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兩陣輕微的顛簸之後,飛機平穩地降落在了巴黎的戴高樂機場。不過,某人還真的是累了,她的眼睛上覆蓋著黑色的卡通眼罩,耳朵裡塞著巨大的耳機,整個瘦弱的身體則被包裹在溫暖的被子裡。她睡得太香甜,竟然連飛機已經降落在了地上都不知道。機艙裡的乘客都離開得差不多了,空姐都來機艙內檢查是否有還沒離開的客人,卻見到宋西辰和許洛溪還在座位上。空姐用並不流利的漢語說道:“先生,我們已經平穩……”宋西辰將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中間,微笑衝著空姐擺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他輕輕地摘下了自己愛妻耳朵上的耳機,在許洛溪的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嘿,洛溪,我們到了。”話語輕柔,一點都不像是以前的他。可也是因為話語輕柔,反而可以聽出他對她的無限寵溺與涓涓愛意。許洛溪伸開了一個長長的懶腰,看到了旁邊正衝著自己笑得十分開心的宋西辰——她的新婚丈夫。這一覺悠長而舒服,令她一掃疲憊的身心。許洛溪的腦海裡浮現一句:醒來甚是愛你。隨後便兩隻手勾住了宋西辰,言語嬌嗔,“老公,要抱抱和親親。”宋西辰被許洛溪這麼一說,一張老臉刷的一下,紅得不行。宋西辰摸摸許洛溪的頭,“旁邊還有人呢。”旁邊站著很久的空姐這才咳嗽了一聲,說了一句:“先生,小姐……”許洛溪這才放開了宋西辰。她看向舷窗外,空曠的停機坪,看不懂的法文提示著她,他們已經到了另外一個美麗的國度。原來,漫長的飛行之後,他們終於抵達了浪漫的巴黎。那天,放下行李之後,許洛溪和宋西辰就選擇了出去隨意亂逛。巴黎的風景溫柔旖旎,他們漫步在窄小的街道之中,任意穿行。她時不時地,就會偎依在他的肩頭,享受著獨獨屬於兩人的甜蜜時光。很奇怪,相識了這麼多年,這竟然是他們第一次擁有這樣的機會,來相互獨處。和宋西辰在一起的時候,許洛溪仿佛又成了一個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好像她唯一需要關心在意的,就是宋西辰對她的好。他們兩個,就像是連體嬰兒一樣,時而緊緊相擁,時而十指相扣,穿行在這些浪漫的小巷子裡。在這裡,巴黎,這個陌生的城市裡,根本沒有人認識他們,所以他們可以時而十指相扣,時而瞥瞥四周,有時候見沒有人,便會大膽地進行接吻。很神奇,他們每天都做這些男女之事,卻從來沒有感覺到膩味。也許,那就是所謂愛的力量,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情到濃時。這趟旅行之中,他們一起在大街小巷探尋新的美食,探訪新的美景。但是哪怕食物不好吃,哪怕景色不美,隻要身邊陪伴著的是那個人,好像也就沒有什麼真正的所謂。哪怕再難吃的食物,也會因為你,而成為人間美味。哪怕再難看的風景,也會因為你,而成為一處世外桃源。許洛溪隻在乎,自己身邊的那個人,是不是宋西辰,而宋西辰隻在乎,自己身邊的那個人,是不是許洛溪。對他們來說,隻要相愛的人能夠在一起,就足夠了。轉眼,他們在巴黎的蜜月旅行也快要結束了。但即便到了最後一天,他們也依舊十指相扣,膩歪著穿行於乍眼看來平淡無奇的小小街道上。他們走著走著,走到了一個陌生的轉角。許洛溪忽然肚子餓了,她四處環顧,然後指著對麵的geto冰淇淋店,盯著上麵花花綠綠的一排,來了興趣,對著自己的老公宋西辰撒嬌道:“我要吃那個冰淇淋,香草口味的。”宋西辰也看到了那個冰淇淋店,他摸摸自己老婆的小肚子,調侃她,“還想吃啊?可彆忘記了,光在巴黎這幾天,你就已經胖了三四斤咯。”許洛溪點點頭,表示讚同,“是哦,我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胖得沒形了,沒有人要了。”說完,她拉著宋西辰的手,轉身就要走。宋西辰卻搖搖頭,表示了不同的看法,“不,不,還是要吃的,最好多吃點。”許洛溪嘟著嘴巴,問他,“為什麼?”宋西辰將自己的老婆攬在懷裡,“因為……等你胖得沒形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跟我來搶你了。”許洛溪:“……”她怎麼會有這麼幼稚的一個老公哦?宋西辰寵溺地捏捏許洛溪的鼻子,對著她說:“好,那你就在這邊坐著等我哦,可彆走丟了。”許洛溪在宋西辰的臉上輕了一下,然後又不滿地嘟起嘴巴,“我又不是小孩子。”宋西辰摸了許洛溪的頭,在她的額頭留下了一個輕吻,“在我心裡,你永遠是小孩,被我寵的小孩。”他跑去了對麵的店,很快買了回來。許洛溪想吃的,香草口味的冰淇淋。不過,今天的天氣比較好,宋西辰害怕冰淇淋化掉,所以他走得很快。卻沒有子彈快。飛一樣的子彈,四麵八方地襲來。整個巴黎,一瞬間從人間天堂,變為了煉獄。巴黎的恐怖襲擊就是在那一刻開始的。後來震驚世界,被世界範圍內各大媒體報道的恐怖襲擊。恐怖分子手裡的子彈沒有長眼睛,從四麵八方飛過來。很快,街頭巷尾,到處都是人的尖叫,到處都有人在倒下。宋西辰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就站在不遠處,站在恐慌奔跑的人群之中,等待著他。她一定是不想在這陌生的國度同他走散,所以才選擇執著地等在那裡的吧。然後,宋西辰的目光往右邊移動了一點。他看見了一個牆壁旁露出來的狙擊槍頭,而那個槍頭後麵,則是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狙擊手。很明顯,那把狙擊槍所指的對象,是許洛溪。四散的人群之中,隻有許洛溪沒有跑,隻是呆呆地站在那裡,在等著他。宋西辰手裡的冰淇淋啪的一聲,掉落在地。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他拚了命,衝過去,用了整個身體的力量,將她撲倒在地。“洛溪,快跑!”宋西辰大聲嘶吼著,仿佛要用儘畢生的氣力,他要保護他最愛的小女人,哪怕代價是他的身體,是他的生命。刺——那枚子彈雖然打偏了,但還是有流彈穿過了他的身體。脆弱的人類之軀,如何能抵擋得了武器的威力?很快,他的身體變得輕飄飄了,就像是一枚沒有重量的羽毛,然後輕飄飄地落在了她的懷裡。許洛溪驚呆了。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甚至都沒有留給她一點時間反應。他竟然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本能地選擇了用生命護衛了她。宋西辰倒在許洛溪的懷裡。他的身體下方,不斷流出來紅色的血液。那些血,就如同盛開的罌粟花一般鮮豔妖嬈,在肆意地綻放著。宋西辰掙紮著伸出手,撫摸著許洛溪的臉龐。他心裡還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同她說,他對她的愧疚,他對她的愛,他對她的承諾與守護……他原本想要用一生來償還的,現在看來,卻似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了。終於,宋西辰說了最後的話,也是心裡的話,“洛溪,你可不可以原諒我這麼多年……對你的傷害。”許洛溪看著宋西辰,臉上淚水四橫,嘴上卻拒絕得毫不猶豫。“我不能。”宋西辰便隻剩下蒼白一笑。果然,宋西辰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呢。他給她們帶來了那麼多不好的記憶,小時候,她為了討好他,贏得他的認同,每天跟他說話。小時候,沒有人願意跟臭屁的宋西辰玩,其他的男孩子都捉弄他。有一次他們在夏天還拿熱水瓶裡的水潑他,許洛溪憑借本能擋了過去,卻從此在大腿根部留下了碗口大的疤痕……可是,那麼多年,他卻占據了她作為真正繼承人的身份。那麼多年,他都在肆意地用冷漠來對抗著她和她的母親,不給她們真正的好臉色。甚至還在她的父母葬禮之後,還在那個雪夜趕走了她……不管是誰,都不會原諒的吧。雖然已經嫁給了他,雖然他們已經成為了夫婦,但她的心裡,果然還是沒有原諒他啊。“我不能原諒你。”這句話就像是一塊海綿,堵在了他的喉嚨,注定成為他這一生最後的遺憾了吧。然而,許洛溪又忽然話鋒一轉,“除非一種情況。”“是……什……麼……”他呻吟著,用意念和身體的痛苦在做艱難的抗爭,他的眼睛微動,好像在爭取著最後的微渺希望。許洛溪一字一頓地說道:“除非你活。”除——非——你——活——嗬,他蒼白的臉上綻放出一朵明媚的微笑。竟然是他當初用過的爛招呢!其實,他也想呀,活著,用餘生去一一補償這些年對她的愧疚,這些年對她的傷害。他的愛稀薄,可他卻想,如果有一生的時間,總該夠的吧。可惜的是,他現在卻似乎到底無法做到了……宋西辰顫顫巍巍地輕輕擦拭她的淚,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她卻聽清了。宋西辰的臉色蒼白,聲音無力,“洛溪,我還想聽你說一句……雖然想想,也許是奢望了吧……但是真的好想聽見那句:我愛你……”然而還沒能等她回應,他的手便落了下去。許洛溪心慌了,害怕了,她抓著宋西辰,開始放聲大聲叫著:“宋西辰,我原諒你!我原諒你!”她撲在宋西辰的身上,幾乎是在求他,“宋西辰,求求你活過來!活過來!隻要你活過來,我就原諒你!”見還是沒有得到回應,許洛溪無奈之下,最終說出了這麼多年,從沒有親口對他說的話:“宋西辰,我愛你……”她的淚水混雜著雨滴,飄落在空中,流到地麵上,摻雜著那早已凝固的血,和她複雜交織的愛恨。依舊是漫天的雨,漫天的淚,和漫天的血,和他們故事的開頭一樣。宋西辰笑了,說出了最後的告白,“我也愛你……”恐怖襲擊停止了,但是空氣中卻仿佛還飄蕩著最後一絲愛的呼喚。隻是這愛的呼喚,最終隨著宋西辰落下去的手,和緩緩閉上了的雙眼,而慢慢地,越來越微弱,越來越微弱。“我也愛你……”為什麼,我們總是來不及和對方說那句我愛你?為什麼,相愛的人在一起時,總是不會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