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機關裡人心惶惶，檢查團昨天神秘來訪，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整整一天辦公室裡悄然無聲，李大姐很安靜地看雜誌，偶爾響起牛師傅喝茶水砸吧嘴，璐璐還如往常玩著電腦遊戲，曾萱被這種安靜弄得全身發癢，她已經習慣了七嘴八舌的環境。她剛專心看璐璐給的公函例文，卻傳來敲門聲，是局長秘書。“李姐，你出來一下。”“怎麼了？”“你倒是快點啊。”李姐那火急火燎的聲音在關門之後還能聽見一二。於是牛師傅開始坐不住了，很小聲開始打電話。主任和小張匆忙趕回來，兩個人在門口還小心議論著什麼，一進門就鴉雀無聲。這一切勾得曾萱的好奇心難耐。一直撐到午飯時間，她有時會和璐璐搭伴吃，也不敢多問。璐璐看著她左右為難的表情，長歎一聲：“我和你講過了，不要問不該問的事，你是想被叫去談話嗎?”“沒有，我就覺得有點嚇人，這氣氛簡直是暴風雨前的黎明。”“也淋不到你身上，你看現在滿地亂轉的都是找不到躲雨地兒的人，你老實站在這就行。”話雖然這麼說，但曾萱卻覺得自己也莫名其妙卷了進來。上次請假後，再見吳處長，他的眼神沒有以前那種類似於師長的親切，隻剩下很平淡的官僚，甚至是漠視。“我這步是不是走錯了啊，這個璐璐到底是害我還是幫我。”曾萱沒有食欲隻扒了幾口飯，閒坐等璐璐吃完。她環視一周，上百人仍然如往常一樣在身旁高談闊論，倒像是快板，幾步急的，聲響如雷引來一陣大笑，更多的弱拍則趕緊趁亂鑽空，好補上最要緊的那幾句。什麼時候才能看懂這些人呢？曾萱卻連眼前的璐璐小姐都搞不明白。如今Belle難得出現在辦公室，大多時間都花在去客戶辦公室和飯局的路上。因為英國總監器重，Belle絕大部分方案和客戶進展直接向總監彙報，Marsia則視而不見。程誠反而成了Belle的助手，他主要負責具體方案，他兩個人天天一同去見各種形形色色的客戶。此刻他沉迷地望著急速駕駛中的Belle，今天的會麵眼看即將遲到，對方可是個挑剔的闊太太。這是Marisa安排給的客戶，Belle當然要做的漂亮。果然等他們趕到時，已經在咖啡廳坐了15分鐘的貴婦開始接連發難了。這闊太倒不發火，慢條斯理的冷言冷語讓人更下不來台。“我知道許經理來的路上塞車，就是因為我知道要塞車，所以我提前半個小時出發，我不知道一個沒有時間觀念的人還會不會守信？”Belle倒吸一口氣，端坐在沙發上，很專業地送上沒有內涵的微笑。“實在對不起，李太太，我對此深表抱歉，經過上次會麵後，我們已經製定了投資方案。“根據您的年收益率10%的要求，目前證券市場起伏很大，我們的方案是一年期美元結構性投資賬戶掛鉤四個外彙彙率的方式炒彙，並且搭配定投基金。黃金市場現在看漲，我們也建議漸漸入市。具體的投放金額在我們的計劃書裡”“是嗎，任何一個大客戶經理都能給我差不多的東西，我為什麼要選擇你呢？我的一個朋友，就是蔣老板跟我提過你好幾回，說你的業務能力強。業務能力我現在還是沒大看出來，魅力倒是很奪目嘛！”Belle都能聽見自己咬牙的咯吱聲，還自以為不動聲色，連程誠都看出來她臉色大變。“李太太，我們的公司想必您也知道，我們和其他大銀行相比規模上處於劣勢，但是操作方式靈活多變，所以投資收益率一般都會較高於預期。“開誠布公講我去年才大學畢業，能力有限，經驗不足。但我這位同事程先生卻有7年以上的從業經曆和良好的業績，他是CFA（注冊金融分析師），這些就是我們的保障。“而我作為投資經理會在專家給出的投資組合裡挑選最適合您的，而且我對能勝任此工作持巨大的信心。”這回輪到李太太臉色大變。“你的信心是來自和你的客戶雄辯嗎？許小姐，如果您認為你的口才卓越，可以改行當律師，我需要的是一個能為我全心服務的理財顧問，不是一個對我指手畫腳的漂亮女人！”李太太當然拿起她的LadyDior快速消失在旋轉門處，現在咖啡廳演奏著舒緩的爵士樂，一個大肚子男人深情擺動肢體吹著黑管。“算啦，林子大了啥鳥都有！走吧。”程誠付了賬單，伸手要去拉Belle，Belle卻一個響亮的甩手擋開了。“你走吧，我要呆在這！”“彆生氣了。”“長得好看也不是我的錯！”Belle這一吼，連吹黑管的胖子都憋著口氣站在那看。不過樂手看見的Belle要遠低於平日的水準，淚水已經弄花了妝，睫毛膏和暈染的眼線混在一團，一直到程誠扶著Belle同樣消失在旋轉門後，胖子才想起差事，繼續對黑管表述衷腸。那天晚上程誠一直在陪哭個不停的Belle。這件事就像個助力，讓這差不多二十年來從同性那受的委屈全部爆發出來。Belle抱著程誠講她如何在小學5年紀和女同學打仗，當然她沒說是為了一個男生，更沒說和那女同學互相扯著頭發在地上打滾。她的聲音像是枯燥的催眠曲，很快睡著了。夢中她回到小學，所有女同學都頭戴花冠，身穿白色長裙，Belle也被邀請加入，她和小夥伴們跳著，跳著，旋轉著，旋轉著，卻失去方向栽倒在地，Belle一下子驚醒，程誠正睡在她身旁。她下意識摸自己，仍穿著早上那件暗紅色連衣裙。晴晴新店開張後情況非常不理想，第一周總共來了9個客人，其中3個是走錯門。第一個星期，她就聽完了自己上百張CD，每天早晨她總是滿懷熱情來到店裡，卻隻等來保潔阿姨。那個特彆男友丁寧也從沒來過店裡，他總是很忙，不是忙著幫這個哥們，就是忙著那個姐妹的婚禮。晴晴從來記不住他的朋友到底有多少，每一次吃飯，每一次唱歌，每一次郊遊，都能換上一撥完完全全的新麵孔。男生都開跑車，女生差不多都是模特。男人們在喝酒扯淡，那些身高1.7米以上的痩杆女人們都圍在一團小聲嘀咕著，晴晴不被喜歡，而她也不喜歡她們。他們幾乎從不單獨相處，她被他不停帶到各個交際場所，被他用同一個說辭介紹給朋友們。“這就是那飛機女孩，我女朋友！”丁寧打開一瓶瓶啤酒、白酒、洋酒，晴晴拿著倒滿可樂的杯子坐在他身旁，更不倫不類。周圍所有人心理都在問：“這兩個人是怎麼攪在一起的，這世界真有奇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