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半個小時之後,就在菲菲等得幾乎要放棄的時候,許洛溪才緩緩地走出了辦公樓。出租車穩穩當當地停在她的麵前,許洛溪打開後麵的車門,一個咕嚕,整個身體迅速地鑽了進去。上了車,菲菲湊過來,關切地衝著許洛溪問:“拿到了嗎?”許洛溪大聲喘氣,對著菲菲點頭,比照了一個“OK”的手勢,又對著駕駛座上等得滿是哈欠的司機師傅說:“拿到了,司機師傅,麻煩到頤和小區。”司機師傅這才清醒過來,抖抖腦袋,一腳油門,車子很快安全地到達了出租屋的門口。許洛溪進了門,身體靠在了沙發上,反反複複地將手中的文件又看了兩遍。薄薄的兩頁紙,是她剛才在公司文件室用那緊張的幾十分鐘複印的。第一眼看到《遺囑》的時候,許洛溪的雙手就已經止不住地開始發抖了。《遺囑》裡的內容,超乎她的想象。或者說,她想到過,《遺囑》裡會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她沒想到的是,宋西辰會這麼做。見許洛溪麵色嚴峻,沉重思考的樣子,卻一句話都不說,菲菲已經覺察到了有什麼不同。菲菲端來一杯水,遞給了許洛溪,等對方心情平複下來,才吞吞吐吐地問道:“洛溪,你可以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嗎?”許洛溪一口氣將水喝了大半,“菲菲,以前,宋西辰對我說過一句話,我以前以為是一句氣話,現在終於知道是為什麼了。”“哪句話?”菲菲不明所以。然而,許洛溪以前一直叫宋西辰“哥哥”,隻有這一次,直呼其名,叫他“宋西辰”。菲菲知道,可能真的出事了。許洛溪閉上眼睛,語氣裡儘是沉重而冰冷的絕望,“他們的葬禮過後,大雪天裡,我跪在宋西辰的麵前,求他原諒,他說隻有一種情況可以原諒我。”菲菲靜靜地看著許洛溪,等著她說完。許洛溪抓著菲菲的手,“你知道嗎?那句話是,‘除非你死’。”“所以呢?”菲菲顫動著聲音,她已經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同,但是她的腦海裡又很快閃過宋西辰以前的許多個英勇的瞬間,菲菲幫宋西辰說起了好話,安慰許洛溪,“其實,那隻是氣話啦。”許洛溪搖搖頭,否定了菲菲,“不,那不是氣話,而是真話。”不,那不是氣話,而是真話。空氣,又很快如冰封一般凝滯。許洛溪繼續解釋道:“《遺囑》中說了,我是唯一的繼承人。”菲菲沒有說話。她的目光落在許洛溪手中的《遺囑》上,忽然明白過來,那才是關鍵,是他們這些人命運糾結纏繞的關鍵。遺囑的複印件被隨意攤放在沙發上。薄薄的兩頁紙,卻注定將要引起一場腥風血雨。許洛溪從桌子上拿起一支黃色的熒光筆,在《遺囑》第一頁的上麵一行重重地畫下,“你看,第六條上寫得很清楚,但是,如果我死了,那麼——”菲菲的瞳孔驟然放大。菲菲的左手奪過《遺囑》,她看著上麵被黃色熒光筆劃上的一行字,聽著許洛溪繼續用冰冷的聲音解釋道:“如果我死了,繼承權會自動轉給宋西辰。”菲菲倒吸了一口涼氣,“你的意思是,最初,宋少叫你去死,是因為他想要繼承權,從而繼承整個公司,最後永遠成為宋氏的實際掌門人……不可能!我不相信!宋少不是那樣的人!”彆人或許不知道,但菲菲,不可能不了解宋西辰對許洛溪的愛意。那是一種,深深埋在心裡的不可言說的愛,是在歲月之中被悄悄埋藏了很久很久的秘密情愫。“我不知道。”許洛溪嘴中喃喃,她此刻隻覺得周遭寒冷,畢竟她那麼愛她,畢竟她愛了他那麼多年。許洛溪輕輕地趴在了菲菲的身上,“我想相信他,我真的想相信他……”菲菲抱著許洛溪,她知道自己沒辦法告訴許洛溪自己同宋西辰的全部過往,因為那對於許洛溪來說,是種莫大的傷害,菲菲隻是對許洛溪說道:“請你相信他,一定要相信他。”許洛溪不明白菲菲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她問她,“為什麼?你和他又無親無故。”雖然許洛溪常常在菲菲麵前提起宋西辰,但是他們也就在家裡見了一麵,而且宋西辰也說過,她們不過是點頭之交而已。菲菲被許洛溪的問題噎住了,她知道自己不能解釋。她和宋西辰的過去,已經成為曆史,再說出來,隻會給生活平添幾分混亂。菲菲換了口氣,解釋道:“洛溪,你想,你愛的人,怎麼會是壞人呢?而且,既然是還沒有公開的《遺囑》,那麼想必宋少也不知道《遺囑》的存在吧。”菲菲的語氣堅定,見許洛溪,她又給了一個解決方案,“不如,你去找他,見麵解釋清楚,既然發現了問題,那就直麵問題,把問題給解決了,這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不是嗎?”的確,思來想去。許洛溪也意識到,與其自己不斷臆測他人,不如當麵去和宋西辰溝通解決,進而打消自己的心中疑慮。這樣想著,許洛溪拿起了手機,撥打了宋西辰的手機號碼。電話那邊很快撥通,宋西辰還沒說話,許洛溪就甩了過去一句,“你在哪裡?我想見你。”宋西辰卻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了一句,“我待會忙完了來找你。”許洛溪卻不同意,她說道:“不,宋西辰,我需要見你,立刻,馬上,請來找我,或者我來找你,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一秒都不能耽誤。”終於,宋西辰妥協了,他說了自己此刻的位置,“我在顧子遇家。”許洛溪聽完這話,立馬抓起外套和錢包,一把邁開自己的腿,幾乎是狂奔了出去,菲菲在後麵怎麼都叫不停。於是,擔心許洛溪的菲菲隻好也小跑著,跟了上去。顧子遇家,宋西辰接完電話,看著眼前的陳嘉美,眼睛裡剛剛亮起來的神色立刻黯淡了下去。傍晚的時候,宋西辰正在辦公室裡加班,顧子遇突然打電話過來,說自己傷心難過,要宋西辰立刻過去作陪。顧子遇一個電話打來,宋西辰便到了他家去陪他。可是顧家哪裡有他顧子遇的影子?反倒是隻有陳嘉美一個人在客廳喝酒,茶幾上擺著四散的酒杯,陳嘉美紅潤的臉蛋顯示著她的醉意熏熏。宋西辰走過去,扶住陳嘉美的胳膊,叫她一聲,“嘉美?”陳嘉美見到他,突然發出癡癡的笑聲,又歪歪扭扭地從沙發上爬起來,然後突然猝不及防地倒在宋西辰的身上。宋西辰皺著眉頭,說道:“你喝醉了……”陳嘉美搖搖頭,擺擺手,剛準備說一句“我沒醉”,嘴裡的酒便突然嘩地一下,全部吐在了宋西辰的身上。潔癖少年宋西辰那一刻突然石化了。不過,這麼一吐,陳嘉美的酒也醒了。她不好意思,手忙腳亂地地扒掉宋西辰的襯衫,然後又扔下自己那已經沾滿了穢物的外套,隻露出了工字背心,自己完美的肩胛骨顯示在了宋西辰的眼前。陳嘉美咳嗽了兩聲,恢複了正常的神色,對著宋西辰說道:“你去洗個澡吧,我順便幫你把衣服拿去洗,我知道顧子遇家的洗衣機在哪裡。”宋西辰點點頭,“好。”這麼一想,似乎也沒有什麼其他辦法。宋西辰皺著眉頭,熟門熟路地走進了顧子遇家的浴室。被陳嘉美這麼一折騰,宋西辰完全忘記了問顧子遇為什麼不在家這個重要問題。就在浴室裡的花灑聲響起的同時,顧子遇家裡的門也響起了悅耳的門鈴聲。陳嘉美剛把衣服丟進洗衣機,想起來剛才宋西辰接的電話,看了眼手裡時間,知道某人該從城中村趕來了,於是她的嘴角也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陳嘉美在鏡子前整理了以下自己身上的衣物。隻有一件工字背心,但是展示出了近乎完美的身材,穿衣顯瘦,脫衣有肉,也可以用來說她。陳嘉美對著鏡子笑了,然後將自己本就略有淩亂的頭發揉亂了一些,又將背心的帶子往旁邊拉了拉。隨後,陳嘉美踢到了一隻鞋,然後跑去開了門。是的,那句話說得真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都是她的安排。如她所料,門外果然站著許洛溪。許洛溪的手中,緊緊握著手機,上麵,是顧子遇發來的一張照片。是在許洛溪來顧家路上收到的消息。這個消息,讓她選擇了將《遺囑》重新放回了包裡,而選擇來證實另一件事——宋西辰是否和陳嘉美在一起。消息的照片上,宋西辰和某個女人行走的背影。那個女人,形似陳嘉美,而兩個人的態度又極為親密。許洛溪對著眼前衣著淩亂的陳嘉美笑,“嘉美姐,果然是你。”在他們這群人的混亂世界裡,能配得上宋西辰的,也就隻有陳嘉美。陳嘉美笑而不答。兩個年輕的女人就這麼僵持著。直至下半身裹著浴巾的宋西辰正許許地從浴室裡走出來,他正準備跑去找顧子遇家的衣帽間找換洗衣物和吹風機的時候,看見了來人。宋西辰的語氣略有慌亂,“洛溪?!”空氣中,仿佛有什麼發酵已久的情愫,轟的一聲,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