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爸最近積極配合治療,在家口服特效藥和注射蛋白,精神狀態很好。周日他回到醫院準備第二天抽血檢查,Momo和表姐一起陪護,周日的天氣已初現春日的溫暖,Mo爸午後小睡,表姐外出買飯。安靜的病房套間裡,Momo從窗口看見對麵牆頭落下一隻喜鵲,在獨屬的天地裡安然憩息。那隻吉祥鳥顧自搖頭擺尾,像個在黃昏公園裡散步的老者,四處低頭尋找著稀奇玩意。牆後麵的梧桐枝乾上也隱隱覆蓋上一層淺綠,在更遠處正是一切如常的塵世。Momo看見馬路上一對情侶在吵架,女孩哭著上了一輛出租車,看見一對剛逛完早市的中年夫妻正邊說笑邊攜手回家。看見一個滿身塵土的外地青年背著沉重的行李在漫無目地尋找,當她看見一個老人抱著一個手拿紅氣球的女孩時,Momo再也忍不住流淚,她仿佛看見小時候爸爸帶她去公園,去買玩具,去外地探親,甚至能看見自己騎在爸爸脖上的樣子。這時表姐進來,神秘說了句:“隔壁的死了。”Momo聽到像是饑餓後的眩暈,接著走廊回蕩著一個女人淒厲的哭喊聲,一波一波腳步聲衝過來,過了好一陣她才假裝打開水去了她原本以為萬分恐怖的地方。走廊還是整潔安靜,哭嚎聲已經漸漸消失在樓梯間,隔壁的房間隻有兩個保潔員在用洗潔精清理地麵,邊埋怨今天還有兩個病危的病人。Momo拿著暖瓶呆愣站在門口,她看見走廊裡另一個女孩也滿懷恐懼地看著這一切,身後病房裡躺著一個光頭女人。Momo拿著空暖瓶回到病房,Mo爸已經醒了,正在小心吃著蘋果,表姐給他講小孩子們的趣事,Momo覺得那口氣仍然沒出來,她臉色蒼白度過了剩餘的午後時光。Momo和沈文在食堂吃午飯,兩個人正對中西醫的治療效果進行比較,手機響了,鈴聲仿佛扭曲般刺耳,手機竟還死機,她看到Mo媽的來電卻無法接通心陡地上懸。她用沈文的電話打過去,電話裡Mo媽一片混亂。“快來!你爸爸不行了。”沈文今天連闖了兩個紅燈,Momo仍是意識空白,她想不通,爸爸24個小時前還和表姐說笑,現在卻在病危搶救。Momo跑到病房,Mo爸準備去做腦部CT確診,Momo問了很多親友,大家卻都對Mo爸病情惡化的原因默不作聲。Momo更加六神無主,Mo媽已經哭倒在地上,表姐和姐夫去籌辦後事,她隻能問媽媽,最後姨媽終於告訴了她,而這一刻Momo的人生觀也發生了徹底地改變,她開始裂變成另一個人。“沈文媽媽今天一早來找你媽,她說根本不知道你們兩個人的婚事,說戶口本在她那,你們兩個人是假結婚,她也表示堅決不同意你們結婚。她在走廊裡大喊大叫,結果被你爸爸聽見了,醫生說可能是腦出血,現在不好說。”沈文聽到簡直無法相信這一切竟然是自己母親造成的,他馬上打點話質問媽媽,但卻引發雙方大吵一架,沈文用人生最高的分貝質問母親,這一切讓原本就心急如焚的大家更平添焦慮。Momo跑到沈文麵前奪過手機,隻說了一句:“你走吧。”接下的一周沈文沒有再見到Momo,他聽說當天下午Mo爸就因為腦出血去世,三天後火化下葬,沈文被Momo表姐明確通知拒絕他及其家人出現在殯葬現場。Momo的手機一直關機,沈文幾乎三天不眠,他對自己一直嚴格高傲的母親終於失去最後的忍耐,當即離家。沈文看著兩個人的合影,悲傷從筆尖流淌,他用此刻的內疚寫下了一首長詩。葬禮全程,Momo仿若根木頭,從墓地回家後一下失去慣性的力量,患上重感冒,Mo媽的心臟病也發作,還不知情的奶奶被送回鄉下老家。這幾天晴晴、齊琪一直照顧著這對母女,Belle和曾萱每天下班都來探望。齊琪從小照顧弟弟做得飯菜可口,她特地休年假來照顧Momo母女,齊琪忘不了是Momo把她從死亡和絕望的邊境救回來。女孩們坐在Momo那張小床上,一起看著窗邊的餘暉慢慢消失。Momo上班後並沒有獲得任何優待,喬娜給了她特彆的假期,但Momo卻沒多休一天,家裡被哭泣和淚語塞滿了,她要走出來透透氣。沈文幾次開口都被Momo躲開,她現在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個人,直到周末兩個人才有了第一次對話。媒體團隊召開周五例行會議,Momo留下來整理材料,等回到辦公室發現大家都散去享受周末時光了。她一眼看見沈文站在她的桌前,這場對話勢必要開始。“我知道任何語言都無法彌補,我很內疚,我對我媽媽的行為很內疚。”“我對自己也同樣。我一看到你就會想你媽媽在病房門口大喊時,我爸爸是什麼樣的心情,是什麼樣委屈才能讓他的顱內三分之一都出血,你能想到那是什麼感受嗎?我爸爸不是死於癌症,是死於我。”Momo還沒說完眼淚就如泉湧般留下,她就這樣讓沈文看清楚自己的悲傷。“我沒法再麵對你了,就像我沒法麵對過去的自己。”沈文看著腳步堅定的Momo,他突然感到胸口的鮮血也要奔流出來,這時他媽媽來電催促他回家,沈文邊無奈搖頭邊把手機丟到垃圾桶裡。這兩個差點就步入婚姻的人,差點就要交付彼此人生的人,慢慢偏離了既定方向,沈文想繼續靠攏,Momo則拚命跑遠。Momo在午休時再次來到天台,來到上次馮男坐的屋頂。那時Momo隻驚恐地回答馮男的問題,現在她發現天涯隻咫尺,雲端在身邊,天際變幻就在眼前。Momo看到最遠的對岸,那是家的位置,也許此刻Mo爸也盤旋上空,也像她這樣遠望著永遠無法回去的家。“爸爸,我會努力的,我發誓,我要成為一個優秀的人,爸爸,你能聽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