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遇家的客廳,水晶吊燈的亮度被調到最大,整個客廳亮如白晝。穿著顧子遇衣服的宋西辰和同樣套著顧子遇襯衫當外套的陳嘉美,以及表情嚴肅的許洛溪,三個人坐在顧子遇家的沙發上。水晶吊燈之下,並無新事,眼前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言情劇裡經常會出現的狗血橋段。許洛溪坐在沙發的正中間,而宋西辰與陳嘉美則分彆坐在兩側的沙發上。三個人都許久沒有說話。客廳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宋西辰略略抬眼,看著坐在旁邊的許洛溪,說道:“洛溪,你誤會了。”許洛溪的目光重新又掃了一圈四周。茶幾上是喝到一半的紅酒,紅色的酒漬滴在地板上,滴滴答答,地板上還有七零八落的包和衣物,到處一片狼藉。許洛溪之前被《遺囑》乾擾的混亂心情蕩然無存,她早就恢複了鎮定,許洛溪說道:“我想,我的眼睛不會騙我,宋少爺。”宋西辰看了一眼依舊沒有什麼表情波動的陳嘉美,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索性將計就計,對著許洛溪說道:“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好吧,反正你已經誤會了,那就誤會吧,我也就隻想和你玩玩而已。”“你說什麼?”聽到這句,許洛溪的瞳孔驟然睜大。“既然你沒有聽清楚,那麼,我就再說一遍,”宋西辰便將自己的話又說了一遍,“我說,我隻是想和你玩玩而已,並沒有長久的打算。”許洛溪看著宋西辰,眯起了雙眼,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其實,我專程跑過來是想和你說遺……”然而,下一秒,想到還有陳嘉美坐在身邊,許洛溪又突然悻悻地閉上了嘴。那份《遺囑》是被方倫事務所保管的,而陳嘉美是方倫的人,許洛溪自然不能讓方倫知道自己已經“偷”走了《遺囑》這件事。顧子遇家的門外,菲菲等在外麵許久,也沒有見許洛溪出來。然而,或許是前兩天吃壞了肚子,菲菲忽然覺得自己的喉嚨和胃部都非常不舒服,很想吐。菲菲扶著牆壁,看著顧子遇家亮燈的客廳,擔心地打了個電話。菲菲氣若遊絲問道:“洛溪……談好了嗎?我有點難受……”聽出菲菲的語氣不對勁,許洛溪也擔心了起來,“菲菲,你沒事吧……”“我沒事……沒……”菲菲咬了咬牙,“我在外麵等你,你辦你的正事,不用管我。”室內,許洛溪看了眼表,站了起來,知道現在三個人處於僵局之中,這麼一來,心中不僅擔心菲菲,也不願在顧家久留,便對宋西辰說:“等你回家,我們慢慢再聊。”宋西辰的目光促狹,他打量著許洛溪,“好,回家,用我的方式,我們再好好聊聊天。”還沒來得及細想宋西辰的聊天方式是什麼,許洛溪已經走出了門。許洛溪走後,宋西辰關上了顧家的門,他靠在牆上,站在離陳嘉美很遠的位置,冷眼問眼前的陳嘉美,問她,“你是故意的,是嗎?”陳嘉美躺到在沙發上,她的雙目淒涼,“宋西辰,我愛了你很多年。”宋西辰懶懶地說:“我知道,我早就知道。”那聲音沒有半點溫度。“我早就知道,”言外之意是,“要是我愛你,我早就表現出來了。”背後的原因則是:因為不愛你,所以我才假裝不回應。陷於情愛中的人都是傻子,根本沒有正常的理智可言,隻有不愛的人才會如此冷靜清醒。陳嘉美一聽到這話,就知道自己沒戲了。她問,“所以呢?”果然,他繼續答非所問,“我要是愛你,早就愛了。”躲了陳嘉美這麼多年,宋西辰第一次向她剖白自己的心,陳嘉美的心,如今徹底地冷了。宋西辰進一步解釋道:“為了讓許洛溪相信今晚,你特意讓顧子遇給她發了短信,是嗎?“陳嘉美臉上的表情驟變,她頹然道:“是。”宋西辰繼續問她,“你覺得,在顧子遇的心中,我和你,孰輕孰重呢?”陳嘉美沒有回答。因為她知道,自己和宋西辰,在顧子遇的心裡占據著不同的地位,並沒有任何的可比性……宋西辰微笑著說:“其實,你讓他發照片的時候,他特意詢問了我。”宋西辰頓了頓,“其實,老實告訴你吧,是我讓他發的。”陳嘉美的瞳孔驟然放大,她的腦子還沒有明白過來,嘴裡的疑問卻已經先說了出來,“為什麼?”為什麼呢?!為什麼宋西辰要配合她演這場戲來給許洛溪看?宋西辰不是一直喜歡許洛溪,喜歡愛護到全宇宙都知道嗎?“你說呢?”宋西辰繼續笑著說,宋西辰很少一直表現出這種溫柔的微笑表情。這微笑,令陳嘉美都有點摸不透。陳嘉美說:“我不知道。”宋西辰閉上眼睛,“因為,隻有這樣他才會對你死心,我要讓顧子遇看清楚,他喜歡的,是一個怎樣的女人,一個怎樣利用他感情的女人。”陳嘉美頹唐地後退,她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陳嘉美知道,自己這一次,可能真的栽了。宋西辰伸手在自己的口袋裡掏了掏,然後遞給了陳嘉美一個U盤。陳嘉美皺眉,然後用自己的手提電腦將U盤打開來,發現裡麵是兩份壓縮文件。裡麵,其中一份時陳嘉美幫助傅斯使用了不正當手段進行股票收購的證據。還有一份,則是當年陳嘉美指示4S店員工對車輛刹車係統進行破壞的往來郵件記錄和轉賬彙款憑證。陳嘉美是律師,她做事,出於風險管控的考量,都會留下證據,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卻不料,這些證據,如今卻反被宋西辰當做了把柄。究竟是誰?另一個擁有收購股票證據的,是傅斯,而根據她當初的指示對刹車係統進行破壞的人,則是王亮……想到這裡,陳嘉美笑了。男人啊,她太相信男人們了,卻不料這個世界,最不能也最不該被相信的,就是男人。不過,最可怕的,還是在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宋西辰看著陳嘉美頹廢的樣子,他的眼睛眯起,歎息道:“陳嘉美,你造的孽太多了。”陳嘉美抬起哀傷的眼眸,看著宋西辰,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自己處心積慮這麼多年愛著的人。愛的開始,是那麼美好,愛的想象,是那麼美好,愛的現實,卻是這麼殘酷。宋西辰痛心疾首,“我不明白,為什麼子遇要愛上這樣的你?”陳嘉美渾身冰涼,沒想到宋西辰會知道這麼多,她又一遍重複,還想再掙紮一番,“我做這麼多事情,都是因為愛你。”宋西辰糾正她,“愛一個人,不是賦予你傷害他的權利,如果對你來說,所謂愛,就是不斷的破壞,我寧可不要你的愛。”陳嘉美聽出了言外之意,她的雙手緊緊地扣在身後的牆壁上,骨節因為用力而顯得很是分明,“所以,你要我怎樣?以死謝罪?”宋西辰冷笑,“死?我才不要。”原來宋西辰這個人好歹還有點同情心。陳嘉美的心裡湧現出一絲希望。然而,下一句,卻是——宋西辰說:“死真是太便宜你了。”陳嘉美的心剛燃燒起來,又瞬間變得寒冷,喪失了溫度。宋西辰的右手敲擊著牆壁,然後站直了身體,舉起右手,對著陳嘉美說道:“我要你自首,要你進監獄。”陳嘉美的職業是律師,就是屬於知法犯法,她當然知道故意犯罪意味著什麼……初入行的那幾年,她代理過刑事案件,曾經給刑事罪犯辯護,那一次,她敗訴了。她還記得,後來,那個被丈夫家暴,最終殺了丈夫的在監獄裡,持續地給她寫信,告訴她,在監獄度過的前幾年,聽說生不如死。那天,宋西辰走後。陳嘉美也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她在家中枯坐一夜。掉了很多頭發,注定無法入眠。自首……實在非她所願。陳嘉美在家裡如遊魂一般待了幾天,她把自己緊緊地鎖在家裡,手機關機,什麼人也不見。然而,躲避究竟不是辦法。陳嘉美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回到了律所,然而剛進辦公室,卻被老板李南泉通知說,自己已經被律所上午召開的合夥人會議除了名。更簡單直白地來說,她丟了工作。那天傍晚,抱著裝滿個人用品的大紙盒,她出了辦公室,像是遊魂一般,走在街頭。霓虹亮起,襯托她身影更加孤寂。陳嘉美走了幾條街,身後的人一直跟著。她終於受不了了,回頭,將紙盒子一股腦扔在他的身上,“顧子遇,你跟著我乾嗎?來看我笑話嗎?!”西裝革履的顧子遇蹲在了地上,將東西重新收拾進紙盒,擔心全部寫在臉上,“我怕你出事。”陳嘉美繼續往前走。顧子遇跟在他的身後,說:“我已經找到了當時的車禍證人,嘉美,天網恢恢,你逃不掉的。”陳嘉美聽著,十分心煩,她回過頭,破口大罵,“找到證人又怎麼樣?顧子遇,我警告你,你不要再跟著我了!”說完,陳嘉美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揚長而去。望著陳嘉美盒子裡一塊小小的玉鎖,顧子遇的臉色蒼白,“嘉美,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打算向警方自首了,你造的那些孽,就由我來幫你還、幫你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