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睡到了中午12點,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些迷茫,瞪著天花板發了好一陣子呆。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睡在家裡超大size的床上。他揉著眼睛坐起來,從櫃子裡拿了衣服去浴室洗了個澡。下樓的時候看到父母都坐在餐桌邊,餘媽在廚房裡轉來轉去。“哎呀,”王琦最先看到他,驚呼一聲,“小朔醒啦!”秦堯文也轉過頭來,看到秦朔穿著家居服、頭發上還沾著水滴,拖拖拉拉地往餐廳走。秦堯文哼了一聲,“都快下午了才知道起來!”王琦白了自家老公一眼,然後拉著秦朔,“昨晚上回來得那麼晚我們都不知道,今天一早聽餘媽講我還不相信呢。”“餓不餓?”王琦把他拖到餐椅上坐著,“想吃點什麼?”“他還知道餓!”秦堯文沒好氣地說,“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搞得全家人都等著他吃午飯!”“老秦你真討厭!”王琦生氣地說,“兒子回來了,你就不能表現得開心點嗎?”秦堯文聽著自家媳婦生氣又帶著嬌嗔的語氣,抿了抿嘴,不講話了。“這一個月你去哪裡了哦?”王琦看兒子有些低迷,“怎麼感覺都瘦了。”“是的是的,”餘媽也從廚房端了餐盤過來,“我也感覺小朔瘦了。”秦堯文也轉過頭好好看了看兒子的臉,然後又看向自己的報紙,輕哼一聲,“我看還好,沒瘦還胖了。”王琦:“……”餘媽:“……”秦朔敷衍了幾句,隻說去朋友家玩了一陣子,然後就準備吃飯,誰知道秦堯文聽他語氣隨意,頓時就火了。“你瞧瞧你這是什麼態度!都多大的人了還把自己當小孩嗎?你跑到外麵去玩,有沒有想過公司裡一堆問題怎麼辦!一走一個月,我看你是不要當這什麼部門老總了,一點擔當都沒有,以為去公司是過家家嗎?“你好歹也拿著公司的一些股份,難道就不能做做樣子,讓董事會的人都看看?”“好啦好啦!”王琦見秦堯文越說越來勁,就急忙站起來,“你這是在乾什麼呢!孩子還小你跟他說那麼多乾什麼,他現在工作得不也挺好的嗎,也沒見闖什麼禍啊。”“那是因為有人家趙嶽在撐著!”秦堯文怒道,“他還小什麼小!二十幾歲的人了,也就你們這一個個的整天慣著他,看把他慣成什麼樣了!”“我就慣著他!”王琦也生氣了,“我就這一個兒子我不慣他慣誰!”秦堯文拿自己的媳婦沒轍,氣得拿手指了指秦朔,然後放下飯碗回屋了。王琦見秦堯文走了,又轉到秦朔麵前,秦朔習慣了這種場合,倒也沒什麼反應。“你爸爸就喜歡亂發脾氣,”王琦往秦朔碗裡夾菜,“其實這一個月來他比誰都擔心你。”秦朔低頭吃飯。“問了好多人都不知道你去哪了,急得晚上都睡不著覺,”王琦說,“你下次出門之前好歹跟他說一聲,他就是生氣你不告訴他。你在公司裡做的事,你不知道他平時在他那些朋友裡多嘚瑟呢,整天吹自己有個帥氣又聰明……”“王琦!”秦堯文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走廊上,估計是聽到了拆自己台的話,有些不好意思,他咳了幾聲,“快給我看看我這電腦怎麼回事?”王琦話被打斷,沒好氣地朝他白眼,“我才不管你呢。”“快點!”秦堯文催促道,“我有個郵件要發。”王琦還是不理他,秦朔放下了碗,站了起來朝他走了過去,“爸,我來幫你看看吧。”秦堯文一頓,心裡波動了一下,麵上還是一本正經,“嗯,好。”秦朔在搗騰電腦的時候,秦堯文一直站在他身後,看著自己的兒子如今長得比他還高,操作電腦的時候也一臉沉著穩重,心裡頓時百感交集。真應了那一句:“所謂父女母子一場,隻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好了。”秦朔突然回過頭。秦堯文愣了愣,然後連忙“哦”了一聲。秦朔站了起來,秦堯文在電腦前坐了下來。“爸。”秦朔站在一旁突然小聲開口。秦堯文沒回頭卻“嗯”了一聲仔細聆聽著。“這一個月是我不好,”秦朔說,“我不會再這樣了。”秦堯文轉過身,抬頭看著秦朔,見他眼神裡流露出憂傷和難過,心裡突然難受起來。“你……”秦堯文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半天憋出來一句,“知道就好。”秦朔點點頭,轉過身朝門外邊走邊說,“我不會再去了。”吳靜在第二天買了回家的車票。回家前她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該洗該曬的衣物都洗洗曬曬,最後收在櫃子裡,包括秦朔一直蓋著的那床被子。吳靜輕輕撫摸了一下那床被子,上麵冰冰涼涼的已經沒有了溫度。她歎了口氣,合上櫃子,拎著包裹走出了門。車子在路上顛簸,吳靜昏昏欲睡,隱隱約約好像做了個夢。夢裡麵自己的母親又在跟自己爭吵,說自己不守婦道,吃著碗裡的想著鍋裡的,最後倒好,一個也撈不著。她在夢裡隻是哭,說不出話,如同一個啞巴沒法幫自己申辯,最後全家人都站到了母親的那邊,開始指責她做事舉棋不定,對待感情也是模棱兩可,沒人願意跟她交朋友,注定要孤獨終老。她在那裡哭啊哭,隻覺得全世界沒有人理解她,悲痛欲絕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秦朔突然出現了,他冷酷著一張臉,坐在那張沙發上,惡狠狠地對她說“我一輩子都不會再來了”,“我永遠都不會再來找你”。“哢噠”一聲,車門打開,吳靜從夢中醒了過來。司機提醒她已經到站了,趕緊下車。她拿著自己的幾件行李下了車,走了幾步又到了那個三岔路口,路口有個小商鋪,兩個孩子還在門口追逐打鬨,老人依舊坐在搖椅上,抱著個火籃子看著孩子。門板上的舊春聯已經被撕掉,還未貼上新的,房子上掛著兩盞新燈籠,隨著北風一吹,燈籠上的新穗搖搖晃晃,飄在半空中。吳靜慢慢踏著石子路走,離家越近心裡就越緊張,夢裡的場景似乎還曆曆在目,家裡人刻薄、凶斥的表情還印在腦海。走到家門口,她頓了頓,一隻小土狗朝她奔著叫了幾聲,然後屋裡便突然有了動靜,腳步聲朝門口傳來。“姐!”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吳靜朝後縮了縮。“姐你回來啦!”開門的是吳晨,他高興地朝屋裡喊了一聲,“爸、媽、吳夕,姐回來啦。”吳靜的心裡打著鼓,她慢慢地朝屋裡走了過去。“靜靜回來啦!”吳成剛笑嘻嘻地朝她走過來,拉著她的手進屋,邊走邊說,“今年乍回來這麼晚啊!我們都開始準備晚飯了!”說著把她拉到廚房,裡麵傳來黃秀的咳嗽聲,吳靜抿著嘴。“孩子媽,”吳成剛笑著喊了一聲黃秀,“看誰回來啦。”黃秀轉過頭,那瞬間吳靜想到了母親年輕的時候,梳著一根長長的麻花辮,經常在廚房的大桌子前歪著頭擀麵皮,那時候,她的頭上還沒有白發。黃秀放下手裡的麵團,搓了搓手裡的麵粉,走到她麵前定定地看著她。“瞧給凍的,”黃秀捏了捏吳靜身上的衣服,“穿這麼少,趕緊去裡屋炕上暖和暖和。”吳靜鼻子一酸,很想說什麼卻一句也說不出口。“好,走吧走吧。”吳成剛在她身後推著她。吳靜又回頭望了一眼母親,看她用胳膊蹭了蹭那頭灰白的短發,又回到了大桌邊,繼續搋麵。“你媽好多次都說要去市裡看你,”吳成剛說,“可我平時太忙沒空送她,她怕到了市裡又迷路。”吳靜低著頭坐在炕上。“姐,”吳夕從外麵倒了一杯熱水進來,遞到她手邊,“今天外麵好冷吧?好像又要下雪了。”吳靜捧著一杯熱水,眼淚不自覺地往杯子裡掉。吳晨坐在她旁邊打遊戲,看到了她的情況,偏頭望著她,“姐?”吳靜連忙吸了吸鼻子,她看了看屋裡的一圈家人,都關懷擔心地看著她。“對不起,”吳靜小聲說,“爸,對不起。”吳成剛皺了皺眉,“這孩子說這個乾嗎。”“是啊,姐,”吳晨在一旁搭話,“我們是一家人啊,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吳靜擦了擦眼淚,笑了笑,“嗯,那我去幫媽乾活。”說著就從炕上跳了下來,“小晨小夕彆躺著了,趕緊把屋裡收拾一下,馬上就過年了。”她從屋裡跑了出來,站在門口,遠遠地看到村口好像已經有孩子在那放炮竹,抬頭又看見一片片雪花從天而降,落在每家每戶的房簷上。炮竹聲、歡笑聲、狗叫聲、炒菜聲,還有屋裡傳來吳晨吳夕的爭吵聲,她靜靜地聽著,看著。“過年了。”她輕聲說。