人士兵。是馬蹄營的士兵(由非奇肱人組成的雜牌軍,比青衣衛低級。裝備差,軍紀亂,多做雜活,重活,戰爭時期作為炮灰的兵種。為三親王獨有的兵種)。而他身邊站著一個戴著布帽,手握竹槍的士兵,居然是騰非!“方才吃了奇肱人一鞭子,沒處出氣,你小子可彆怪我,是你自己倒黴!”眼看那士兵就要動手,騰非卻先上來給了李雲玥一巴掌。那耳光拍得很響亮,李雲玥隻覺得頭腦暈眩,片刻後劇烈的疼痛才隨之而來,她嘴角流下了鮮血,一下子靠在了樹上,雙眼茫然地看著騰非。“這小子是我派去買酒的,竟躲在這兒睡覺了。”騰非乾巴巴地笑著對那人繼續說道,“你可彆和我搶,這小子得我來揍。”“我哪敢和你搶?你的身手我們都見過。”那人瞄了李雲玥一眼,咯咯地笑著,說了句,“小子,有你好受了。”然後就離開了。那士兵走了片刻之後,李雲明才從茫然中回過神來,她憤怒地看著騰非,說道:“你沒死?”“多日不見,你就這麼和我打招呼?所以說你這種貴族小姐是什麼都不懂,三親王可是有設馬蹄營的,罪犯都是拉來當兵,打戰時去為他們奇肱人送死,我可是沒那麼好死的。”騰非眯著眼睛看著她,依靠在自己的竹槍上,說道,“倒是你,小姐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李雲玥知道他又在嘲笑自己,騰非似乎對自己有特殊的惡意,他就喜歡看她落魄的樣子,但是她不知道是為什麼。“我說過你會後悔的。”騰非轉頭看了看後麵的隊伍,哼哧了一聲又說道,“馬上要進軒轅了,你可小心點,貴族小姐成了屍體可就不值錢了。”正如騰非說的那樣,他們很快就隨著部隊穿過了蛇澤進了軒轅。說是要去幫忙建設營地,外麵讓工匠繼續修路。當她進入軒轅時,才發現她這幾日看見的並非最為恐怖的場景。當她隨著大軍進入軒轅時,一陣風從裡頭迎麵吹來,一股濃烈的惡臭幾乎讓她吐了出來。她眼前的軒轅的村莊裡堆滿了屍體,上麵爬著幼蛆,上方飛滿了蒼蠅。他們則是被分配去將這些屍首焚燒掉的,當她靠近堆積如山的屍體時,終於忍不住當即就吐了出來。梨葉趕緊捂住她的嘴巴,不讓軍官看見。隨後李雲玥便臉色蒼白地坐在了一邊,梨葉過來把她拉了起來,說不能讓人看見她在坐著,讓她幫忙倒油。李雲玥渾身發麻,冷汗直冒,幾乎走不動路。屍首堆積在一起,如同地獄,而另一邊青衣衛還在繼續殺著人。他們隻殺女人、老人、和小孩。年輕力壯的男人都被戴上了鐵銬,成為了做苦力的奴隸。梨葉點燃火焰,於是屍首堆發出了難聞的烤人肉的味道,李雲玥趕緊捂住嘴巴跑開,眼淚流了下來。這不是人間,這不是奇肱人……屍體堆燃燒了起來,她看見那些肉體在火焰裡漸漸變成黑色,發出嗤嗤的聲音。他們的麵孔慢慢萎縮脫水,變成了一種恐怖的模樣,如同妖魔。她不敢繼續看,把視線移到了上方,透過滾滾的黑煙,李雲玥看見了一位英姿偉岸的年輕將軍騎著白馬,大家高呼“祝炬少將軍”的名號跪倒。梨葉過來,一把將李雲玥推倒,讓她跪下,頭顱緊貼著地麵。於是那燃燒的屍體堆裡不知流出的什麼液體幾乎碰到了她的鼻子,刺鼻的氣味湧入她的鼻腔,李雲玥趕緊閉眼屏息,不敢再去看那屍體堆。這是位少將軍,李雲玥想到,於是她微微抬頭。若是放在以前,如此英俊的將軍,她準會多看上兩眼,並且為之癡迷。但是她如今卻隻覺得他是地獄裡的使者罷了。是三親王的兒子,長得和三親王有幾分相似,但是李雲玥不太記得三親王的模樣了。她冒出了一個很危險的想法,她想衝上去,和祝炬說明自己的身份,這可能是她唯一脫離苦海的機會了。但是當她想要動身時,卻發現不知從哪裡衝出了幾個軒轅的奴隸,想要用石頭去襲擊祝炬。祝炬一個側身,大刀隨即砍死一個,而剩下的幾個立馬被士兵捅成了篩子。李雲玥嚇得不敢動彈,當她緩過神來時,白馬將軍已經消失在她的視野裡。她的眼裡隻剩下了燃燒的屍體,滿天的哭喊,士兵的歡呼。這場殺戮持續了三天三夜,其他的村莊的情況李雲玥並不知道,但是就她所在的村子,每天都會有新的屍體產生。有男人會反抗,一開始還常常有人躲在軒轅特殊的樓底,突然操控著毒蛇出來襲擊士兵,但是很快人就被殺得差不多了。他們的空底樓也都被拆毀,滿地都是青衣衛的營帳。她不記得自己燒了多少屍體。他們麵目恐懼地看著她,她知道自己將永遠忘不了那一張張臉孔。我是在地獄,我是個燒屍首的小鬼……李雲玥在恐懼之極的時候,這樣對自己說。有一回,李雲玥去樹林裡尿尿完回來的路上,看見一對青衣衛正在挨家挨戶的抓人。一隊人馬經過她的麵前,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後的竹簍子裡有東西,於是她扭頭一看,居然是個四歲大小孩兒!她趕緊用身子擋住他,直到那隊人馬過去。當她打開竹簍,那小孩兒就趕緊跑走了,跳進了樹林裡。李雲玥一時不敢去追,她隻得回去和梨葉說了這事。梨葉不敢相信地看著她,說道:“軒轅的小孩?”李雲玥點點頭。梨葉壓低聲音對她說道:“被發現可是要死的。”李雲玥也是壓低聲音,她說道:“這樣小的小孩兒在樹林裡也是會死的,我們得幫幫他。”梨葉想了想,繼續說道:“你先睡吧。明天聽說青衣衛就全軍集結,往有熊去,他們一走,我們就去樹林裡找那小孩兒。”李雲玥點點頭。心想也隻有這樣了。於是她揣著心事入睡。她夢見了無數的蝴蝶,蝴蝶飛舞在屍首堆上,那蝴蝶的翅膀居然是一張張死者的麵孔!小孩兒在儘頭哭泣,是那麼地無助。哥哥……哥哥們你們在哪裡?玥兒好害怕啊……但是無人應答。李雲玥擦乾眼淚,向那小孩兒走去。突然她聽見了騰非那乾巴巴的笑聲,他笑著問道:“你後悔嗎?”“你那漂亮的衣服,你住的大房子,滿屋子的仆人,堆積著等著腐爛的水果,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你以為都是哪來的?”“他們從小就是教的你這些?”有人生而高貴,有人死不足惜,是真的嗎?李雲玥想著小孩兒走去,軒轅的小孩兒,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農家小孩兒,放在過去,她斷然是不會看上一眼的。但是此時,她卻如此地想要擁抱他,讓他不要再哭泣了。當她就要觸碰到他時,突然又千軍萬馬衝儘頭衝了出來,她恐懼地尖叫了出來。她睜開眼時,發現梨葉已經爬上了樹,看著遠方,而她的耳邊是震如雷聲的馬蹄聲。“大軍出發了!”梨葉大聲地說道。李雲玥也找了塊石頭,踮起腳尖,看向前方,隻見看不到邊際的軍隊正在向著遠方前進。他們推著數不清的器械,那些器械在茫茫人海裡凸顯而出。軍馬浩蕩,不見邊際。有拿著長槍的馬蹄營,有奇肱的步兵營,有青衣衛,有騎射兵,有工兵。李雲玥愣了好久,他們是要去有熊!那紫蘇怎麼辦?但是我又能幫到他們什麼呢?我什麼都做不了啊!梨葉推了推她,說道:“快,去找那小孩兒,他們走遠了!”李雲玥才反應過來,對,去找那小孩兒,於是和梨葉鑽進了樹林。過了一會兒,他們在一處深草裡找到了那小孩兒。小孩兒餓得不敢動彈,眼裡掛著淚水,看見兩人,嚇得不敢說話。“不要怕,他們走了,哥哥來帶你回家。”不知為何,當聽到梨葉說出這句話時,李雲玥的眼淚毫無預兆地猛地流了出來。“不要怕,他們走了,哥哥來帶你回家。”《九州·史記》——青衣子炬入軒轅,軒轅人不知,未三日,即敗如潮。青衣遂連營圍有熊。又三日其青衣主軍至,開林辟道,自此,蛇澤路通,人皆得過。軒轅敗績,得俘伍萬,屠三萬。又以餘二萬操奴役,後又死半。軒轅之馬糧員皆入青衣。又十日,青衣軍馬數萬,器械具備,號十萬眾兵臨城下。此為有熊之戰始,或曰:青衣烽火十日城,世間再無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