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程在王玲家的攤子上坐下,看著她端過來一壺涼茶,忙站起來接了,問:“怎麼稱呼您呀?”王玲笑,“彆客氣,小璃叫我玲姐,你要麼跟著她叫?”“好嘞,玲姐!我叫陸程,叫小陸或者陸程,你隨意。”陸程對著除莫璃以外的人無論男女,向來遊刃有餘。“我知道。”王玲笑道:“我一猜就是你。”陸程就等著她這句話,忙問:“玲姐怎麼知道我名字的?是……小璃跟你提過?”“沒有的事。”“是呀。”莫璃跟王玲同時回答。旁邊桌有穿著大褲衩的食客在催問說:“老板娘,菜怎麼還沒來?”王玲跟陸程招呼了一聲,就先忙著去看菜了。莫璃站在桌邊,看著陸程從涼水壺裡倒了杯水在一次性紙杯裡,又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喝著,像在品什麼高級紅酒似的。“你不回去?那邊巷子裡不能長停車的。”“你跟玲姐都說過我什麼了,小璃?”“沒有的事。”莫璃又重複了一遍,轉身去王玲那邊了。“玲姐——”莫璃把王玲手裡的一筐花蛤接過來,拿到旁邊去衝洗,“你怎麼知道他名字的?”“嗬,那天你收的短信,我看到名字了啊。今天站那兒,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他看你那眼神兒,跟短信的那個親昵勁兒,絕對是一個人。小璃啊,你就說玲姐準不準?眼睛毒不毒?”“玲姐,我跟他不是那樣的,你彆開他玩笑,說真的。”莫璃正色道。“小璃啊,玲姐是老江湖了。”王玲走到莫璃身邊,“兩個人有沒有事兒,一眼就能看出來。那天來攤子這兒找你的那個男人,看上去也是個有錢又有品的主兒,要說也是好歸宿,可我看著你們倆之間就不是那麼回事兒。這個呀,很難得,你彆錯過了。”王玲說著看了莫璃一眼,又補充:“我說的難得,不僅是指他的條件,更主要的,是有個能讓你動心,而對方又剛好喜歡你的人難得。小璃,我不知道你這麼多年為什麼要堅持一個人這樣過著,但是我覺得你本性上並不是享受孤獨的人,我覺得你不快樂。你就沒想試著改變一下嗎?”晚上,陸程硬是在攤子上賴到了十二點,人多的時候,他就搬個小凳兒在王玲擇菜的地方待著,擇了幾把菜被王玲嫌棄了搶了去自己弄了。莫璃在給食客端菜,拿啤酒,收桌子。人漸漸少了,王玲說:“行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們再過會兒也收攤了,今天想早點收回去休息。小璃,今天有小陸在,就不叫你王哥送了……那個,小陸啊,我們明天一家四口要去東邊水庫玩兒,你要是有空的話跟小璃一起來唄?”莫璃一句“我就不去了”沒說出口,王玲已經道:“小璃不準說‘不’啊,我家丫頭還挺惦記你的,我說了你會跟我們一起去她可高興了。”陸程說:“行啊,玲姐,你人美主意好,水庫那邊我好些年沒去過了,那明天見啊。”陸程把莫璃送到樓下,猶豫著問:“明天我來接你啊?”莫璃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似乎也在猶豫。“那就這麼說定了。”陸程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一口咬定是默認同意,說完就走了。第二天上午陸程接到莫璃去水庫時,王玲一家已經在了。王玲的老公就是陸程已經在莫璃小區外麵見過兩次的花臂黑胖子,也姓王,昨晚一直忙著陸程也沒打招呼,這會兒見了陸程才去打了招呼。王哥話不多,隻是拍著陸程的肩膀笑。王玲還有兩個女兒,大的十三四歲,小的才四歲多,都是機靈活波的樣子,看來性格上隨母親。大女兒一見了莫璃很是親熱,叫著“璃姐”,隨後看見她身後站著的陸程,歪著頭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道:“璃姐,這個哥哥太帥了,你要是不要他當你男朋友的話,等我長大我就要了。”莫璃哭笑不得,估計是昨晚王玲回去說了什麼被小丫頭聽見了。“小美女眼光太好了。”陸程半笑不笑的,“要是等你長大,她還不要我的話,一定要把我排在首位考慮哦。”水庫其實是個郊區的風景區,地方很大,有整片的湖和大片樹林。王玲他們帶了燒烤架和食物來,中午的時候就在燒烤區自己做燒烤。陸程從車載冰箱裡拿了冰飲料和冰激淩出來,瞬間又捕獲了兩個小孩的心。就連四歲的小女兒也學舌說:“哥哥,以後我要嫁給你了。”吃過飯後兩個小女孩要上廁所,莫璃就帶她們去找洗手間。王玲兩口子在收拾東西,陸程在一邊又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玲姐,你跟小璃認識多久了?”“好多年了……她剛出來工作那會兒吧,我們是一個公司裡的同事。”王玲笑了笑,“沒想到我也是在公司上過班的人吧?”陸程被問得怔了一下,很快道:“哪兒的話?”“不過不是什麼大公司。”王玲接著說,“一個小物流公司,老板早年是自己跑運輸發的家。我那時是業務主管,她跟一堆小姑娘是內務部,管錄單子接電話的,其實平時都沒什麼交集的。“有一段時間辦公室裝修,兩個部門暫時擠在一個辦公室辦公。我那時就覺得小璃跟那群小姑娘不一樣,不僅是工作能力,氣質都大不一樣。我還納悶兒說這麼一姑娘怎麼來我們公司做這麼一個崗位的工作呢,後來熟了以後才聽她說她沒有……”王玲停了沒往下說,陸程卻知道是學曆的事兒,“我知道。”他淡淡說了句。“這個社會吧,倒也不是說唯學曆論,不過對咱們普通人來說,沒學曆總是起步艱難一些。”王玲見他知道也就沒再掩著。“扯遠了……後來吧,跟小璃熟起來,是因為她們那個渣主管,老板的一個親戚,平時就有對小姑娘動手動腳的毛病,一般受了氣要麼走要麼忍著,公司裡老員工反正也知道,不關自己事就睜隻眼閉隻眼了。“有天晚上我加班,要走的時候在洗手間走廊撞上了,那家夥明目張膽地對小璃動手。原本吧,我也是個明哲保身的大俗人,那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大概也是那段時間氣不順,順手撈了腳邊一把掃帚把那渣滓後腦勺給打了。“後來那家夥住了院,我們兩個也從那公司出來了,我是被開除的,小璃是自己出來的。其實我那段時間是自己過得很鬨心,那時候我家這位——”王玲瞥了一眼旁邊的王哥,王哥嘴角一抽,說,“我去湖邊釣魚去了。”趕緊去麵包車上取了漁具走了。“賭博,欠了一屁股債,債主要債他還把人給打傷了,那時候正在局子裡關著。我那段時間工作做得亂七八糟,那點兒工資猴年馬月也還不清債,本來也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不想乾了,反正開除就開除了。“小璃一直過意不去,其實這些年,都是她幫我居多,我因為一次舉手之勞得了這麼個朋友,是我的福氣。你王哥從局子裡出來後,沒消停多久就又跟原來那些人混在一起,這次把房子也給輸進去了。“他跑出去躲債了,我把女兒送回老家,自己跟小璃擠在她的小出租房裡。那段時間小璃負擔了我的所有吃穿住行,還好幾次半夜被要債的人敲門騷擾到整夜不能睡,小璃也從來沒說過什麼。“那時她找到外貿公司的新工作,開始很辛苦,後來聽她說情況慢慢變好時我已經在外地了,跟你王哥一起做小吃攤攢錢還債。去年,看著你王哥是徹底跟原來那些狐朋狗友斷了關係,也確實是醒悟了,我就想回K市來,跟熟人朋友借錢,想把最後一點債還了,乾乾淨淨回來。“我厚著臉皮跟小璃說了,她二話沒說拿出了十萬塊借我。我知道她在外貿公司那幾年經濟是寬裕了不少,小璃其實一直挺能乾的,之前就是機遇不好。但是十萬塊對她來說也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你看她平時多節省,哪個年輕女孩子過的像她這樣,跟個苦行僧似的。”王玲說著就有點感慨,“小陸啊,莫璃真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孩子了,她看著冷淡,話不多,但是對人都是實心實意。”“她很好。”陸程說,“我知道。”“但是就是運氣不好,本來在外貿公司乾得好好的,不知道怎麼有被人給冤枉了,真是……”王玲話沒說完,就見她的兩個女兒拉著手跑過來,叫著:“哥哥,璃姐滑到湖裡去了!”陸程猛地站起來,撞翻了王玲手裡正在收拾的燒烤架,問:“在哪兒?”女孩兒驚了一下,猶豫指著不遠處的湖麵,“那邊——哥哥你……”沒等她說完,陸程已經箭似的往湖邊衝去了。湖邊空無一人,湖麵上也是平靜的,忽然右前方離岸不遠的地方響了一聲,像是下麵有什麼在動。陸程蹬了鞋子,倏一下跳進湖裡。後麵跟過來的王玲跟大女兒呆住了,女孩兒慌慌張張叫“媽——”“怎麼都到湖邊來了?”莫璃從林子裡走出來問。王玲狠狠一巴掌拍在大女兒背上,“你胡鬨什麼!”女孩兒哭喪著臉,“我逗他玩兒的,沒等我說完哥哥就跑了……”莫璃聽王玲簡單講了事情始末,她出來時也看見了湖邊的浪花,而現在一分鐘過去了,陸程也沒冒頭出來,岸上幾個人開始有點緊張了。莫璃走到湖邊開始脫腳上的涼鞋。“呼——”陸程在湖中心冒出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