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結局(1 / 1)

轉眼,已經是到了第六年的春天。這並不是多麼特彆的一天。是個周六,窗外萬物生長,草木葳蕤,人群三兩結伴,稀稀拉拉地躺在草坪上,是個晴日好天氣。許洛溪如往常一樣,來病房裡照料宋西辰。許洛溪坐在宋西辰的床頭,放下讀了一半的詩詞,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最近的生活,“現在啊,不僅僅是傅斯和菲菲快要生了一個足球隊,就連嘉美和子遇的孩子都快上幼兒園了。可是,你怎麼還沒醒來呢?”宋西辰沒有反應。許洛溪笑了,又笑自己癡傻。隨後放下了書本,便站起身來,開始給他擦身體。雖然已經沉睡了六年,但在許洛溪的悉心照料下,宋西辰的身體並沒有出現老化的現象,反而保持了成為植物人之前的健碩。看起來,就和真的睡著了沒有什麼區彆。給宋西辰擦完身體,許洛溪感到有些累。她撫摸著宋西辰的側臉,看著他安靜的臉龐。然後,她將頭靠在宋西辰的胸膛上,聽著他穩定均勻的心跳,這規律的心跳,令她感到非常心安。許洛溪溫柔軟糯的手指輕輕地拍打著宋西辰的胸膛,就像是以前他還活著的那樣,“我呀,現在,終於有獨當一麵的能力了。你還不知道吧,律所的那幫人,每天都叫我‘女魔頭’呢,嗬嗬,‘女魔頭’,聽起來多可怕啊,你恐怕還不敢相信吧,當年你肯定當我是個可以隨便待宰的小白兔吧。”宋西辰自然是一如既往地,沒有任何回應。許洛溪笑了,她抬起頭,看了看宋西辰那張依舊美如雕刻的俊臉,“不過呢,他們叫我‘女魔頭’也是有原因的,他們在背後說我啊,陰陽失調,缺少雄性激素的刺激,我聽著也很難過啊……”說著說著,許洛溪兀自歎了長長的一口氣。一旁精密的醫療儀器上顯示著宋西辰的心跳。撲通,撲通。起伏不定的曲線告訴她,宋西辰還活著。“和你說這麼多,也不知道你能聽得到多少?”許洛溪的目光暗淡,“其實,隻要你活著,就沒什麼不能原諒,我們要做的,是向前看,不是嗎?”窗外的太陽換了位置,房間裡的光有點昏暗。太陽光偶爾才會透過兩片窗簾之間漏進來一點點的光。許洛溪緩緩起身,走去拉開窗簾,伸開懶腰。陽光大麵積地傾灑進來,落在宋西辰的手上,像是跳舞的一個個小精靈。許洛溪笑了,對著那個一動不動的人說道:“等你醒來,我就推你出去,看更多的陽光好不好?”說完,她又轉過身,將窗簾拉得大了一點。“洛溪……”一直安靜的病房內,宋西辰的嘴角忽然翕動,發出清淺到幾乎聽不清聲音的呢喃。然而,即便是再清淺,許洛溪還是聽見了。她緩緩地、緩緩地回過頭,看見宋西辰的右手食指輕微動了一下。就那一下,一閃即逝。一開始,她以為是幻覺。直到……他的手指又動了一下。許洛溪跌跌撞撞地,奔跑到了走廊裡,其他的一切她都顧不得了。許洛溪一邊跑,一邊大叫:“醫生!醫生!!護士!護士!!我的丈夫……他醒了!”她的聲音裡,充滿了難以言說的興奮和激動,許洛溪大叫著:“六年了!他終於醒了!”醫生進來檢查的時候,許洛溪捂住嘴巴,退避一旁,她的淚水從眼睛裡流出,順著自己的手指四溢,緩緩地流淌。許洛溪她,其實早已經已經激動地說不出話來。要知道,這是宋西辰成為植物人、躺在醫院病房裡麵的第六年。過去的這六年,雖然她堅持每天前來服侍他,說很多話,風雨無阻。但她知道,那是截然不同的、一直在波動的心態。第一年,她守候在他的身邊,每天都是煎熬,需要不斷催眠自己,以為他很快就會醒來。第一年,三百六十五個日日夜夜,占據人生的幾十分之一而已,並不難堅持。第二年,她還是守候在他的身邊,她還抱著很大的希望,可是那希望就像是一根蠟燭的光,燃燒著燃燒著,就漸漸地開始熄滅了,變得越來越微弱。第三年,她心裡的希望變得渺茫了,那燭光變得越來越微弱,但是她還在憑借慣性,在支撐著自己,她每天來照顧他,但早已經不是最初的心,那單方麵、毫無回應的付出實在令人太難過,也太絕望。她甚至會在照顧他的時候,破口大罵。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他依舊不會回應。不管她是溫聲細語,還是破口大罵,換不來一句回應。第四年,她甚至不明白,自己這樣愚笨的堅持究竟有什麼意義,直到他的生命體征出現過一次波動,那一次令她很害怕,從頭到腳都感到十分害怕,她以為他就要出什麼事情了,被嚇得整夜整夜睡不著覺,開始掉很多很多的頭發。她甚至害怕,在宋西辰醒來之前,自己可能就要先去了。於是,到了第五年,她照顧他照顧得更加用心了,想著就算他不醒來,她也要一如既往地照料他。她不要放棄。宋西辰的活著,也是她活下去的動力。到了第六年,許洛溪學會了接受現實,她榮升了律所的合夥人,卻刻意減少了工作量,她花了更多的時間來陪宋西辰,雖然她幾乎不對宋西辰抱任何希望了,隻是依著慣性,依著內心的那份不明所以的動力,在照顧他。她常常隻是坐在他的旁邊,給他讀著書,念著詩,維持著一種平靜而簡單的幸福。沒想到,在這平靜而簡單的幸福之中,他卻真的醒來了。第六年了,他終於在許洛溪愛的召喚中醒來。哪怕過去的六年裡,她的愛有過反複,有過懷疑,有過不堅定,在這一刻,都化為烏有了。她的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這一切,都是值得的。醫生們在給宋西辰做檢查的時候,許洛溪踱步到了窗邊,看見了一隻不小心撞到了窗戶上的花邊蝴蝶,她輕輕地打開了窗戶,露出一條小縫,將蝴蝶放了進來。花邊蝴蝶輕輕地撲閃著翅膀,就著那一條小縫,飛了進來,在室內逡巡兩圈,然後徑直地衝著宋西辰飛去,輕輕地落在了宋西辰骨節分明的手上。宋西辰的手動了動,蝴蝶被驚動,便又飛了起來,最後落在了床頭櫃上攤放著的書上。那書上,落著一滴許洛溪的淚,銅版紙上一滴還未曾滲下去的淚,淡淡的,透明的,像是一枚晶瑩的琥珀。書上的詞寫著:他生莫作有情癡,人間無地著相思。相思之苦,本是人所難以承受,可是因為我相思的那個人是你,我願意甘之如飴。宋西辰現在隻是睜著一雙眼睛,說話的功能還沒有恢複,但是他的眼睛,卻仿佛會說話,眼波流動,每一個表情都讓許洛溪感動。這一天,醫院外麵草木葳蕤,萬物自然生長,一片綠油油的景象,當真是一個晴朗的春日好天氣。這樣的天氣,總是會給人生生不息的希望,讓人的心裡覺得溫暖而明亮。醫生很快給宋西辰做好了檢查,檢查顯示,他的一切生命體征都很平穩、正常。聽完醫生大段的敘述,許洛溪歎了一口氣,她忐忑不安的心這才終於安定了下來。許洛溪輕輕地走到了宋西辰的麵前,坐了下來,她伸出左手,輕輕地握住了宋西辰的手。他們十指相扣,指尖相碰。過往的種種早已在歲月中一笑而去,許洛溪知道,這一次,這兩顆火熱的心將會緊緊地聯係在一起,再也不分開。窗外湧進一陣清風,那隻翩飛的蝴蝶輕輕地拍打起了單薄的翅,重新飛了過來,落在兩人的手上。夕陽金黃的餘暉也灑了進來,靜靜地將他們籠罩在溫暖的光芒裡。果然,人啊,隻要永懷希望,上天就不會讓你絕望啊。番外·關於愛情的那些瞬間1雖然許洛溪事前已經做了不少的準備工作,但是小艾溪出生的時候,“新晉奶媽”許洛溪還是照顧得手忙腳亂。這一天,小艾溪又是哭得上躥下跳。許洛溪隻好抱著小艾溪來找宋西辰求救:“怎麼辦,我怎麼這麼笨,竟然連個孩子也照顧不好?!”宋西辰抱著孩子,他看著自己的老婆大人弄得手足無措,笑了,安慰她道:“沒關係,我更笨,我們一起,笨鳥先飛。”可是許洛溪的關注點卻不在“笨鳥先飛”上,她幾乎是哭著問:“完了完了,我們都笨得不行,那以後孩子可怎麼辦?我很擔心小艾溪的智商……”宋西辰看著自家女兒無敵可愛的睡顏,想了一會,伸出胳膊攬住自家愛妻:“沒關係,負負得正嘛。”2宋西辰不在家,在外出差。許洛溪晚上回來下班本來就很晚,照料完孩子外麵夜色早已深得不知幾許。許洛溪疲憊地躺在床上,文件放在麵前,打開手機,和宋西辰一起聊微信。宋西辰:孩子睡了?許洛溪:嗯。宋西辰:準備睡了?許洛溪:嗯嗯(搖頭)宋西辰:那準備乾嗎?許洛溪:在想事情。宋西辰:想什麼?許洛溪正準備打出“想你”兩個字,又看到宋西辰發送過來一句“想我嗎?”她笑了,又回了一個“嗯”,想了一會,又加上一句“每天都在想你”。宋西辰:肯定沒有我想的多。許洛溪:……3許洛溪最近出差有點多。偏偏她又有點小迷糊。這天,許洛溪看著手中重買的高鐵票,欲哭無淚。她坐在了候車室裡,給自家老公哭著在微信上給報告了這一情況。宋西辰看完,回了一句:我覺得你需要一個秘書,要不要把我的借你用用?許洛溪:我覺得我需要一個腦子,要不你把你的腦子借給我用用吧。宋西辰:借什麼借,我的就是你的呀。許洛溪正在吃糖,喉嚨出其不意地被卡主了。作者有話說:感謝追文的讀者,感謝我的編輯小西,感謝給我打call的作者朋友們。創作不易。這個故事,原本有個非常粗糙的底稿,大約五萬字,前半段寫於六月底的南京,那時我在南京念研究生一年級,後半段寫於七月底的台北,那時我在台北的一家外資律師事務所實習。底稿的創作很快,在咖啡店裡,甚至在公交車上,我用電腦和手機,在大約兩個星期的時間裡,碼完了這個故事。然後我就將它放在了電腦裡。我知道它實在是不夠好,以至於我甚至不願意告訴彆人,這是我寫的。等到八月的時候,我從台北回家,和兩個編輯談到這個粗稿,當然,還是帶著一種羞郝的心情(畢竟前半段描寫得確實相當幼齒),他們告訴我:這個可以寫成長篇。這個學期開學後,我又打開了那個被放在角落裡的word文檔,重新書寫了起來。這感覺,如與老友重逢,青梅煮酒,恨不得傾囊以付,換來和文字的心心相映。連載的時候,妹妹(現實中的親妹妹)問我:你確定了嗎?這就是你的處女長篇了哦。我說:我確定。哪怕它沒有得到那麼多人的喜歡,哪怕它也被一些讀者罵“幼稚”“俗套”,可是它就是劉藍之的第一個長篇了。會永遠是我心頭的一小束光。寫作的過程中,我除了要麵對學校的學業,需要完成老師布置的論文和作業,白天還在江蘇省司法廳實習,同時也因為是一家法律類公眾號的編輯,每天有額外的寫作任務。所以,往往,我隻有晚上和周末的時間來寫作這個故事,但相比較其他,寫作卻對我有著截然不同的意義,因為與其說是任務、工作,不如說,它更是給予我能量去完成其他事情的一種動力。而作為一個人,怎麼能少了生活的動力呢?每次創作,皆是一趟旅程,路上風景,變幻莫測,卻也精彩紛呈。看著故事按照最初的設想緩緩流淌,如在創作雕刻一件藝術品,又如在孕育自己的孩子,看著它漸漸成形,個中欣喜,自然難以言喻,不可名狀。雖然能力有限,但寫作於我,卻已漸漸融入骨血,難以分割。我相信,人越努力,就會越幸運,寫作也斷然是如此。哪怕《妹妹》是練筆之作,完成度不高,但我亦投入了許多真情實感,至少可以說,創作的整個過程中,我一直秉承赤誠初心而寫,至少可以說,換言之,洛溪的成長,抑或都是我的成長:苦痛有時,歡樂有時,懦弱有時,堅強有時。最後,這一路走來,於我,這個故事隻剩下了溫暖與感動。溫暖於這一出人間童話,感動於這一些友愛之情。此時無言勝有言,感謝,感謝相伴,是文字令我被愛,令我變得溫柔。而這段故事至此已暫時落下華貴的絲絨帷幕。再見,許洛溪,宋西辰。再見,菲菲,傅斯。再見,陳嘉美,顧子遇。再見,老狗南希。祝你們在另一個世界能永遠如結局裡書寫得這般幸福,以及圓滿。哪怕我亦知,縱然在你們的世界裡,依舊需要承擔諸多的煩擾,思考諸多的憂慮。但你們已成為了我心中的那幾束光,生生不息,溫暖明亮。親愛的讀者們,若不嫌棄,不久之後,我們再在下個故事裡見。此時此刻,唯願屏幕前的各位,珍重、平安、惜福。藍之,丁酉年秋,落筆於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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